长兰拎着自己药箱神色不明,最终还是先离开,不过她第二日一大早就跑去堵住了温江,“温大哥,王爷的情况究竟如何?我可能帮得上忙?”
温江一怔,立刻把人拉到一旁,急促地问,“你怎么会知道?是不是宁宴他做了什么?”
“白姐姐告诉我的,便是她不说,府里的人也都快猜出来了。”
长兰谨慎地问,“真的不能再撞一次?他怎么能忘记了白姐姐?难道他对白姐姐的情意都是假的,不然为何旁的都记得,偏偏……”
“你先别着急,这事儿也不能这么说,也有可能忘记的是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事呢?”
温江在宁宴面前骂归骂,还是要替他找补的。
“话说回来,真瞒不下去?”
“王爷性情大变,连院子里扫洒的下人都看得出来,对白姐姐更是视作陌生人一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每回见过后的气氛都说不出的僵硬,若非白姐姐告诉我真相,我都要觉得是不是王爷在外有了新欢,才故意冷落白姐姐。”
第1156章 自找苦吃
温江脑壳疼,本以为让宁宴做个样子,再有卿卿配合应当不难,没想到这人连样子都不会做。
“要真被人这么想,倒还不如说明白了好,只是宁宴的症状我也不知何时能好转……”
温江很信得过长兰的医术,于是也不藏着跟她有商有量地讨论起来,长兰说的以银针刺激的方式他一直在用,“但似乎不见成效,他并没有记起什么来。”
之后对宁宴的医治,长兰在当中很是出力,可谓废寝忘食,查阅了无数医书,但凡看到失去记忆的病例都想要试一试。
白卿卿也劝过她,知道她的努力兴许都是白费,想让她不必如此辛苦,但长兰不听,她誓要让王爷重新记得白姐姐,谁劝都不好使。
白卿卿沉思片刻,决定去寺里住几日祈福。
做出决定的时候,府里已经有一些人知晓了宁宴的情况,心里无不对王妃生出同情。
“怪不得王爷再没去过花房,也没给王妃送过花,原来是这样!”
“王妃太可怜了,王爷怎么能这样?”
“王妃这些日子都瘦了!眼睛里也不见神采,让人看了心里十分不好受,王爷回来之前王妃那是日日翘首祈盼,结果却是这样。”
宁宴敏锐地察觉府里的下人看自己的目光变了味,虽说他看过去的时候一个个都是毕恭毕敬,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但只要自己挪开眼睛,总觉得被鄙夷和责备给笼罩。
不是,这到底是淮西王府还是淮西王妃府?白卿卿这么得人心的吗?比他这个王爷还要得人心?
离了大谱。
白卿卿去寺里之前特意来与宁宴交代府里的事,“嫣嫣的功课有重山先生在,并不需王爷多费心,只是小孩子定力不足,偶尔还是需要人稍加督促,不过她身边的人也会照看,王爷若是得空可略略问一问,若是不得空也无妨。”
其余的倒是没什么好交代,白卿卿都打理得井井有条,便是她几个月不在府里也出不了岔子。
看着她淡淡的表情,宁宴又开始嘴贱了,“你这是打算在寺里久住?求菩萨倒不如多求求我,没准儿我就想起来了呢。”
白卿卿浅浅地瞥了他一眼,“我会虔诚地请求菩萨,让王爷恢复成从前的模样,哪怕折寿我都愿意。”
她认真诚心的表情让宁宴脸上的戏谑挂不住,焦躁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白卿卿不只是说说,她此次去寺里几乎没带什么,寺里清苦,她看着就不是享受去的,大约是想以诚心打动菩萨。
这种行为在宁宴这里就是自找苦吃,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并非是失去了记忆,他只是换了个人,但他又没法让别人知晓,也无法阻止白卿卿自找苦吃。
沉默着目送白卿卿离开,那股熟悉的烦躁再次袭来,令他看什么都不顺眼。
身边伺候的小厮见状,谨慎地建议,“王爷若是心浮气躁,不若用一用王妃送来的香,以前您都舍不得用,但亲口夸过很有效的。”
第1157章 熟悉
宁宴本能地就要拒绝,但是忽然的,他想起了白卿卿身上那股淡香,鬼使神差地转变了想法,“那就试试。”
他清楚地知晓自己是从来不用香的,嫌腻味,以前若是遇见个身上用了香的他都避之不及,生怕被沾染上。
因此在得知他如今居然有用香的习惯后,宁宴打从心底里嗤之以鼻,想也不想就让人将那些玩意统统拿走,别让他瞧见。
这会儿下人将东西又都翻出来,找到宁神的香点上,那是白卿卿单独给他做的,世上独一份,做得格外用心,香气清雅,能安神静心。
要不了多久,宁宴发觉好像还真的有点用处,那香气温润中带着他喜欢的丝丝冷意,如凉水一般,静静地抚平心中的浮躁,让人沉下心来,思绪竟也清明了几分。
宁宴在屋中什么事都没有做,却觉得颇有所获,对白卿卿制的香生出了兴致。
于是他把小厮叫来,让他帮着认一认那些香都有哪些用处。
小厮对此熟悉得很,如数家珍:“这是您平日里用的,也是王妃单独给您调的,外头好多人私下里都打听,之前还有香坊的人找机会往您身边凑,就是想要仿出个相似的来,只不过那些打着仿制的旗号做出来的没一个像的。”
“这个是安眠的,王妃说王爷要忙很多差事,心里想得多就不易入睡,休息不好身子也会垮掉,这香您之前偶尔也会用,能得一夜好眠。”
“这是在王爷没胃口的时候用的,用量不能多,所以王妃送来的也不多,说您时常废寝忘食,到了饭点也没胃口的话,就让人用一些,不过王爷在家中没用过,有王妃在王爷用不上。”
宁宴一个香盒一个香盒地看过去,东西还不少,可见制作这些的人有多用心。
他打开据说是自己平常用的,里面清冷的味道让他忽然恍惚了一下,心口似是传来一阵强烈的悸动,让他头一阵晕眩,不得不扶着桌子才稳住身形。
“王爷,您没事儿吧?”
宁宴手握紧了香盒,抿着嘴挥挥手让人先出去,然后皱着眉垂眸看向手里的香盒。
明明该是陌生的气味,他却有种骨子里传来的熟悉,就好像自己本该熟悉它一样。
宁宴重重地靠在椅背上,仰起头盯着屋顶发呆。
自己这应该不算借尸还魂,倒像是夺舍,夺的是另外一个宁宴的身体,可他鸠占鹊巢之后,原本的那个宁宴却又去哪了?
总不会是,去了自己的身体里,可他已经死了。
宁宴抬手摸了摸胸口,那里本该有个巨大的窟窿,如今只有沉稳的心跳。
……
白卿卿去了城郊的定尘寺,那是一座建在城郊山顶的寺院,据说曾有高僧在此入定飞升,但奇怪的是,定尘寺的香火却没有想象中的旺盛。
淮西的百姓去的最多的,是另外一个寺庙,寺里供奉着送子观音,常年香火不断,香客络绎不绝。
不过也正因为定尘寺香客少,十分的清静,后面的厢房也维护得很好,干净雅致,对白卿卿来说就足够了。
第1158章 虔诚
白卿卿捐了一大笔香火钱,僧人将她领去了最好的院子,院子里种着一颗高高的大树,洒下大片阴凉。
白卿卿换下身上的衣服,穿着素雅,连头上的发饰都用最简单的,而后不施粉黛,去了殿里。
寺中四处弥漫着檀香沉静的香气,香炉里升起一缕缕淡青色的烟,白卿卿在蒲团上跪下,双手合十,虔诚地看着菩萨慈悲的眼睛。
“求菩萨庇佑,让宁宴安然归来。”
从知晓宁宴身体里是另外一人起,白卿卿就无时无刻不在按捺自己的情绪,她自己就是一缕幽魂重新做人,因此根本没有办法说服自己只是想多了。
甚至白卿卿认为,是不是就因为她重活了一次有违天道,才会牵累了宁宴,把上辈子那个宁宴给招了来。
“菩萨有灵,若有因果,信女愿自己承担,只求让宁宴神魂归位。”
白卿卿深深地俯下身,额头触地,一遍一遍地在心里重复她的愿望。
她这辈子已经很满足了,家人都好好的健在,有着无限的可能和前程,她已万分感恩,这世上若说还有什么是她想要奢求的,也就是宁宴了。
宁宴是她生命里未曾想过的意外,嚣张强横地在她心底占据了一大片地方,让白卿卿重新愿意相信感情,愿意再次交付出自己的心。
其他人都不可以,只有宁宴。
所以他不可以这样无端地消失,白卿卿在菩萨面前长跪不起,寺里的僧人瞧见都微微动容,默默地念上一句佛号,愿她所求之事能有回应。
白卿卿每日都会在殿里待很久,剩下的时间便会去禅房抄写经文,一抄就是几个钟头。
她身边的侍女看着都心疼,变着法劝她休息,生怕她抄坏身子,有些机灵的偷偷去找了寺庙的主持,请他邀白卿卿讲经说法,也好过一刻不停地抄经书。
定尘寺主持圆法大师亦为白卿卿的诚心叹服,他先前就听闻过白卿卿在淮西的作为,心里将之引为有缘人,曾感叹过淮西有此王妃,必能安居百年。
于是圆法大师对白卿卿诚恳地邀约,并非是因为侍女的请求,而是他真心想要结交这位女子。
白卿卿与圆法大师很是投缘,尤其是圆法大师对于因果的参悟,让她受益匪浅。
“王妃心中有困惑,然而世间所有发生的事,都有发生的必要,我们行于世间,便是千万种可能后唯一的结果。”
“可若出现的是不想接受的结果,又该如何?”
“若是如此,能改变的,只有你自己。”
圆法跟她说了许多佛经里的故事,有的令人唏嘘,有的令人豁然,虽并没有告诉白卿卿她该怎么做,却给了她思考的方向,比困在原地,只能寄希望于菩萨要好得多。
白卿卿觉得自己比起圆法大师来心境相差甚远,便潜心跟着圆法修行,除了抄写佛经,她还将自己每一次的领悟也记下,觉得此行大有意义!幸好自己决定来这一趟。
第1159章 好机会
然而白卿卿没想到的是,此举在旁人眼里,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定尘寺虽然香客少,但也不是没有,尤其这里格外清静,因此很合一些喜好风雅者的心意,比起热闹人多,香火冲天的寺院,定尘寺是散心精心更好的去处。
淮西女眷在定尘寺发现白卿卿踪迹时,起先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祈福拜佛对玄朝女子来说太寻常了,有些人家月月都要来寺里祈福,搞得声势浩大,方才彰显诚心。
能在寺中巧遇,这等机会自然是不能错过,于是上前寒暄问礼,回去后再跟人一通炫耀,在寺院里见到了淮西王妃,缘分呐!
不少人心里很羡慕这一份缘分,于是也想着来一趟定尘寺,虽然知晓肯定遇不上王妃了,但来王妃来过的寺院拜一拜也不错。
结果,没想到王妃还在。
这事儿于是在淮西慢慢地传开,来定尘寺的人也越来越多起来。
她们发现王妃好像在寺里住了有一阵子,又发现王妃与圆法大师关系亲近,讲经说法她都在,圆法大师还与她谈经论道,活脱脱一副看破红尘,要遁入空门的架势。
等有心人再一打听,“咱们淮西王爷患了脑疾,把王妃的事儿都忘光啦!”
淮西一时间因为此事风起云涌,无数人议论纷纷,热闹程度不亚于当初封了个淮西王。
“这简直不可思议,淮西王对王妃那是出了名的好,淮西乃至整个玄朝谁人不知?结果就这?就独独忘记了王妃?这是真的还是说笑的?”
“八九不离十是真的,我夫君的兄长的表兄说他早发现王爷有些变化,原想着是经历了生死后性情大变,没想到竟是受了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