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卿卿的身体僵了僵,耳边仿佛又听到他低哑的声音,她在心底给自己鼓劲,装作没听见,将新的香盒拿了出来。
“这是我重新做的,不知大人可喜欢。”
宁宴瞧见她脸上强作出来的淡定心里发笑,慢条斯理地接过来,随意地打开。
一股沉静清冽的香气从里面飘出来,让人忍不住为之一振,灵台都清明了几分。
宁宴一向不爱这些玩意,觉得腻味,脂粉气重,他身边的人也都知道他喜好,鲜少有用香的,但今儿白卿卿送来的香倒是让他有所改观,凭着味道就能让人神清气爽,有时候也真的需要一些。
白卿卿拿不准宁宴的反应,却还是鼓着勇气给他介绍,“里头用了沉香、细辛、龙脑香一类的香料,大都能安神静心,大人终日忙碌,不辞辛劳,难免会生出烦躁之意,若能让大人有片刻安稳,便是极好的。”
这是白卿卿思前想后花了好几日才配出来的,不知为何她觉得宁宴肯定不会喜欢妆点意味浓重的香气,因此她便下了苦心在用途上,只是也不知宁宴会不会收下。
宁宴将香盒关上,抬眼看她,“这香,可有名字?”
白卿卿的眼神忽然闪烁起来,瞥到了别处,小小声地说,“你冷静一点。”
“嗯?”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香,名字叫做‘你冷静一点’”
宁宴:“……”
他无端地笑出了声,笑得白卿卿心口直颤,可她觉得,自己的名字明明就取得很贴切!这人喜怒无常得很,让人的心时时提在半空,可不得冷静一点嘛。
宁宴笑完了,看着白卿卿微微鼓起的脸,舌尖在牙齿上舔过,“名字还挺新奇,这香可还有旁人有?我素来不喜与人用相同的东西。”
第18章 裙下臣
“没有,这香我也才刚制出来。”
“这么说……”宁宴压上前一步,凤眼轻轻弯起,眼角似有异彩闪动,“你是想着我才做出来的香?”
白卿卿的脸“腾”的一下红透了,虽、虽然他说的不错,可这种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为何这般令人遐想不堪?
她着急地辩解,“我只是觉得,大人或许能用得上,我制香的时候,并没有在想你……不,不是,我是说,我制香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想……”
白卿卿恨不得生出八张嘴来,只她的辩解在宁宴似笑非笑的表情下,显得有些欲盖弥彰,她都要窒息了。
宁宴不得不感叹,美丽的人果然做什么都让人赏心悦目,怪不得会有人捧着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白卿卿懊恼分辩的模样比原先更多了几分娇羞,脸颊粉嫩莹润,大大的眼睛蒙了一层水雾一样,小扇子般的睫羽轻轻颤动,绒绒的让人想去碰一碰。
美得毫无侵略和防备,这副模样落在谁眼里,都是一幅绝丽的画卷。
宁宴的眼睛眯了起来,“我却不知,宣城何时有这样的习俗,小姑娘家都能随意做东西相赠了,英国公府门庭若市,你个个都这么费心回礼,怕是要忙不过来了吧。”
白卿卿一愣,没能立刻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宁宴把玩着手里的香盒,“这个是我独一份,怕是旁人也都是独一份,英国公府千金还真是费心了。”
白卿卿的脸色骤然白了一些,“宁大人何出此言?”
“怎么?莫非除了我之外,你并不曾给白家以外的其他人制过香?”
白卿卿刚想反驳,张开口却没能发出声音,她确实制过。
前世的时候,符逸用的香都出自她的手,她花了许多心思想要讨好他,到最后只制香这一桩是他从没有拒绝过,甚至是满意的。
这一点足以让白卿卿欣喜若狂,觉得对他来说自己还是有些用处,再到后来,她还做了好些香让符逸拿去做人情,为了给他争面子,每一种她都会花极大的心思在其中,劳心劳力,却甘之如饴。
那会儿的白卿卿为了得到符逸哪怕一两个字的感谢,都愿意倾尽所有……
见她不答话,宁宴没由来的生出两分烦躁,还真让他说中了?
“英国公府千金这般费心,想必能打动许多人,就是不知你的裙下臣会不会人数太多而打起来。”
白卿卿不敢置信地看他,“你为何要以如此恶意揣度我?若你不喜这香我拿回去便是,何至于这般羞辱我?”
她眼中难以克制地冒出点点泪花,便是前世被疏远冷淡,也没有人会当着她的面说得这样难听。
白卿卿嘴唇咬得发白,再无法继续待下去,心里一发狠,想要将宁宴手里的香盒抢回来。
只是宁宴的动作远快于她,将香盒举高,白卿卿扑了个空,下意识地抬头,撞进宁宴的一双凤眼中。
她心里越发羞愤,自己此刻的模样好像是投怀送抱一样,便再顾不得香盒,提着裙子转身仓皇离去。
第19章 动气
宁宴还在回味白卿卿扑空后抬起的那双眼睛,盈盈波光,碎金点点,因委屈而泛红的小巧鼻尖都可爱得紧,好似他曾经在林间见过的一只小白狐崽子。
就是不知这般绝色风姿,有多少人瞧见过。
宁宴垂眸看向手里的香盒,目光晦暗,半晌,还是揣进怀里。
回到锦衣卫衙门内,宁宴坐回到椅子上,懒散地翘起腿,眯着眼睛看向底下跪着的人,声音里冒出森森冷意,“杖责,打完了再问。”
跪着的人猛地抬头,这里的杖责可与别处不同,打完运气好的还能保住一条小命,运气不好直接就交代了。
“我说,我说!”
宁宴冷哼一声,看都不看,立刻有人来将人拖下去,空气里似乎很快飘出淡淡的血腥气,能熏红人的眼睛。
他身边一人心里发颤,偷偷去问外面的人,“方才宁大人见了什么人?怎么像是动了气?”
“啊?不会吧,来找大人的是位姑娘,特别漂亮,怎么会呢?”
“姑娘……”
那确实稀奇了些,宁大人素来对姑娘家腻烦得很,尤其是娇滴滴的那种,看了他就心烦,因此他们这些人去喝花酒从不会喊他。
可宁大人一向对看不上的人十分不客气,气哭气跑了姑娘还正常,怎么会自己动怒了呢?
白卿卿含泪回到马车上,紫黛心疼地给她拿了帕子,义愤填膺道,“那个什么宁大人嘴也太坏了,姑娘切莫放在心上。”
白卿卿摇了摇头,“其实,细想起来,也确实是我唐突了,自作主张找上门去,被人猜忌也是意料之中。”
“姑娘怎么能这么想?你也是一片好心,为了制那香你都好几日不曾出院子半步,这样用心却被那人险恶猜忌,自己心脏,所以看什么都是脏的,姑娘可千万别理他。”
看着紫黛这般激动,白卿卿心情好了许多,“这事儿你莫要跟其他人说,别人不领情就算了,总还有旁的法子。”
紫黛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但见姑娘又笑起来,这才松了口气,心里对宁宴的埋怨却没停过,阴阳怪气喜怒无常的人,姑娘离他远些才好!
在宁宴那里受挫,倒也没让白卿卿消沉多久,一条路走不通她难道就要坐以待毙不成?
正好白景怀给闺女买的花花草草到了,白卿卿被白瑶瑶拉着去拾掇。
“阿姐,这样颜色的茶花我此前从未见过,好漂亮!”
白卿卿亦点头附议,确实美得得出尘,重瓣,艳丽,美得不可方物,尤其其中一株,花蕊纯白,形如宝珠,清香四溢,稀罕得紧。
白瑶瑶围着那株茶花转个不停,“我在别处从没见过,赏花宴定要多请些人来欣赏,才不算辜负了这般绝色!”
花已经到了,赏花宴便要筹办起来,乔氏想要让白卿卿多学些东西,便打算将赏花宴交给她来办。
“娘知道是为难了些,只是这些是闺中女儿家都要学的,往后才不管在何处都不会露怯,你可愿意?”
白卿卿一口应下,干脆乖巧的样子让乔氏心都软了,她的女儿怎的这样懂事明理!
可其实,上辈子白卿卿根本没有这样的爽快,她自持有爹娘兄长的疼宠,弟弟妹妹又一向省心和睦,白卿卿没有丝毫危机感,乔氏见状也就不强迫她,只希望她能快快乐乐没心没肺。
结果就是嫁去了王府,白卿卿除了对符逸的一腔爱意,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
第20章 请帖
堂堂英国公府嫡长女,竟如一张白纸,可见是被骄纵惯了,如是言论,白卿卿听过不止一次,她心里不是不后悔,也想亡羊补牢跟着学一些,王妃却没什么耐心教她,怕她丢了王府的脸面。
如今白卿卿什么都想学,什么也都愿意学,在乔氏的耐心指导下安排得井井有条,连大哥白岩都忍不住赞叹,“瞧着卿卿有条不紊的模样,连我都忍不住想请些人来府里赏花了。”
“大哥想请便请,别嫌弃我思虑不周就好。”
这断然是不会的,卿卿头一次主持宴请,白岩炫妹的心情压抑不住,当真广发了帖子相邀,一时间英国公府的赏花宴还未开办气氛就热闹了起来。
白岩请的人也都是精心斟酌过的,要会捧场的,要心思单纯的,要宽容包含的……
“少爷,平亲王府的帖子您一直压着,发是不发?”
白岩犹豫起来,爹爹与平亲王府关系不算疏远,两家偶尔会有走动,理当相请才是,只宣城都在传平亲王妃要给自己的儿子选媳,这会儿邀请总是怕人误会他们白家有这个意思,就很纠结。
“算了,送去吧,来不来由他们。”
玄书将帖子收好,又拿出另一份红色烫金的帖子,“这一张……”
“你顺路送一下,左右也只是走个样子,宣城不拘哪家宴请都会送一份过去,只从未见人来过,我们也照做便是。”
白瑶瑶把她熟悉的好友都请了个遍,才发觉阿姐忙活着宴请的事,似乎并没有发什么帖子。
“阿姐可是没空?不若你列个名录我帮你邀约。”
白卿卿才对完那日要用的点心品类和数量,能坐下歇口气,闻言摇摇头,“我没什么想请的人。”
“怎么会没有呢?阿姐不是与顾家和田家的几位姐姐走得很近吗?”
白卿卿从前也以为是这样,觉得自己人缘儿不错,好友不少,她还悄悄在心里小小得意过。
可后来,白卿卿才明白那不过是因为,她是英国公府的嫡长女,那些人奉承称赞自己,也皆是因为她的身份。
当看出平亲王世子对她并不热情之后,这些所谓的交情也就不复存在,一个不受宠的世子妃,谁还愿意把心思花在上面?
“我今次宴请有许多事要做,不便招待,往后再说吧,你的帖子都送出去了?”
白瑶瑶的注意力被她拉走,与她说起自己想请的人来。
平亲王府,符逸收到了白岩的帖子,一时间五味杂陈。
他自是想去的,去了白家才能与卿卿相见,他重新来过之后,只一心想弥补对白卿卿的亏欠,奈何她不再如前世一般时常出现在自己面前,符逸心急如焚却又一筹莫展。
“少爷,王妃请你过去一趟。”
符逸下意识将帖子收好,才去见了王妃。
他的母亲不管何时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哪怕是对自己这个儿子,也都保持着身为王妃的矜贵。
屏退身边的人后,王妃声音慵懒地开口,“白家可是给你送了帖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