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院子里的周光义,听到屋子里田心萍同姚宁静的对话,眼眶一红。
他不忍再听下去,低头弯腰背着手抬脚往外走。
做了一辈子军人的他,尽管人已经到了六十多岁,腰身依旧笔挺,一个人往外走的身影越发显得凄凉了。
两个人从十八岁就走到一起了,彼此已经成为自己的至亲亲人,他在外戎马一生,她为了照顾家庭孩子成了全职主妇任劳任怨操劳,好不容易等到他退休了,有时间可以陪伴她了,怎么就成了现在这般模样了呢?
他清楚妻子的病情,就连父亲这位有名的专家大夫,都对她的病症束手无力,宁静一个没有上过医学院,没有多少治病救人经验的大夫,又怎么能有办法呢?
宁静只是宽慰老伴的心罢了。
好在自从回来之后,老伴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话多了,说话声音都高了,就连身上都有力气了。
她最后的时光,能过得开心快乐也是好事一桩。
坐在树荫里的周志远,低头若有所思。
屋子里姚宁静帮着田心萍试了下脉搏,又拿着听诊器听了她的心跳,心里已经明白了七七八八。
田心萍的病症同周栀的说法差不多,还真是已经达到了要命的程度,之所以表面上看上去还跟常人无异,其实全凭着心里的那股劲强撑着而已。
这股劲,就是她对亲人的牵挂和爱。
“妈妈,没有大碍的,爷爷说的对呀,妈妈的身体恢复的很好,只要按时服药,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妈妈住在这儿,我每天晚上帮着妈妈下针,帮妈妈调理下经脉,肯定会感觉更好的。”
姚宁静从医药箱里拿出一包银针,同田心萍展示。
“我姥爷是一位老中医,我粗通一点银针之术,我还用银针救过我二叔的命呢,等晚上我就用银针帮着妈妈疏通经络,妈妈不要害怕呀,我下针的技术好着呢。”
她担心田心萍不敢让她下手扎针,笑着说着宽心的话。
“放心,放心,我一百个放心,时候不早了,咱们这就到照相馆去吧……”
一番说话差点忘记了正事,田心萍起身拿着梳子梳理下头发,还特意在头发上摸一把水把毛糙的头发打湿,脚上的皮鞋更是擦拭的一尘不染,一看就是个利索能干追求完美的要好之人。
周志远腿脚不利索,姚宁静让他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想着推着他到照相馆。
周志远说什么也不肯,他一个一米八多的老爷们,哪能让怀孕的妻子用自行车推着呢。
他就坚持拄拐杖。
“我们开车过去,志远腿不方便,宁静身子重,哪能让你们出这个力气。”
周光义已经把停放在大门口的车子启动,田心萍同姚宁静搀扶着周志远上车。
这年代能开上车的绝非一般人物,车辆行驶在狭窄的县城公路上,路上不少人驻足观望。
姚宁静特意摇下车窗,指着路边的建筑不停对着坐在身边的婆婆介绍。
“妈妈,前边就是莲花县公园,以后等志远腿好了之后,我们可以来这里看看……”
“那边有个五金厂,那个大烟囱就是纺织厂的,我小时候还爬过这边的烟囱呢……”
站在路边角落里的姚新月,气的脸都绿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坐在车里穿着一身时髦裙子的女人,不正是被她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姚宁静吗?
她这个野种,凭什么能够嫁给有家世背景的周志远,现在还能坐上小轿车了?
而她姚新月,同程向前的婚事非但泡了汤,还被孙志贤一家缠上了。
孙志贤因为分房子的事情被查出来很多经济问题,又是贪污受贿又是以权谋私,家被抄了,孙志贤家的大房子被没收了,他也进去坐牢了。
孙志贤老婆毕会梅现在带着傻儿子住在纺织厂原来的小房子里,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天天到姚平福家里闹腾,威胁姚平福不拿两千块钱,就要履行婚约,让姚新月嫁给她家傻儿子。
这事可是把姚新月吓得不轻,就算是不能顺利嫁给程向前,她也不能嫁给毕会梅那个只会咧着嘴巴流口水的傻儿子呀。
到了这个地步,毕会梅可是没有害怕的了,她甚至跑到姚新月的学校去闹,在学校里贴大字报,又把姚新月宿舍的床上门上泼大粪,拎着小喇叭到处宣传姚新月的光荣事迹。
时间一长,大家都知道学校里有姚新月这号人物了,就连程向前对她也是避而不见,生恐跟她扯上关系。
她没脸上学了,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人指指点点,说她是个为了钱财不惜嫁给傻子的,甚至因为她的缘故,学校的教学秩序都受到了影响。
她不敢回家,也不敢回学校,干脆办了休学,在县城郊外租了一个小屋子。
她过的提心吊胆的,就跟过街老鼠似的,就担心会被毕会梅找到了。
在那个租赁的小屋子里过的实在是百无聊赖,本想着出门散散心,竟然亲眼目睹让她扎心的这一幕。
姚新月勃然大怒,她不服!
第188章 是谁要对她下黑手?
姚宁静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路边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车子看,田心萍从小生活在大城市,对莲花县这座偏远小城市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尽管莲花县地处偏远,可终究是一座有了年头的古城,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山城像是被时间遗忘的老人似的,仍旧保留着几十年前的风貌,路两边的不超过五层的楼房,造型怀旧古老,宛如时间印记。
车子在一家挂着白底红字招牌的照相馆跟前停下,胖墩墩的老板一脸灿笑着小跑出来迎接,毕竟在莲花县,能开汽车的人那是非富即贵。
来的人都是长相非凡,气宇轩昂,绝非一般人物。
看到周志远,不由眼前一亮。
“是您哪!您可是我们这里的英雄!提到您的名字,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是您的妻子和父母吧?一看就不是寻常百姓!给您照相,一律打折!”
胖老板殷勤搀扶着周志远向前,打量一眼周志远一家,嘴里不停念叨真好,真好。
“你们小两口啊,真是郎才女貌,往这边一站,那就是像是从电视上走出来的演员似的……来来先给你们小两口拍一张!”
照相馆老板乐的喜笑颜开,指导着并肩坐在一起的小两口摆动作。
“媳妇使劲往周英雄身边靠靠,笑笑,好嘞,真好!真好!”
分别拍了两个人的合影和全家福,拍照过程中,照相馆老板的恭维的话都没有断过。
“我在这开店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般配的一对!周英雄,照片冲出来一张,我可不可以留下两张当样品啊!”
“您放心,我不白用您的,照相费用全部免费……”
“不用,老板喜欢尽管留下就好,钱还是要付的,该多少是多少……”
周光义礼貌回应。
这话可是把照相馆老板佩服的要命,连声夸奖周光义等人,不愧是从大地方来的,说话办事就是大气!
那些从村里出来拍照片的,几毛钱都得讲上半天,那架势,巴不得不花钱还得倒贴给他们钱才好呢。
从照相馆出来,想着婆婆喜欢这边的风土人情,跟周光义周志远商议,让他们先回去,她陪着婆婆在路上走走逛逛。
婆婆身体虚弱,跟以前心情郁闷有很大的关系,现在一家人团聚了,多说说话把心里的郁闷之气全都疏导出来,对身体也是大有好处。
凉风习习,姚宁静挽着田心萍的胳膊在街头漫步,让田心萍忍不住长吁短叹。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天,顺利找回了大儿子,还有了这么一个通情达理貌美如花的儿媳妇,并且同儿媳妇相处的跟亲母女似的。
“你是不知道啊,丫丫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陪着我逛街,这丫头就是个假小子,买东西都是直奔主题,让她逛街买东西那简直是活受罪……”
看到路边有老农叫卖一些自家院子里的青菜,还有大块头的长南瓜,田心萍拉着姚宁静往路边走。
她想着买个南瓜,给家里人做好吃的南瓜粥和南瓜馒头。
刚走到路边,一辆自行车突然擦着姚宁静的身边飞一般飞了过去!
好险!
刚才要不是田心萍拉着姚宁静提前来到路边站着,定是被这个不长眼的骑车子的撞了!
儿媳妇肚子里可是怀着身孕的,这一撞定是能撞出个好歹来!
田心萍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个平日斯斯文文的文化人也来了脾气,快速弯腰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使出吃奶的力气朝着骑着自行车人后脑勺狠命扔了过去!
骑自行车的人身体一晃,都来不及骂一句骑着车子飞快逃窜。
“你骑车你不长眼啊!你不能好好看着路!我儿媳妇可是怀孕的,万一有个好歹我跟你拼命!”
担心身体虚弱的婆婆动怒影响到身体,姚宁静笑笑赶紧安慰。
“没事的,没事的,这些小青年买了自行车稀罕的很,就想着出个风头……”
有件事她没有告诉田心萍。
她看的明白,骑着自行车的这个年轻人,身上穿着男士衣裤,拼命等车子的时候,头上带着的草帽被风刮歪了,后脑勺露出长长的头发。
这个人身材苗条纤细,看起来不像个男人。
这么说起来,就像是故意乔装打扮了,如此一推,刚才骑车这一撞,倒像是有预谋的了。
这件事自然不能告诉田心萍,怕她跟着担惊受怕,以后注意点就好。
出了这事,田心萍也没有心情继续逛街了,拉着姚宁静就往回走。
一边走还一边念叨,到哪里也有坏种,要是哪个敢伤了姚宁静一根汗毛,她定是拿着砍刀跟他们拼命。
姚宁静听了就感觉哭笑不得,依着婆婆这病怏怏的身体,不等大刀砍出来,已经被对方拍下了吧。
既然有人想要对她下黑手,身边的人难免要遭到连累,以后出门还得多加留意才是。
周志远爷俩早已经到家,这会周光义正蹲在院子里给一条鲤鱼刮鱼鳞,周志远拿着一把韭菜在择菜,两个大老爷们忙的不亦乐乎。
“回来了,晚上咱们包韭菜肉饺子,再烧一条鱼,面我已经和好了,你们俩歇着,我跟志远就能干了……”
田心萍冲着周光义撇撇嘴巴,一把夺过周志远手里的韭菜。
“就你包饺子?你也不想想,你这手什么时候包过饺子?我跟着你喝糊涂汤就罢了,能让志远跟宁静跟着你吃浆糊?你们都歇着,我来干就好了……”
田心萍一边择着韭菜一边念念叨叨。
“好不容易跟宁静在外边逛街,看到路边有卖南瓜的,想着买个回来熬粥给孩子喝的,突然跑出来一辆自行车!差那么一丢丢就撞到宁静身上了,现在这些小青年怎么就跟疯子似的,骑个车子也这么猛!”
这话可是把周光义周志远爷俩紧张的不行,齐刷刷站立起身,异口同声朝着姚宁静紧张询问。
“没事吧?”
“没事吧?”
慌的姚宁静急忙摆手。
“没事没事,就是县城的街溜子出来出洋相的,没事的!妈妈还说了,哪个敢欺负我,妈妈就扛着大刀砍人家,妈妈,为了保护我,妈妈的身体也得好好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