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她就提醒过周志远了,今儿个怎么还没有见人?
“先吃饭,吃完饭我们搬到那边去。”
周志远端着一小盆白菜小豆腐,大步流星从外边走了过来,把小盆子放到桌子上,快速切了几个辣椒一点咸菜倒了一点酱油调味放到姚宁静跟前。
洗干净手拿出几张煎饼,又倒了两碗热水。
姚宁静面前的那碗热水放了红糖,红糖化开,空气中都有一股甜丝丝的味道。
他的鼻尖耳廓脸颊冻得通红,身上都落上了一层雪花。
“你到哪里去了?”
她起身把装满红糖的罐头瓶子拿过来打开,挖一勺红糖放到他面前的开水碗里。
她用筷子轻轻搅拌着碗里的红糖水盯着他询问。
“我去长生那儿帮着收拾一下,长生腿不方便,嫂子还在坐月子,马上下大雪,我帮着把菜和粮食置办好了。”
“小豆腐是长生家婶子做的。”
周志远用煎饼卷着小豆腐,低头吃得飞快。
“刚才你说啥?你说我们要搬到那边去?王桂花那?”
姚宁静怀疑自己听叉劈了。
他说的那边,是指王桂花新盖的五间屋子那边还是其他?
“嗯!”
他点点头,端起热水一饮而尽。
这……
不是分家了吗,怎么又要搬回去住?依着王桂花那臭德行,哪能容得下他们?回去岂不是又要打架闹吵吵的?
外边雪下得更大了,风刮着屋顶的麦秸哧啦作响,不停有黄泥麦秸从屋顶飘落。
鹅毛大雪顺着屋顶破败的窗户、压根关不上的房门不停往屋子里飘。
一股凉气侵袭,姚宁静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抬头看她一眼,周志远吃饭的速度又加快了许多。
“那边房子是用我的工资盖的,分家时候周永福在文书上写得明白,东边两间屋子分给我了。”
周永福在周家疃干了几十年的村支书,王桂花什么德行他太了解了。
除了老二周长存是个憨厚能干的,老三周长生跟老四周长娥,脾性跟王桂花简直是如出一辙,那是又懒又馋,浑身的心眼跟力气,全用在偷奸耍滑吃东西跟人打架闹吵吵上了。
就凭着王桂花的德行,猪圈都盖不起一间。
要是房子全部分给周志远,只怕王桂花得豁出命来闹腾,就算是周志远得到了房子也是一天安生日子过不了。
给周志远靠东边的两间屋子,到时候中间打一道院墙,独门独户过自己的小日子最好不过。
当然,他做这些除了村支书这个职务给他的责任感使然,还是有一定的私心在里面。
他有事有求于他,他合计着等机会成熟了,就跟周志远说道说道。
周志远看一眼缩着脖子不停搓着手的姚宁静,三两口把手里的煎饼吃完,起身就开始收拾东西。
锅碗瓢盆、两个人的被褥衣服行李,还有姚宁静昨天从县城买回来的白面、肉、点心和罐头等东西,能带走的,一样不拉全都带走。
姚宁静也急忙起身跟着忙活。
“你把军大衣穿上,起风了。”
他不抬头淡淡嘱咐一句。
所有的东西都归置到了尼龙袋子里,大大小小塞了三个尼龙袋子。
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辆板车,把尼龙袋子绑到车子上,破烂桌椅板凳也扔了上去,回头把破屋子上锁,推着板车就往外走。
姚宁静身上穿着他的军大衣,头上围了一条红围脖,手里提着装着衣服的红包袱,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军大衣几乎到了她的脚踝,翻毛领子竖起,寒风压根打不透。
暖和得很。
迎着风她忍不住抿嘴窃笑,这打扮这架势,看起来像是这年代跟男人出门的小媳妇似的。
转念一想可不就是跟着自己男人回家吗?
大门虚掩着,姚宁静快步上前把大门推开,周志远推着板车就往东边屋子走。
“大哥,你搬回来住吗?”
一个二十多岁的长相憨厚的小伙,正在柴房里堆柴火,看到周志远急忙出来询问。
他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拎着一把砍刀。
姚宁静下意识上前一步伸出双手挡在周志远跟前。
上一世的惨痛经历让她痛不欲生,她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他了。
很明显她误会了,老二周长存上前恭恭敬敬喊一声大哥,还冲她小声喊了一声嫂子,放下手里的砍刀就帮着把板车上的东西往下卸。
“天不好,那边房子真是不能住,我还跟他说这事呢。”
“大哥,嫂子,你们可是搬回来了,两个孩子从她们姥姥家回来,就跳着脚找大伯。”
“嫂子,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回娘家伺候我病重的娘家爹了,这不今天才回来。听长存说你们结婚了,我家长存是个性子闷不会说也不会来事的,操办喜事都不知道给大哥嫂子随点礼……这是我们的不对……”
一个头上带着红色围巾,两个系系在脖子上打了个活扣的婆娘,听到动静急急忙忙从屋子里跑出来。
一双手胡乱在身上的围裙擦拭两下,搓着冻得发红的一双手热情同姚宁静和周志远说着话。
第16章 这孩子是唐氏儿!
说话的是周长存的媳妇陈红霞,她是个精神明白的,知道这个家活在大伯哥周志远手里,不管王桂花伙同周长在周长娥如何在背后说周志远的坏话,她从来不跟着掺和。
有那个嚼舌头的功夫,上山挖点草药卖点零花钱,或者给男人孩子做双鞋子拾掇拾掇屋子不好吗?
她不但自己不掺和,还不忘叮嘱自己家男人,做人不能当白眼狼,得记着人家的好。
这回从娘家回来,知道周志远结婚了,自己男人一点礼金没给,她还把男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特意把自己卖草药的五块钱用红纸包了,嘱咐男人趁着婆婆小姑子没有回来,偷偷给周志远送去。
她真没有想到周志远能回来住。
自从新房子盖起来到现在有一年多了,周志远从来没有住过一天,更何况现在因为分家的事情,大伯哥跟婆婆已经彻底翻脸了。
他们搬回来,只怕家里没有消停日子过,想想就头大。
“嫂子,这钱拿着,别嫌弃少,家里我不当家……”
这个家还是王桂花当家,家务活却都是她干,做一家人的饭,干所有的家务活,喂猪喂鸡这些活还是她的,卖粮卖鸡蛋赚的钱,却全部被王桂花掐在手里。
她早就愤愤不平,奈何男人没有本事分家单过。
再者现在住的宽敞明亮的砖瓦房是大伯哥周志远出钱盖的,周长存没有自己的房子,如果分家,他们一家四口得睡大街。
她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回来听说周志远娶了姚宁静,还找了村支书和二叔把家分了,她不禁暗暗庆幸,周志远可是带了个好头,等机会成熟了,她也得撺掇着男人把家分了。
过自己的小日子他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跟那又强势又自私不讲理的老鸨婆子,还有周长娥那个搅屎棍子住在一起?
看周志远往下搬东西,她不禁捏了一把汗。
最东边那间屋子住着老二一家三口,第二间住着王桂花和周长娥,中间是锅屋,堂屋一间摆着八仙桌,平日大家就在这屋子吃饭,她们一家住在最西边一间。
当时分房子的时候她就心里有气,凭什么采光最好的分给了老二?他们四口只能住最偏最小最潮湿的西屋?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自己男人是个闷葫芦不吭声的,不受婆婆待见,要不是指望着周长存上工赚工分,只怕连西边这一间也留不下。
知道周志远分了东边两间屋,她乐得心花怒放,这下子可是有好戏看了。
“你,你要干啥?”
周长在听到院子的动静,裤子都没穿好,稀里糊涂瞪着糊满了眼屎的眼睛慌慌张张跑出来。
身后跟着衣衫不整的婆娘和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孩子身上只穿着破烂秋衣开档秋裤,嘴里拿着萝卜咔咔啃着,手脏的像是掏烤地瓜了似的黢黑。
昨天晚上周长在被姚宁静好一顿修理,末了还被周永福踢了一脚,回来后那是连惊带怕的,大半夜没有睡着,早上才五六点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难得婆婆跟小姑子都不在家,看男人睡懒觉,蔡红花也跟着躺在床上不起来,直到听到外边的动静,连棉袄都顾不上穿,慌慌张张往外跑。
“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把屋子里的你所有的东西都拿出去。”
周志远冷冷站在原地,低头看一眼手腕上的手表。
“现在是上午九点十分,九点四十我就要往这边搬东西,超过时间,里面的东西任我处置。”
声音不大,却含着令人胆寒的威压,光是往门前一站,一双如同冰刀子似的的眼睛能把人刺穿,就不由让人心生寒意。
“周志远,你搞什么……”
周长生一听急了,却又不敢来硬的,抬头看一眼周志远,身体不自主往后退了几步。
他害怕啊,这两口子没个好东西,出手那叫一个狠,他到现在走路腿都疼呢!
蔡红花也跟着跳脚嚷嚷。
“大哥,你不能这么搞啊,天寒地冻的,你把我们赶出来,你让我们上哪里住?”
分家把东边两间房子分给了周志远这事,周长在两口子自然是听说的,他们压根就没有当回事。
都闹成这个样子了,他回来岂不是找刺挠?
可他就真回来了!
“红花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家里五间屋子呢,除了东边两间屋子,还有锅屋和堂屋,哪间不能住人?这房子可是大哥盖的,大哥想住哪间就住哪间。”
陈红霞早就对这个又懒又馋的妯娌看不过眼了,天天在家里跟男人闹吵吵打孩子,动不动就抱着孩子不着家,一到农忙就肚子疼拉稀,家里的活一点不上心,变着法子的把吃的往自己肚子里塞。
咋就吃不死她。
“二嫂,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怎么不把你住的那间屋子让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