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翠萍正呲牙利嘴站在路边呢,手里揣着一把瓜子不停磕着,嘴里的瓜子皮快速翻飞,指指那半蹲在地上的一对乡下老夫妻,再指指那推着自行车的陈春花,瞪着眼睛一脸的八卦模样,故意提高了声音一溜小跑着跑到陈春花跟前。
“陈春花陈春花,你公公婆婆来啦,你可得十大盘八大碗的好好伺候公公婆婆啦!”
陈翠萍一副看热闹不嫌弃事情大的八卦模样,声音都提高了八度,嘴里哈哈哈坏笑着,指着那穿着满身打补丁衣服的一对老夫妻。
她自然是口是心非的说话,看这对老两口穿的破烂模样,只怕是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四个菜,再说就孙大牛陈春花两口子的过的日子,上哪里整十大盘八大碗?
“你们说你们老两口子,孬好儿子都培养成军官了,怎么还穿的跟个叫花子似的?你看看你们儿媳妇,穿的多好看看,还穿着皮鞋呢……”
那原本蹲在地上闷头抽着旱烟的老头子缓慢抬头,瞪着一双浑浊无光的眼睛看一眼陈春花,缓缓站立起身,越发使劲张大了嘴巴疯狂大声咳嗽着。
头上围着一个打着补丁绿围巾,两个系在下颌上胡乱打了个结的老婆子慢吞吞从地上站起来,冲着陈春花这边看过来。
陈春花一时拿不准到底怎么办,毕竟她跟孙大牛结婚的时候,并没有回老家,也从来没有跟孙大牛的家里人打过交道,她也不确定他们到底是什么身份。
到底是不是真的孙大牛爹娘还另外说。
岗哨走过来跟陈春花打招呼。
“嫂子,他们说是孙大牛的父母,却连个介绍信都拿不出来,又没有身份证,只能让他们在这边等着。”
“那没有跟大牛那边通个信?”
陈春花有点着急,万一真是公公婆婆来了,一直在外边等着也不是个事情。
“孙排长出任务了,今天怕是回不来……”
这……
就在陈春花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到底如何是好的时候,平息了哮喘终于能开口说话的老头子来了火气。
他早就着急上火了,长途跋涉一路子扒火车好不容易找到了儿子的住处,却连大门都进不去,真是岂有此理!
“俺是孙大牛的亲爹孙彪子!她是孙大牛的亲娘苟蛋,天王老子来了也是这么个理!我儿子可是当军官的,在以前社会那都得是使唤勤务兵的,我跟他娘那都是老爷太太!这好不容易找上门来了,连一碗茶水都见不着……”
孙彪子气啊,老两口好不容易扒着一辆运煤的火车千里迢迢来到京市,两个人身份证丢了兜里的五十块钱也不知道掉哪里去了,背着的两身换洗衣服也不见了,接连三天都没有吃饱肚子里了,好不容易打听到大牛居住的家属院。
还以为到了家属院,肯定就有人来迎接了呢,这非但没有人管他们老两口,岗哨定然把他们堵在门口不让进!
更令两个人生气的是,那个不停磕着瓜子的婆娘,从看到他们在这里就没有走,一直在这里瞎咧咧,又是说他们衣服破,又是说他们不讲卫生,穿的跟个叫花子似的。
老头子老婆子差点气晕了,在村里哪个不是这样穿?老农民把子在土里刨食,能吃个饱肚子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哪还能顾得穿戴?
再说了,老两口土里刨食一辈子,钱没有赚下倒是落了一身的病,哪里有闲钱捯饬自己?
“您是,您是孙大牛的爹娘?”
陈春花就害怕搞错了,只得硬着头皮上来再次询问。
“是!”
老婆子抬头看看陈春花点头答应。
知道陈春花就是儿媳妇,一双眼睛就不停如同雷达般上下打量。
“那我们先回家去,大牛得明天才能回来……”
陈春花干脆答应带他们回去,听老两口的口音,应该就是鲁省一代的,她也听孙大牛说过,他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一辈子没有离开过山村。
当时他们结婚的时候,孙大牛也给老爹老娘写过一封信,老爹老娘回信说家里忙着种地,也没有空来,孙大牛还跟陈春花商议着,不行就等有时间,他们小两口再回去一趟。
他们怎么就这么来了呢,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吗?
陈春花第一次见公婆,心里有些慌乱,还是招呼着两个人老人往家里走。
孙大牛跟她结婚后,在张破岳的帮助下,就把原来梁白劳的房子分给了他们,结婚前收拾了一通,刷了刷墙,梁白劳家里原来能用的家具都接着继续用了,新家具算是一点都没有置办,只是买了一把新筷子四个新碗筷。
后来还是周家帮着做了四床新被褥,还分别给小两口做了一身新衣服,从里到外换了个遍,这才顺利结婚成家了。
推着自行车往家里走,孙大牛爹娘就跟在身后,不停东张西望打量着,两个人不时在身后小声嘀咕着,说大牛真是出息了,都能住上红砖瓦房子了,整个村里都住着黄泥巴茅草屋房子呢。
这房子比村支书的房子还要阔气!
带着两个老人来到家里,把装着癞蛤蟆的汤锅往桌上一放,把装着陆远东衣服的行李包放到门口,想着安顿好公公婆婆过一会把东西送回到周家去。
嘱咐两个老人先坐下歇歇,她一头扎到厨房去做饭。
听老人的意思两三天没有吃饱饭了,那可不得好好做顿饭?
第611章 打倒的媳妇揉倒的面!
自从孙大牛跟陈春花结婚后,在周家和张破岳的帮助下在军属大院里有了自己的房子,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小家,两个都是穷苦出身的小两口,把自己来之不易的小家倍加珍惜,得空就好好拾掇。
特别是陈春花,她干活本来就是个利索的,分配到房子后,自己跟孙大牛一起把房子重新刷了一遍大白,用姚宁静给她的布料缝制了几块崭新的窗帘,就连梁白劳留下的那些旧家具,也是好一番清洗擦拭,桌子凳子上都做了新的罩布。
家里收拾的那叫一尘不染,物品归置的整整齐齐,配上红床单喜庆的窗帘还有大红喜字,小家布置的温馨又喜庆。
布料是喜庆的红色碎花布料,陈春花本来就是个擅长做缝纫的,这些布料经过她的一番裁剪缝纫,就成了带着花边好看洋气的桌子罩、凳子罩,就连炕头上折叠的被褥上面,都有一个带着碎花木耳花边的罩布,喜庆好看的很。
来到家里的往孙彪子老两口眼睛感觉不够使唤的,嘴里不停连连啧啧称叹。
怪不得儿子结婚后就不给家里邮寄钱了,看样子都把钱用在自己小家上了。
好家伙,知道儿子孙大牛在京市混出名堂来了,没有想到儿子竟然过上这么好的日子了,被褥都是摸一把滑溜溜的绸缎布,桌子凳子都穿上了衣服,喝水的茶碗都镶嵌着金边,地上更是连一根草都没有!
老婆子伸出那满是皴裂口子的粗糙老手胡乱在被褥上来回摸索着,眼看着手上那如同荆棘一般的倒刺在被表上钩起丝线,发出刺刺的声响,脸上满是羡慕。
随即又忍不住嘴里直哼哼,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啊,老娘都吃不上喝不上穿满是打补丁的衣服,好家伙,这家里的桌子板凳都有衣服穿了,活了一大把年纪,还不如个桌子板凳了!
抬头看到门口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行李包,忍不住拿过来扒拉端详。
唉,在外边娶的儿媳妇这是看不上他们啊,儿子都混到这级别了,都能车接车送了,连洋车子都买上了,拿这么多新衣服回来不说,就连吃喝的东西都是从外边买现成的!
老婆子挪着两个如同弹弓一般罗圈腿拿到行李包往地上盘腿一坐,拉开拉链就是一顿翻腾。
有男人衣服也有女人衣服,薄毛衣外套都有,样式新颖好看,哪件不必自己身上穿着的破烂衣服强的多?
老婆子二话不说把自己身上满是污垢的破烂衣服脱下来,挑选一件碎花外套套在身上。
头一回见这么多的新衣服,那不得从头到尾好好打扮一番?就是裤子有点长,那不要紧,裤腿长了就多挽几下就是了!
她非但自己换衣服,还挑出几件衣服给老头子也更换上了。
怎么看怎么美,这些衣服比他们身上那些破烂衣服要好的多!
她抽着鼻子使劲闻着身上,这些衣服好看是好看,就是衣服上有一些不怎么好闻的味道。
她也没有当回事,这些衣服定是刚刚买回来,那些集市上的布匹拿出来还有味道呢,没卖出去之前可不都是打包在仓库里归置着,那肯定得有点味。
更何况城里的这些衣服?
一直在厨房里忙着给公公婆婆做饭的陈春花,压根不知道外边屋里发生的事情。
当她端着满满一海碗卧了两个鸡蛋的青菜面走出来的时候,看到面前的情形,手忍住不打了一个哆嗦,手里的大海碗差点就扔了下去!
天哪,家里这是被打劫了吗?
从医院带回来的那个行李包被打开了,衣服扔的满地都是不说,这会那个头上围着绿围巾,身上穿着肥大碎花衣服一只裤脚拖拉到地上的老婆子,同身上穿了一身肥大军装的老头子,一个手里端着一个茶碗,一个手里端着一个汤锅,正在那仰头喝汤呢!
老头子砸吧砸吧嘴巴,皱眉对着老婆子说道,这是什么汤啊,怎么味道不大对?
老婆子说管他什么汤呢,你没看到汤里有肉吗,还用这么漂亮的小汤锅放着,这肯定是好东西啊……
陈春花瞬间傻眼了都,一个着急手里的汤碗往桌子上放的动作有点大,砰的一声过后,汤水都洒了出来。
正仰头吃面的孙彪子老两口慌忙停了下来,孙彪子看一眼那站在桌边一声不吭的陈春花,缓缓开腔。
“大牛媳妇,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们做公公婆婆的第一次来家里,你就这么给我们摆脸色的!”
“我跟大牛娘了好几天都没有吃上饭了,走路都直打晃荡,这都来了自己儿子家里了,你半天不见人影,我们喝口汤水你就不愿意了?”
陈春花就感觉在脑子里嗡嗡直响,委屈的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转。
这都弄些什么事情!这都是周家的东西,她怎么跟人家交代!
她赶回来马不停蹄的就到厨房里忙着做饭去了,公公婆婆上来就是一通说她!
“这些衣服不能穿!这汤水不能喝……”
她强忍着泪花说道一句,低头把散乱扔在地上的衣服胡乱收拾起来就往行李包里塞。
“哎哎哎,别塞了,别塞了,我看这些衣服给大牛兄弟穿刚好,要不然我们回去的时候,大牛也得买东西,就带这些回去,还能给你们省点钱……”
老婆子着急了,慌忙放下手里的饭碗就过来抢。
“这是什么肉汤呢,味道这么怪呢……”
孙彪子抬头吧最后一点汤灌到嘴里,嘴里嚼着肉汤里的一点肉沫,疑惑皱着眉头自言自语。
“这不能喝!我都跟你们说了这不能喝!”
陈春花红着眼睛快步走到桌子旁边,朝着那打开盖子的汤锅看一眼,顿时眼泪都流出来了。
整整一汤锅蛤蟆肉汤被他们喝的干干净净,陆远东跟周栀换下来的衣服,也都被孙大牛爹娘连穿带抢的霸占了过去,她该怎么跟周家交代啊!
砰!
孙彪子一拳头狠狠捶打在桌子上,抓起那个汤锅接着就扔到了地上!
啪!陶瓷汤锅掉落到地上的瞬间,顿时四分五裂。
向来都是打倒的媳妇揉倒的面,新媳妇不给立下规矩,岂不是就反天了!
城里娶的媳妇那也是他们孙家的媳妇,更何况不过是个看孩子的保姆,这可是高攀他们孙家的!
必须按照孙家的规矩来!娶了媳妇就忘了娘了,结婚三个月不给家里寄一分钱,他们好不容易来家里,喝口汤把她心疼的掉眼泪!
不给她点颜色看看,以后不得上天!
第612章 他们是典型的窝里横
“那衣服不是我们的……”
陈春花本来人就老实,向来就不善言辞,寡言少语,总是做的多说的少,再苦再累都不会说道一句,懂事的都让田心萍心疼。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跟别人吵过架红过脸,在老家跟着大哥嫂子过日子的时候,就算是被大哥卖给了黄满囤给傻子当媳妇,她都没有跟大哥埋怨过一句。
流落到京市那段时间,害怕被别人欺负就一个人悄悄跑到山上破败小屋子栖身,来到周家后周家人又把她当自己家人待,连一句大声嚷嚷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