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检查的结果并无大碍,只是一些轻微的挫伤,养一段时间就好了。然而,在检查的过程中,大夫察觉到周晏丛的体温比较高,拿体温计一量,发现他有发烧的迹象,显是夜里奔波所致。
大夫给周晏丛开了一剂退烧药,又让他到留观室观察片刻,确定没有其他症状之后再离开。
这正合文嘉的心意,她把周晏丛送到留观室之后,便跑上跑下的去为他取药,然后又接了一杯水过来亲自盯他服下。整个过程,周晏丛一点异议也不敢有,假装很受用地享受着她的照顾。
在等待退烧的过程中,俩人待在留观室的一角里,一人靠床而坐,一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彼此间的氛围分外静谧和安详。周晏丛看着文嘉一脸掩不住的疲惫,不禁问道:“困了?”他一拍手边的床铺,“困了就过来躺一躺,反正也要待会儿才能走。”
文嘉摇了摇头,微笑说自己不困。她见周晏丛的手仍放在那里,便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牢牢与他握住了。
周晏丛垂眸凝视着她,见她出着神不知在想什么的样子,开口打破两人间的沉默。他不希望她再将心里放在他的伤上,便主动转移话题——
“早上那会儿你说有重要的事要跟我说,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了?”周晏丛用一种松快的口吻说道。
文嘉一经提醒,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向他。而等周晏丛也认真去与她对视的时候,她偏又低下了头——这倒让周晏丛有些意外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她故作轻描淡写道,“就是,我不是很想跟你维持‘恋人未满’这个关系了。”
“……嗯?”周晏丛仿佛是听清了,却又没立刻会意。
“我是想说,要不,我们把关系确定下来吧?”文嘉再度抬头,目光殷殷地看向他,充满着渴盼。
周晏丛沉默一瞬,最先想起的居然是:“那你的病怎么办?”
“不去管它了。”文嘉说,“这两天跟小叶姐聊起你,是因为她是西大的心理学博士。她告诉我说,克服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直面和接纳恐惧,即便是我的心里依然会难受,身体依然会有躯体反应,但只要熬过那短暂的几分钟,一切就都会好。最最重要的是,我不想让它再影响我的生活了。”
文嘉的口吻异常坚决,显然是已经想好了。这就显得周晏丛的反应有些迟缓,让文嘉略有一些不满。在她的设想中,周晏丛听到这番话后的反应应该是跟她一样激动的。
“文嘉——”周晏丛沉吟片刻,审视着文嘉,不太确定道,“是因为我冒雨来找你这件事吗?”
让她感动到不管不顾地,想要给他正名了?
第105章 选择我
文嘉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待反应过来,她简直不知自己该气还是该笑了。她真没想到,周晏丛还有这么笨的时候。
“你觉得呢?”她想了想,将这个问题抛了回去。
周晏丛仿佛仍是在思考,没有很快给出答覆,文嘉这回是真的有些气了,站起来就想往外走。
“文嘉——”
周晏丛终于明白过来了,他笑着拽住文嘉的手,一把将她拉了回来,“好了好了,是我发烧脑子转得慢了,我向你道歉。”
文嘉回过头,见他的笑中终于染上了一抹欣喜,便知道他反应过来了。她仍想强装着不高兴,但嘴角牵起而弧度已经出卖了她。
“我不要你的道歉,我只要你的答覆,那就是好或者不好。”文嘉故作硬梆梆道。
“好。”周晏丛说,“怎会不好。”
文嘉听到他的答应很开心,她略歪头看他一下,想要再听他说些什么。然后周晏丛已然没了下文。
“就这样?”文嘉不甚满意,“你就没有多余的话想跟我说吗?”
毕竟是两人关系的一大突破,他就没想着展望一下未来什么的吗?相比之下,显得她可太不淡定了。
周晏丛当然知道文嘉在计较什么,于是向她解释道:“可能在牵上你手的那一刻,就没想过你还会离开我。所以我现在虽高兴,心中更多的却是一种水到渠成后的平静与知足,仿佛事情就该如此。”换句话说,他早就吃定她了,要激动也不是在此刻!
文嘉瞬时就明白了他的话中之意,脸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周晏丛看在眼里,挑了下眉,又说:“但我既然知道你是在意的,当然还是会照着你想要的做。文嘉——”
周晏丛准备了一箩筐甜言蜜语,想要把文嘉砸晕,满足她这确定关系的仪式感。然而文嘉哪里还敢听,只那最初的一句她都要受不了了。
“停停停!”文嘉红着脸叫停,“你,你别说了,留着以后再说吧。”
“也好。”周晏丛意犹未尽地收手,见文嘉假作整理床铺避开他的视线,他又伸出了手,逮住了她忙乱的手,“谢谢你文嘉,愿意如此郑重地选择我。”
“……嗯。”
文嘉闷闷地应了一声,过了会儿她抬起头,与周晏丛对视着,彼此露出极欣悦的一笑。最终,她还是感到满足了!
-
当天,俩人一直到下午三四点才回到招待所。
文嘉将周晏丛送回房间,又嘱咐让他先休息,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屋内,叶琴正躺在床上看手机,见她回来,倏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有些讶异地看着她:“怎么没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呀?”
“反正离得也不远,我们就走着回来了。”文嘉说着,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浑身疲惫不堪,“我先去洗个澡哦,然后出来睡一觉再去吃饭,我那位说他请。”
“等一下!”叶琴跳下床,拉住文嘉,“我有话要问你,耽误你五分钟。”
“嗯?”文嘉有些莫名地看过去。
“你那位,他没事吧?”叶琴先是问道。
“没事。”文嘉说,“不过这次回秦城恐怕要麻烦你一路开车了,小叶姐。”
“哦,这倒不是问题。”
叶琴一挥手,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文嘉见状,不禁问她道:“是有什么事么,小叶姐。”
叶琴回过头有些犹豫地打量了文嘉一眼,然后才说:“那个,你那位确定是叫周晏丛,对吧?”
“呃,对呀,今早不是就告诉你了么?”文嘉迟缓地应道,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心想叶琴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那他之所以会出现在凤州,来这边看一位长辈,是不是因为之前也在凤州住过?或者说,他根本就是凤州基地这边职工的后代?”
“……”文嘉没想到叶琴还真猜到了。
其实文嘉本想将周晏丛的真实情况告诉叶琴的,但她从旁观察了一阵,发现周晏丛似乎并不想提起当初的事,哪怕知道叶琴是在凤州基地长大的,他也不怎么积极与她“认亲”。如此文嘉便隐约明白了,出于各种各样的顾虑他可能不想提及以前的事,她也只好帮忙隐瞒。
“小叶姐,你怎么会这么问呢?”
不知叶琴提起这一茬的用意,文嘉只好装糊涂道。而叶琴察觉到她的躲闪,心中也越发笃定了,周晏丛肯定是凤州基地出去的人。
要说叶琴是怎么发现的,其实也很简单。本身她就觉得周晏丛这个人有些奇怪,不是基地的人却有那么多的基地人脉。于是她方才跟家里打电话的时候刻意打听了一下,意外得知了他就是十几年前牺牲在那场洪水里的周培钦的儿子!
电话那头,叶琴母亲的声音也很激动,因为她当时在厂里还上过周培钦的课。而叶琴听了之后,也恍惚回忆起,在她还上小学的时候,总是听班里的人提及隔壁三区小学里有个叫周晏丛的,仿佛还挺出名。
因为各区都散的比较开,叶琴并没有见过周晏丛几次。而与他相关的记忆,除了那个“挺出名”之外,就是后来基地为周培钦和杨锡恒举行葬礼的时候,周晏丛并未到场。叶琴自此从周晏丛印象深刻,觉得他这个人很有几分传奇色彩,所以在确定了此周晏丛便是彼周晏丛之后,她难免有一种见到传说中人物的激动。
文嘉没想到叶琴居然还一直记着周晏丛,她沉思片刻,说道:“不错,小叶姐,他就是你认识的那个周晏丛。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谈及曾经,但我想一定有他的理由,所以我想拜托你——”
文嘉点到为止,而叶琴在意会之后,颇有些遗憾地点点头。
“我懂你的意思。”她说,“虽然我挺高兴遇到以前凤州基地的故人,而且还是相同年龄层的。但我会尊重他的决定的,你放心。”
“谢谢你,小叶姐。”文嘉感激地抱了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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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叶琴的这个小插曲,文嘉洗完澡之后又睡不着了。半个小时后,她起身换了身衣服,顶着叶琴很有深意的眼神,去了走廊尽头周晏丛的房间。不知为何,她现在很想见见他。
屋内,周晏丛也刚洗完澡。他披上衣服出来,隐约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最终停在了他的门前,却又迟迟没了动静。周晏丛猜到了大概是谁,一把就将门拉开了。
文嘉在外面被吓了一跳,看见一头湿发的周晏丛,她下意识问道:“你洗澡了?”
“嗯。热水澡,不碍事。”周晏丛应一声,看向文嘉,“有事吗?怎么不睡觉?”
“唔,也没什么事。”文嘉说着,走进了屋里,“就是想看看你这边还有没有需要帮忙的,你换下的衣服呢,要不要给你洗一下?”
文嘉终于找到了一个借口,整个人坦然许多。
“不用。”周晏丛说,“不过确实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和小叶在离开前陪我再回一次刘婆婆家。”
“嗯?”文嘉不解看过去。
“有个东西放在车上了,需要尽快带回燕城。”而且,他也不想把车停在刘婆婆那里了,想要转放到王书致老人家楼下,届时别人拿钥匙取车也方便。
“哦。”文嘉放下心来,“那回头我跟小叶姐说。”
“不用。”周晏丛再一次婉拒道,又惹得文嘉眉头一挑。
“今晚不是一起吃饭么,我可以当面跟小叶说。”周晏丛失笑解释道。这种麻烦人的事,他不希望总由她传话。
“……嗯。”
文嘉明白过来,有些不好意思。而周晏丛看着她低垂的头,忽而伸手略抬她的下巴,亲了上去。
第106章 青田玉佩
文嘉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而周晏丛,也没有追上去。
“我也是刚想到,确定关系之后,有一件事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做了。”而不必她提出之后还要慌里慌张地找个借口。
“什么?”
慌乱中,文嘉觉得自己问了句废话,而周晏丛也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她——他再度俯身,先是吮住她的唇,然后轻咬一口唇瓣,进而探进了她的唇腔。
一瞬间,理智连同空气都被他攫去。文嘉晕眩了一阵,待平复下来时,她已经完全被周晏丛抱进了怀里,而她的双手,也攀上了他的肩膀。
一个说不上温柔的吻,这让缺乏技巧的文嘉到后面都有些窒息了,略有些想逃开。然而周晏丛却不开放她,他追逐着她的唇瓣吮吻着,直到自己全然尽了兴,才放开她,轻抚着她的后背,以作安抚。
这一刻,房间里安静地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文嘉只觉得她的一颗心仿佛在反覆失重,让她有一种达到临界点的感觉。忽而,周晏丛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发心,文嘉轻颤一下,终于缓缓地镇定了下来。
“有没有不舒服?”周晏丛安抚着她,问道。
文嘉摇了下头,怕他察觉不到,又开口说:“没有。”
声音有一些哑,文嘉轻咳一声,又说:“没有,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结束了。”
“那还是有一些的。”周晏丛说,“不过没事,我们慢慢练习,一定会好的。”
“嗯。”
文嘉无比依恋地靠上周晏丛的肩膀,此时此刻,她什么也不想去问,什么也不想去想,只想就这样静静地相互依偎着,享受这一刻的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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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三个人在凤州县城中最大的一个饭店里吃了一顿饭。席间,叶琴神色如常,丝毫未提及过去的事,也未做任何试探,让文嘉终于放下了心。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驾车回了龙溪镇刘婆婆家。此时太阳已经渐渐升了起来,加之昨天半下午的炙烤,路面已经只剩下一层薄薄的湿润,想必高速路也可正常通行了。
刘婆婆看到他们去而复返,有些意外。得知他们的来意之后,慌忙招呼儿子把一个红匣子抱出来,周晏丛交给她保存的车钥匙,就放在那里面。
“家里来往人多,怕一个不小心把东西给你弄丢了,干脆就放在这里面了。”
刘婆婆说着,打开了红匣子。而里面除了周晏丛的钥匙之外,还存放了不少东西,看来这个红匣子应该是刘婆婆的保险柜了。
文嘉笑着往里面看了一眼,视线扫过某样东西的时候,忽的定住了。她似是不相信一般,眨巴眨巴眼睛又看了几眼。待确定了之后,她近乎冒失地伸出手,从里面取出一个玉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