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嘉洗完澡,用毛巾擦拭着头发,走进周晏丛的房间。
男人正坐在床尾研究着什么,文嘉走过去一看,脸倏地红了。嗯,是全套的安全措施。
“你从哪里弄来的呀?”文嘉小着声问。
“这是酒店,想要当然会有。”周晏丛说。
好吧好吧。文嘉往一旁走了走,继续擦头。
周晏丛将手中的东西撇到一旁,然后一把将文嘉捞了过来,接过了她手中的毛巾。
“你这是在擦头么?恨不能是在搓了。”促狭地调侃她一句,周晏丛让她坐到一旁桌子上,亲自给她理头发。
文嘉全程没怎么说话,周晏丛察觉到了,轻问一句:“紧张了?”
文嘉摇了摇头,又解释了句:“可能是有一些紧张,但不是后悔。”
“我知道。”周晏丛说。她对他毫无保留,只是需要一步步地循序渐进。如果不是心理有些许障碍,她早就全部给他了,他们之间就是这样渴望彼此。
周晏丛帮她擦完头发,低头在她发心轻吻了一下。文嘉浑身轻颤了下,双手下意识抓住了他腰间的衣服。周晏丛低低笑了下,一把抱起她,转过了身,就将她压到了床上。
紧接着两人接了个让文嘉几乎喘不过来气的吻,动作之激越,以致于文嘉眼前发黑,有种想要晕厥的感觉。周晏丛一径放纵着自己,直到察觉到文嘉开始出气多进气少,才缓缓放慢了动作,两人相互痴缠着,最终慢慢停了下来。
文嘉双手牢揪住周晏丛后脑的头发,大口呼吸着,鬓边已经有些微汗湿。然而一切甚至都还没开始。
第122章 负罪感
歇息了片刻之后,周晏丛准备开始下一步的亲近。
文嘉心中略感不适,但她还是微蹙着眉,忍受着,不发一言。周晏丛察觉到她的紧绷,低声问她道:“还好么?你的心跳有一点快。”
“可以……”文嘉答,“或许不是发病的缘故,或许……”
或许是因为即将发生的事。
周晏丛了然,他略撑起身,试图开始探索,然而文嘉已经失去了控制,她发病了。
周晏丛对于她的症状再熟悉不过,连忙停下,将她虚抱进怀里,想要安抚。然而文嘉似乎倔劲儿上来了,她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发病,苍白着一张脸要求周晏丛继续——他们还什么也没做呢!
周晏丛简直拿她没辙,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在这个时候逞起强来。
“文嘉——”
他想要跟她讲道理,但文嘉完全不听,她甚至是哀求他了,想让他继续。
周晏丛听着文嘉带着哭腔的声音,心生不忍。他再度尝试,但还没挨着,文嘉的呼吸声再一次粗重起来。这一次周晏丛彻底放弃,他披衣下床去给文嘉拿药。
……
待一切平复下来,已经是半个多小时以后的事了。两人什么也没做,却皆一脸疲惫。
周晏丛坐在一旁卡座沙发里守着文嘉,而文嘉,她一只手伸出凉被担在床沿外,剩下整个身躯包括整张脸,都被凉被或发丝包裹住了。她此时此刻心情非常糟糕,不想见任何人,不想说任何话。
又过了一刻钟,周晏丛起身,走到床边去查看文嘉的情况。文嘉听到他的脚步声,率先一步往下缩了缩,不想跟他有任何交流。周晏丛不知道她是在气他还是气自己,但无论如何,他不能再让她沉浸在这种负面的情绪里了。
“文嘉。”他握住她唯一露在外面的手,说,“本来这种事情就会让心跳加速,不光是你会有反应,我也会。只是你心里仍畏惧着这种感觉,所以容易出问题。这一次是突然了些,步子迈得大了些,下一次我们可以慢慢来……”
“下一次是什么时候……”文嘉终于有动静了,她从杂乱的发丝中露出半张脸,哀弱地问周晏丛。
“会很快。”
周晏丛回答她,然而文嘉却挣开了他的手。
她现在可以说是满心的委屈和自厌。从五一假期结束回到燕城以来,经过这些多天的亲密相处和接触,她满以为自己恢复的差不多了。没想到,没想到还是败在了这最后一步上,这如何叫人不沮丧。一瞬间,她只觉得曾经的那些好转都是假象,她又回到了最开始时的状态,甚至比那时还不如。
如果有专业人士在这里,会很容易地判断出,文嘉此刻是被灾难化念头控制了,深陷到了“自己永远不会好”的恐惧之中难以自拔。这个时候要做的,就是通过一系列技巧、方法和暗示,让她走出这个观念误区。然而周晏丛和文嘉皆不是,他们只能把所有的一切交给时间,静待事情好转。
“又有什么关系,嘉嘉?”周晏丛轻声道,“我说过的,我在意的从不是这些,也愿意跟你一起等待。”
“可我不想……”文嘉哭了,他越是这样越是让她有负罪感,几乎都不想听他说话了。
周晏丛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想了想,又说,“其实这是正常的。哲学上讲事物都是在曲折中前进,这就意味着凡事的发展都必有反覆,不会一直一帆风顺。而你若是接受不了这个反覆,那就意味着你还是没有完全做到接受和接纳自己的病情,又怎么会好呢?”
好在,周晏丛虽不是心理专家,但他在部队受思想教育多年,可以从另一个角度安慰文嘉。
果不其然,文嘉听到这番话,心情好了一些。她再度抬起头看向周晏丛,不再啜泣了。周晏丛顺势为她擦了擦泪,然后低下头,吻了她额头一下。
“没事的,文嘉,一切都会过去。”
文嘉此刻终于冷静了一些,意识到自己还在周晏丛的床上,她想起身,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我该回去了,时间不早,不打扰你睡觉了……”
周晏丛按住她的肩膀,又让她躺了回去。
“今晚你就在这里,我们一起睡。”周晏丛说道,口吻再平常不过,“你能躺到我的床上了,这就是我们今晚这番尝试的成果,是你我关系间的一个小小进步。所以你看,我们也不是毫无收获,是不是?”
“……”
文嘉居然有些想笑了,心想他比自己还会自欺欺人。可是换个角度想想,这未尝又不是事实呢,为何她只接受坏的,而不是接受好的呢。心中那股抑郁感终于过去了,文嘉又起身,这一次却是抱住了周晏丛。
“那你抱我睡吧,可以吗?”她说。
“好,文嘉。”周晏丛轻应,“我荣幸之至。”
-
这场发病,对两人的滨城之行并未造成太大的影响。实际上等第二天早上文嘉起床的时候,心情就已经彻底平复了下来,像刚经历了一场暴风雨的海面,在波浪翻涌过后,又恢复了湛蓝的宁静。
事后文嘉复盘了一下,她这次发作的预后其实是相当不错的,这除了她自身的心理调节和放松,跟周晏丛的开解也有很大的关系。于是她越发庆幸,有这样一个人陪在身边,自己一定会慢慢好起来。当然,也是小有遗憾的,那就是她所谋划的事,看来暂时还是不行。
两天后的一早,两人启程返回燕城。在高速路上时,为缓解文嘉的晕车,周晏丛告诉了她一件事,他说下周要前往南边出差,办一件耽搁了很久的事,估计会去半个多月。
周晏丛指的就是蒋文那件事。过完年后他又给了对方半年多的时间,经过多方周旋,如今事情终于要有眉目了。他只盼着这次能够一切顺利,让他永久铲除后患。
文嘉有些意外他这次要去那么久,心中一时有些不舍。然而工作上的事也同样要紧,再加上他已经很有诚意地抽出时间来陪自己度假了,她当然也不能太拖后腿。
“好啊。”文嘉笑说,“外出注意安全,这一次我帮你收拾行李。”
只言未问他是为了什么事要去那么久。
“好。”周晏丛也笑。
第123章 钟明薇
在回到燕城之后,因为不放心,周晏丛又多陪了文嘉两天。
一个雨后的傍晚,周晏丛回到市中心大院的住处,做出差准备。在刚进入小院的时候,便被警卫员小石告知,有客来访。
周晏丛:“是谁?”
“是一位女性。”小石说,“我本来想着给您打个电话的,但对方说没关系可以等一等,我就请她进去了。”
“好。”
丢下这个字周晏丛走了进去,发现来客不是别人,竟是前几日被问及的钟明薇。
看见钟明薇出现在此,周晏丛颇感意外,他微笑着走过去,问道:“明薇?什么时候回国的?”
钟明薇听到声音乍然起身,看到记忆中那个人出现在眼前,有一瞬的失神。但她很快清醒过来,望着他也露出一个微笑。
“回来有两三天了。”钟明薇说,“我是才过来的,听小石说你晚上会回来,所以就在这里等一等。”
从滨城回来之后,周晏丛就没回大院来住过。这一次也是提前告知了小石,所以他才会知道的。
“那真是抱歉了。”周晏丛说,“我这几日都没回来,也没能立刻为你接风。”
“晏丛哥客气啦。”
钟明薇微笑,视线打周晏丛脸上划过,发现记忆中的他已经有些陌生了。在很久很久之前,他是一个不苟言笑到有些冷漠的人,那个时候她反倒能很安心地待在他身边。而现在,他一举一动处处周全有礼,却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在周晏丛面前,她钟明薇向来是个笨拙的人。
钟明薇与周晏丛的相识,要回溯到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她还是个刚上四年级的小学生,而周晏丛也不过是个刚从凤州归来,即将要入读燕城一中的小小少年,都还未长成。
自周晏丛从凤州回来不久,父亲周培钦便出事了。经此打击,他一下子从一个原本就寡言的少年变得越发自闭,能很长一段时间不理人,只窝在自家顶层的一个小阁楼里,看看书发发呆。
当时周济良和程静纯用了很多办法,都没能使周晏丛走出来。还是后来有一天钟明薇被爷爷奶奶带着来周家,他从楼顶上看到小小的一个姑娘孤孤单单地在院子里玩跳房子,被她的那一股拗劲儿打动,主动走下楼给她了一个苹果吃。
所有的人都被惊呆了,包括钟明薇,只有周晏丛知道他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做。曾经在凤州山区的时候,周培钦是最受小孩子们喜欢的大人,因为他最喜欢陪小孩玩儿。不止一次,周晏丛曾在回家的路上看到忙完工作的周培钦人高马大地站在那里帮一群刚扎起辫子的小女孩儿撑皮筋,见到他时还招呼他过去一起玩儿。
周晏丛每次都走开,因为觉得幼稚,事后还劝父亲也不要再去,却只听得他哈哈一声大笑。
“你个臭小子包袱还挺重。你以为小孩子就什么也不懂了?别忘了你也是从那时候走过来的,而且现在也没多大!”
周晏丛有些羞恼地瞅他爸一眼,而周培钦过后仍照去不误。很久以后周晏丛才懂得,那是他父亲少有的放松时刻,而他也想借此陪陪基地里那些父母忙碌终日不见人影的孩子们。
周晏丛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动机会走向钟明薇,他只知道自己事后看着钟明薇抱着苹果欢乐地继续跳房子的时候,流了很久的泪。他想,如果当初他没有一次次的走开,那么现在是不是能够拥有更多与父亲一起欢乐玩耍的时光呢。
从那以后,钟明薇开始频繁来周家。而周晏丛也会在她每次到来的时候,抽空陪她玩一会儿。钟家也乐得将孙女托付在这里,小少年和小少女就这样一直作伴,直到后来周晏丛中考考入一所寄宿制的学校,两人只得分开。
其实后来在周晏丛升入高中后,明薇也时常会在他放假回家的时候过来找他。但那时不知是不是性别意识变得明显,人也越发成熟,周晏丛开始跟明薇保持应有的距离。明薇为此苦恼,但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走近过周晏丛。
高中毕业后,周晏丛考入了军校,从此见面的机会更加少了。而明薇也在两三年后考到南方的一所名校读书,随后出国。两人之间犹如两个断了线的风筝,彼此相隔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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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神来,钟明薇看着周晏丛再度一笑。
“晏丛哥,我听奶奶说,你从部队转业了,现在自己在创业?”
“对。”周晏丛给钟明薇倒了一杯熟水饮,说道,“在部队也待得够久了,想出来看看。”
原来如此。钟明薇也不敢问他为什么不接受政府安置反而自主创业,她只知道周晏丛一向有想法,而且不喜为外人道。
“博士毕业了?”周晏丛主动问道,“回来之后工作确定了没有?”
“定了。”钟明薇说,语气难得有一丝丝的骄傲,“在燕大教书。”
“挺好。”周晏丛一笑,“要跟我们家老太太成同事了。”
“哪里。”钟明薇谦逊道,“程老师永远是我的老师。”
钟明薇学的是数学,跟程静纯同一个专业。她在这上面的天赋,还是小时候经常来周家小院时,被程静纯亲自挖掘的。那时钟明薇学习不怎么好,钟爸爸和钟爷爷原是想着实在不行送她去当兵的,后来程静纯发现她心算非常快,便着意点拨了她一番,钟明薇由此迷上了数学,在高考那年通过保送的形式进入南方一所理科重点就读。
周晏丛知道这些旧故,但他不打算在这上面跟她多谈,只叮嘱她以后有什么麻烦可以找他或者程静纯。
钟明薇道了谢,然后在一片难以为人察觉的忐忑中,问出了一句话:“晏丛哥,我想问问你,你今年二月末的时候是去过R国吗?”
自从在R国D市街头偶遇过一个形似周晏丛的人后,钟明薇就一直在想那到底是不是他。最终压倒这个怀疑的,是钟明薇对他“一直身处部队”的这个认知,觉得自己应是看错了,他身为一个军人,不可能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异国街头,还与人那么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