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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周晏丛跟他说了什么,只见陆晨微微诧异地向她看了一眼,但还是按照指令办事了。他又像是拎小鸡一样,将章浩和宋翔捆扎好,扔进了他们来时的车上。
在陆晨离开之后,周晏丛又转过身,走回到文嘉身边。
“文嘉……”
他这样轻唤文嘉的名字,仿佛是有话跟她说。然而触及到女孩儿明亮的仿佛徜徉在银河里的一颗星一般的眼睛,以及她乖巧下暗藏着一股狡黠的微笑,他忽而改了说辞。
“你应该知道,你这样等于放了宋沛沛一马。”
周晏丛原本想说,他其实可以帮她解决这个后患。但一看文嘉的样子,又想探探她的底。
“这个我也清楚。不过您放心,我会有办法一报还一报的。”文嘉说。
周晏丛不知道自己哪里看上去像是不放心了,他很想问问她打算怎么做,但不知是不是提及宋沛沛的缘故,文嘉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周晏丛停了一下,转问道:“你打算去哪里?”又说,“我送你过去。”
第21章 痛快
对于这个提议,文嘉的第一反应竟不是拒绝,而是纳闷他哪里来的车。毕竟,原本那辆已经被陆晨押着章浩和宋翔开去派出所了。
“您——还有车?”文嘉是纯属好奇。
周晏丛没说话,取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不一会儿,街对面的小区里开出来一辆车,停到了两人面前。事已至此,文嘉也无法再拒绝了。
两人一起上了车,朝着目的地行进。在一开始,车上无人说话,一片沉默。
“周先生,经过今天这件事,我算不算是向您证明了宋沛沛的‘别有异心’?”
忽然想起什么,文嘉对周晏丛说道。语气中,难免掺杂着一丝“你看吧”的得意,仿佛是对他曾经不信任于她的回敬。
周晏丛显然是有一些意外的,他看向文嘉,端详她几秒,趁她意识到不对前,开口道:“文嘉,怎么说我也是帮了你,现在脱险了,你都不先对我说声谢么?”
“……”
文嘉脸爆红,她想: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简直太失礼了!
“对不起。”文嘉立刻说,过了会儿——“谢谢您。”
周晏丛没接话,依旧看着她,直到快把文嘉看毛了,他才移开目光。
“文嘉,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证明么?”看着别处,周晏丛问她道。
“……因为你没理由无条件相信我的话,要帮我,却也不想冤枉他人。”冷静下来后,文嘉给出一个挑不出错的理由来,想要尽快把这个话题掠过去。
“对,也不对。”周晏丛说着,又回过头看她,“因为我要确信,边亮没有参与到这件事中来。”
“……”
文嘉有些不解,仔细一想,她忽然明白了。原来,周晏丛并不是在意她的死活,他只是怕自己的表外甥一着不慎,再做出什么错事了,毁了他自己的名声。所以说,如果早知道这件事边亮没有牵涉其中,他压根儿不会管她!
至于所谓的自证,不过是想借她的手,撇清边亮罢了——坐实了宋沛沛的居心,可不就没边亮什么事了么!
文嘉觉得有些心寒,但一想,周晏丛此举也是在情理之中。他毕竟是边亮的表舅,不顾着自家人顾着谁?
“边亮很幸运,有您这样处处为他着想的长辈。”
心中有万言要吐,最终说出来的只是这一句。文嘉想自己到底还是成长了,不管周晏丛有着怎样的动机,他毕竟真的帮了她。
周晏丛见文嘉苦笑中压着的不忿,便知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原来,在你的眼里,我就是这样是非不分的人,惯会帮亲不帮理?”
“没有。”文嘉还是怕他的,赶紧为自己圆场,“我只是——”
文嘉在脑海里搜罗着说辞,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上一世的事。
其实,刚刚确实是她想岔了。上一世同样有一次她跟边亮吵架,还意外被周晏丛得知,但当时,他并没有护短。
他这人虽冷,却极有原则。
“边亮应该没有参与其中。虽然……但我相信他不会做这样的事。”
踟蹰了半天,文嘉放弃为自己解释,转而丢出这样一句。虽然她恨极了边亮,但在大事上还是应客观。且就这一件事,并不会改变她对他的看法。
周晏丛的反应却不如她预料的那样长舒一口气或者异常满意,他只是不再看她,顺便丢下一句话:“那就好。”
“……”
十几分钟后,车子在距离公司不到三十米的路边停下了。文嘉轻吐一口气,心想:终于可以离开这个男人了。
虽然内心满是即将解放的雀跃,但文嘉面上还是很周全的,她微笑地向周晏丛说,“周先生,在下车之前,请允许我再一次向您道声谢。今天话有说的不对的地方,也请您海涵……”
虽然是有意修补关系,但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文嘉也是真心实意的,她由衷地感激周晏丛。甚至她还想起了在半山酒店那一回,猜测他应该也是出手帮她收了尾的,否则宋沛沛那里不会查不出一丝破绽。如此说来,她应该感谢他的地方太多了,单只说一声谢的回报,实在是有些单薄。
周晏丛此刻的神情并不像他刚开始提议送她时那样和煦,但总算也说得过去。
“客气了,文小姐。”他看着文嘉,如是说道。停顿一秒,却在她期盼结尾的地方,突然转了一个话头,“不过方才在路上我想了想,也许在处理你这件事时,我确实有失偏颇。”
“……?”
文嘉有些不解,不明白他怎么忽然这么说。她甚至还在想怎么才能更好地回报感谢他,而周晏丛却已经开始自我反思——?
看着女孩儿突然写满茫然的一张脸,周晏丛此刻的心情好了一些,他注视着她,接着说道,“这样吧,为了一劳永逸的解决这个问题,接下来的事情你不要管了,交给我。”
“……诶?”
文嘉终于反应过来了,而周晏丛也正好不容她多问了,将她请下车后,吩咐司机立刻把车开走。
吸了一肚子汽车尾气的文嘉彻底傻眼了,她看着远去的车影,一头雾水:周晏丛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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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之后,文嘉满脑子都被周晏丛临走时留下的这句话占据了,一时竟顾不得去操心宋翔的被抓会在这个院儿里引起什么连锁反应。
而周晏丛仿佛也明白她此刻的心绪难安,几乎没让她多等,就在俩人阔别后的第三天,答案揭晓了——
宋沛沛的父亲宋强被调往系统内一个偏远的场站工作,出于照顾病母的缘故,宋沛沛将一同前往。
这个决定一下,全院哗然。马上院里又要提拔一波新干部,宋强原本也在名单之上,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被调走了呢,且还是那么偏远的地方。
宋强即将要去的那一个场站,不光院里其他在岗的人,就连文嘉都知道,偏的几乎难以形容,按照现在这个交通效率,要坐两天一夜的绿皮车才能赶到。
与院里懵懵的众人不同,文嘉很快猜到了,这应该是周晏丛的手笔。讶然之余,不由得有些慨叹:人与人果然是不同,如果让文嘉来实施这通报复,虽不至于说一点儿也摸不着门路,总归还是要费许多周折,且不一定有这么痛快。然而对周晏丛来说,怕也就是一句话的事,简直——不要太爽!
文嘉非常感激周晏丛,因为他是真的说到做到!这一次,她很快反应过来,心想:要不要打电话向他表示感谢呢?
第22章 挑衅
院里,位于家属区西北角的一间二居室里,此刻是一片慑人的死寂。
宋沛沛听了父亲的话,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是说,上边要把你调到陇城一个边远的小县城去?”
“不在县城,在离县城一个不远的小镇上,那里有个场站,上面让我去总抓工作。”宋强低着头,郁郁道。
宋沛沛不知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小镇比起小县城还不如呢,她爸以为她听到这个会好受一些吗?
“为什么会这样,前几天吕伯伯来家里喝酒的时候,不是还说这回处里要往上提拔一个人,有可能是您的吗?”
宋沛沛都快要哭了。任何一个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没办法含笑接受。
“谁说不是呢,可现在已经是这个结果了,你让我怎么办?”宋强也十分的沮丧,但是他天生的窝囊性子,得知这个结果之后,除了往部里跑了一回,什么也没再做了。
“您去争取呀,去问呀,不可能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把您给调走的,这跟下放有什么区别!”
宋沛沛摇着她爸的胳膊,哀求道,得到的唯一答覆,是被她爸狠狠甩开。
“你别再折腾了,如今能有这样一个结果已经是老天开恩,你再去闹,那很有可能你爸这身衣服都不能再穿了!”
宋强低斥道,原本就稀疏的头发因他过于激动而在额前抖动着。
宋沛沛没太明白她爸的意思,什么叫她别再折腾,难不成,父亲今日的处境是因为她?
“爸,你什么意思呀!”
宋沛沛抖动着嘴唇,问道。然宋强却低着头,一言不发,脑子里回想着的,却是他去找领导要个说法时,对方丢出的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你不是原本就在搞技术验证吗?陇城那个地方也适合你,可以大规模采样做实验。而且啊,那地儿虽然偏远,也适合静心,不光你,还有你的家属孩子,都受益。”顿了下,“老宋啊,咱们这些人忙活一辈子,不光是要为国家做奉献,也要照顾到家庭。说的直白点,就是子女——咱们的下一代,一定要管教好,不然咱们后半辈子还有什么指望呢?”
回到办公室,宋强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受了女儿的牵累。可到底自家闺女做了什么,领导也不好明说,只让他自己回去多想想。
宋强心里那个恨呀,但木已成舟,无论他做什么,都回天乏力了。
“别再问了,赶紧收拾东西吧,这两天就出发!”宋强一摆手,站起身,说道。他其实很想问问女儿她到底做了什么,但又怕听了之后心里承受不住,能让上面插手处理的,想必不会是小事。
“沛沛——”
宋强决心还是跟女儿谈一谈,却见她一抹泪,站起来道:“我不去,要去你们去,反正我也长大了,我要留在洛城!”
“你不去,谁照顾你妈妈?”宋强火起。
“不是还有我姑么?你带我姑一起去!”宋沛沛的妈妈长年因病卧床,在旁一直照顾的,是她那终身未嫁的姑姑。
“可能么?那地方你都不想去,你姑会想?”宋强一摆手,不想再跟她多费口舌,“而且你奶奶身体也不好,已经给我打过电话了,说是让你姑回去伺候。”
“……”
宋沛沛不敢相信,在这紧要关头,连亲人也靠不住了。她一咬牙,冲出了家门……
—
在家属区的另一角,那属于文家的那套房子里,此刻正一片温馨。
文嘉最终没有联系周晏丛,不是害羞也不是有任何顾虑,而是她忽然发现,自己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不得不说,这是她的疏忽,但事到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了。文嘉还是做了尝试,向她唯一知道的他可能去过的地方,即院里那个半山酒店打去了电话,问前台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很遗憾的是,对方无能为力。
当然,边亮那里肯定有,但文嘉不想去找他。她心里隐隐有个主意,那就是她可以联系他在燕城的家里,前世她因为边亮的缘故,去过几次,略有所知。但那要等几日了,等到周晏丛大概回去的时候,且也只能通过电话的方式。
文嘉一时有些心事重重,继母程素看在眼里,还以为她是因为宋沛沛的离开而怏怏不乐呢。
“怎么了嘉嘉,是想到沛沛要走了,不开心吗?”程素一边擀着饺子皮一边问道,今晚他们准备吃饺子。
“没。”文嘉立刻说,“大概是生理期快到了,肚子不舒服。”
文嘉随便找了个理由,她和文长峰都没把那晚发生在半山酒店的事告诉程素,不是不相信她,而是这个继母实在是胆子小,怕她听了之后因为太过担心睡不好觉。
程素听完之后,皱了皱眉,似是没太信。文嘉怕她再问,借口要给饺子馅儿加点儿盐,躲开了。只是等她端着盐罐儿回来的时候,房门突然从外面敲响了。
“是谁呀?”程素从客厅里探出头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