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唐二郎和伤亡的孙家下人都是平民,案件是由万年县接下。
另外,唐大郎也在第一时间将安氏黑豆小豆子是逃奴,需要追回处罚递了状子。
万年县衙一并收下,只等嫌犯到案再诉开堂。
唐大郎办事雷厉风行,这一系列做完,才是二郎死亡的第二日,也是二郎媳妇生产的第二日。
一天一夜过去,孩子依然没有生下来,现在却是腹痛难忍。
刘氏已经清醒,知道儿子尸骨未寒,儿媳难产是生死未定,只哭得肝肠寸断:“老天你就开开眼吧!要报应也报应到我身上,跟孩子无关!”
她想到儿媳说几天来都听到孩子哭泣,只悔自己没有早早想到。
一定是安氏那个贱人对自己的下咒,是那个贱人害了二郎。
第二日傍晚,二儿媳的娘家来人了,见到自己母亲,气息奄奄的可怜女人振作精神,说了一句:“这就是报应!”
她现在才想起几个月前唐二郎勒了牧哥儿,只是孩子命大没有死,她就将这事给忘了。
现在自己难产,几经生死才想起,不由心生恐惧。
自己要是在知道丈夫和婆母要做此事,就对二郎劝说几句放过那对母子,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就能生下来?
后悔已经晚了!
有娘家人在旁,又有稳婆帮忙,她到底还是聚起一些力气。
又过一个时辰终于生下一个早已经浑身青紫、气息全无的孩子。
那是一个死胎儿子!
刘氏看着家里放置的一大一小两口棺木,又是一通捶地大哭。
才一天一夜过去,她满头青丝已经半白。
唐家哀嚎阵阵,同为一坊的孙家却是平静如斯。
春闱在即,唐玉书整日待在后院闭门不出,就连秦氏都不能踏入院门,对所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孙家死的那人是家生奴,孙如意给他老子娘五十两银子,再还了一家人卖身契,夫妻俩再无怨言,悄悄带着棺木返乡埋葬去了。
梨花巷很快又得到萍姨娘的消息,安春风知道唐大郎去了广安伯府,还要告官追究自己逃婢身份。
还有就是唐二郎孩子夭折,才生产过的媳妇不再留在唐家,带上嫁妆陪嫁婆子回娘家休养,大概率会重新嫁人。
唐家如今摆放着两口棺材等着下葬。
看到这,安春风只是闭目片刻,就将信纸烧掉。
原身的命也是命。
若自己没有来,其中一个棺材几个月前就躺进人。
现在不过是推迟时间,换了棺材瓤子,再换一批哭丧的人。
就在这时,秦牧咚咚咚跑进来:“娘,金大人又来了,现在前厅跟玉嬷嬷说话!”
又来了!
安春风扶额,不由有些心跳加快。
前夜金大人先是冲动抱住自己,后又抱着自己走了一路,当时感觉除了窘迫尴尬,还是有点小意动。
虽然颠得难受,那也是货真价实的公主抱啊!
两人回梨花巷吃过饭食就已经天亮,他自去官帽胡同的金家休息,昨天就没再来过。
现在听到金湛又来,顿时感觉尴尬得手足无措!
安春风这里心猿意马,浑然不觉秦牧正睁着黑白分明的丹凤眼盯着她。
自己只说一句金大人又来了,娘的脸就红了!
这……
秦牧的脸沉下来,他有一种危险来临的感觉!
自己的娘要被人抢走!
不行!
秦牧都不多想,上前抱住安春风的腰,将脸在她背上蹭着:“娘,我给你说书院的事,夫子又夸赞我学得好!”
“嗯,娘知道牧哥儿好学上进!”
安春风敷衍着想起身,秦牧抱着不放:“娘,你坐下听我说,我的字也写得好,夫子让我拿回来给长辈看!”
安春风笑着点头:“好,一会就给娘看!”
“这时候就看,你坐在这不许走!”秦牧还是不松手。
安春风皱眉:“金大人在前院,娘要过去。”
秦牧将香香软软的娘抱得更紧:“娘,你不要去见金大人!我不想你去见他!”
安春风奇怪道:“为什么这样说,金大人是来帮娘的。
你也知道,若是前天晚上没有金大人来找娘,娘肯定要天亮才能回家!”
秦牧扭得跟牛皮糖一样,黏着不松手:“娘不去,有玉嬷嬷在,有什么事玉嬷嬷会告诉我们的!”
安春风皱眉,一把拎住秦牧的耳朵:“你又在想什么?是娘对你不好了?”
秦牧回来后,刚开始天天跟小豆子争宠。
安春风只能给他挟菜添衣,不能当面关心小豆子,有吃的用的也要多占一头。
安春风知道这孩子是缺爱,时时顺着他的意哄着,慢慢过去两月才有所好转。
现在又不许自己跟金大人见面,是犯什么毛病了。
小豆子是小孩多说少说无所谓,可金湛来是有正事要谈,怎么能再耍孩子脾气。
秦牧被揪着耳朵也不挣扎:“娘,儿子不想你跟人走!”
安春风哭笑不得,捏捏他的脸:“傻瓜,娘怎么会跟人走,娘又不是你这样大的小娃娃!你别调皮,小心娘揍你!”
秦牧捂着脸,歪嘴露出豁牙,眼泪花花:“娘,你是不是要给金大人当妾?”
第188章 争宠
安春风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你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妾不妾的,只管好好念书!”
秦牧突然跪地,眼泪长流:“娘,金大人再好,你都不能给人当妾。
为妾就是奴,良妾都要任由主母打骂,若是贱妾还可以被罚卖!
娘!儿子长大以后会好好孝敬你,给你养老。
要是现在我们在京城待不下去,你就带我走,我不念书,吃苦受累儿子都不怕。”
安春风呆住,她没有想到小小孩子会想这么多。
说给自己养老送终这事也太远了。
还有当妾,当什么妾,自己为什么要给金湛当妾,为什么牧哥儿会这样说?
秦牧见她不说话,跪地膝行到跟前,抱住安春风的双腿:“娘,若是你要再嫁,就挑一个忠实可靠能善待你的,不用管儿子!
儿子是你的拖累,有我在,恐怕难有人能接受!”
秦牧哭得凄凄惨惨!
安春风跟秦牧相处到现在,已经有好几个月,对这孩子的性格也有了解。
从见秦牧第一面时撵走自己,又留言等待的花样,再到身处唐家,对唐玉书的曲意讨好,都表示出他并非普通孩子,而是有心机盘算的。
早慧,敏感,多疑,聪明,懂得为迎合别人刻意做出表象。
时而幼稚可笑,时而处事老练,更不是普通孩子能做得出来的。
很多时候,安春风都下意识没有将他当小朋友,那个比他大一岁的小豆子才更像小朋友。
此时安春风更看得出来,秦牧是在演戏。
他说这些言不由衷的话故意示弱,是想要激起自己的怜悯之心,让自己不要嫁人,一直将他留在身边。
这又是在争宠!
安春风又好气又好笑,心中也大疼起来,经历磨难让人早早成熟很正常。
秦牧虽然看似有些夸张,安春风还是能感觉到三分是假相,七分是真情。
前天晚上自己去了十里巷,玉嬷嬷担心出事,赶紧让小林子把秦牧从书院接出来。
秦牧就等了一晚上,在看见自己时,整个人抖如筛糠,哭着哀求自己不能再去十里巷,直到自己答应再不去才收声。
这两日也不去书院,非要守在自己身边。
现在又说不能当妾、不能嫁人……
他再早熟也还是个孩子,到底经历过什么,才这样惧怕失去亲娘!
安春风没有责备秦牧,童年不幸福,没有安全感,自己何尝不是这样的。
唯一不同的是自己终于长大成人,有着自由行动和抉择的能力,而不需要像秦牧这样内心终日惶恐不安。
安春风把秦牧从地上拉起来,又取出自己的巾子替他擦干净脸上的眼泪,温声道:“牧哥儿,娘现在还没有想过嫁人,更不会给人当妾。
万一……以后再嫁,你也是娘的儿子,肯定要一直在我身边。娘以后的幸福,还需要你帮娘选呢!”
秦牧心思重,多猜疑,没有安全感,安春风就不能敷衍他,更不能随便欺骗以后再食言。
一时的糊弄,对孩子本就缺乏的信任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自己以后嫁与不嫁都是未知数,与其用变数最大的“不会”来应付,会让秦牧始终都处在防备猜忌中,还不如给他最可靠的选择权。
承诺只是建立在别人的人品信誉上,随时都可以推翻。
选择权在自己手上,那就有底气和信心。
果然,当秦牧听到自己可以做选择时,他还带着泪花的脸上顿时露出惊喜:“娘,你是说我以后可以……可以自己选继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