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子有些不服气:“小的还在学习,以后总会学会的。”
安春风摇头叹息:“脸厚心黑、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是需要天赋,那种是娘胎里就带着坏,一般人学不会的。你越学越难受,还不如趁早换个职业!”
这一次小林子没有反驳,只默默垂下头,脸上满是挣扎。
他的确不想学这巧舌如簧的骗人术,可是这活计以后挣得多。
所以尽管现在当学徒每月的薪水只能拿到两百文,不够几个弟弟妹妹喝粥,他还是要坚持下去。
安春风对小林子的劝解只是随口一说,雇来的驴车还等在外面,她还有自己的事要办。
在回去的路上,安春风买了笔墨纸砚,又买了一大把竹筷,等有空削尖备用。
再去棋盘街的饭馆拎回定制食盒,就已经是正午时分。
就在她开门时,不远处的巷里走出一人,正是早上出门时,在巷里遇到那个买菜妇人邱氏。
只见邱氏同样拎着食盒往外走,仿佛是巧合般抬头就看见安春风,笑吟吟打招呼:“安娘子,早上邀你去我家吃饭,你客气不去,我寻思着你定是面浅,就把午饭给你送过来了!”
“里面是炖的新豆角,还有烀得软糯的猪头肉,快打开闻闻,梨花巷煮猪头我可最是拿手!我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安春风瞠目结舌,她自觉自己没有容易让人亲近的气质。
这个廖大家的热情似火,她早上就消受不了,这时候更受不了。
只是安春风此时一手拎着食盒,腋下挟着纸包,正腾手开锁,见到邱氏走到近前,只能微微一笑:“廖嫂子客气,我自备着饭,就不麻烦你了!”
廖大家的见她拿着东西不方便开门,于是自顾自上前,把自己的食盒放在安春风跟前,顺势接过安春风腋下挟着的纸包:“上午我来找你买菜,看你不在,是去哪里了?这是啥呀……?
哎哟,是笔墨纸砚呀!没想到妹子还是读书识字的!”
纸包被廖大家的打开,里面一叠宣纸和笔盒露了出来。
安春风眉眼冷下来,她不习惯跟人接触,当然也不喜欢被人翻自己的东西。
于是钥匙一收,把手中食盒重重放在地上,重新将翻开的纸包裹好,安春风淡淡道:“识几个字而已,不算读书。我这里有食盒,嫂子不用给我送饭,还是带回去吧!”
邱氏还在说:“我这是猪头肉……”
她一边说,一边掀开安春风的食盒,香味顿时扑鼻而来,往里一看,不由咽了一下唾沫。
食盒最上面是一罐撇去浮油,汤汁清亮的小鸡炖萝卜,旁边有精致的小菜。
食盒两层,下面还有什么她看不见,这一食盒恐怕要花五六十文。
想到自己那黑糊糊油腻腻的猪头肉,再看到安春风明显不悦,邱氏讪讪盖上食盒笑道:“既然妹子今天有吃食,那嫂子就不拿出来丟人了!”
安春风沉着脸,把那罐鸡汤从食盒端起塞到邱氏手中:“多谢嫂子关心,我一个人能过,以后也不劳您再挂心,这罐鸡汤就当是你炖猪头肉的辛苦费。”说罢,拿着自己的东西进院、关门……
邱氏捧着滚烫鸡汤,口中“哎哎”对着安春风背影喊着:“我是心疼你一个人过苦日子,才过来瞧瞧,不是讨要鸡汤!”
一扇毫不迟疑关上的院门当然是没有回应。
就这样碰了钉子,邱氏不免有些不满,自己好心好意表示关怀,怎么也该请进去坐坐,没教养的贱人还把人关在外面!
可低头一看手中罐子,又欢喜起来:啧啧啧,这鸡汤真香!
都说烈女怕缠男,自己多来几趟,让人知道邱家的心思,总能把这个有钱寡妇送到弟弟床上去。
屋里,安春风已经洗干净手脸开始吃饭。
送出去一罐鸡汤,堵住那女人的嘴,没有影响她的食欲。
上午在外走动,安春风热出一身汗,早就吃不下油腻,只想一口清粥小菜解饥渴。
下午,院门紧闭,安春风准备休息。
比起点灯的黑夜,她还是习惯在明亮的白天睡觉,感觉才有安全感。
这一次,她直接睡到月色朦胧,整整一下午就没有醒过。
睡过头也难受,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安春风走进灶间,准备给自己泡茶提神,再切一个西瓜,有这两样减肥餐,晚饭就不用吃了。
入夜,磨墨绘图,安春风用笨挫的手法画出一套蕾丝披肩小开衫。
第28章 三十岁的美丽
虽然秋水让布庄针线婆子定样衣,可这种曾经风靡地球的开衫外套,肯定是这里没有见过的。
除去勾织开衫,安春风笔尖在纸上添添减减,勾勾画画,转眼又是两套长开衫,大袖蝴蝶衫。
内衣全部都是她记忆中影楼古风基本款,夸张艳丽,但跟这里的长裙并不冲突。
而且有秋水修改把控符合当地人的审美,安春风就毫无顾忌画出来各种样式。
除此之外,还顺便画出式样夸张的项链、耳环,脚链手链,这些都是夜场女孩喜欢的,都收拢放进衣箱备用。
画稿很容易,时间才到二更就完成任务。
可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又没有手机小说打发时间,会很难熬的。
安春风取出一根竹筷,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很快就是一把比牙签粗的竹针。
白天时她去牙行,只是为了有人作证庄妈妈等人曾经来闹事,真正的措施还得靠自己。
若什么都不做,只等到事发再去报官和告诉牙行,那就是等人来收尸。
一把竹筷削出二十根三寸长的竹针,打磨抛光,再插进衣袖边缘的线套里,一转腕就能抽出来。
剩下的竹筷没有再劈开,只将上面边棱削平,做成光溜溜的竹棍。
安春风五指轮转,竹棍在指间团团飞转,再捏住竹棍尾往地上猛的一掷,普通的筷子就插进三合土地面半寸,勉强立住。
现代凭指力吃饭,这二十多天坚持练功,总算是找回一点根基了。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快。
不知道是不是牙行那边有了干预,庄妈妈一波人没有来。
另外有宋师帮忙,她跟秋水的契书顺利通过官方存档。
布庄里招聘的针线娘子也连续入职,新式开衫和绸缎睡衣开始生产。
安春风每天上午在布庄指点针线上的人使用勾针,还有裁剪绸缎睡衣。
她虽然不懂缝纫,但会看。
秋水亲自上阵当模特,每一件睡衣她都会穿上展示给安春风看。
不得不说,秋水的确是个尤物,肩如削成,腰若约素,她没有追求仙气飘逸,可卓越风姿尽在举手投足之间。
三十二岁年纪在大梁朝已经是昨日黄花,早过婚配年纪,就连秋水自己都没有嫁人的心思。
可在安春风眼中,这就是女人又一段美丽的风景,就连笑起来眼角淡淡鱼尾纹都恰到好处。
因为秋水是专业人士,一套本就以情趣为主的贴身丝绸睡裙穿出万般风情。
换成缝上蕾丝花边的睡衣睡裤,又是一股子家居慵懒情调。
赏美是不分男女的,安春风彻底看呆!
秋水见她口水都要掉下来了,忍不住抬指在安春风额头戳了一下:“安妹妹,刚才我问你,一条睡裙十两银子,一套睡衣暂时也十两,这价格合适不?”
每件衣服除去成本再五五分成,她跟安春风每个人至少能拿到四两多银子。
她刚才已经说了一次,可安春风只直愣愣看自己,没回答,只得再问一次。
安春风抬手蹭蹭自己的嘴角掩饰道:“合适,合适,秋掌柜定价就是。”
她是真的尴尬了。
以前在赌场,周围男人怀里个个抱着烈焰红唇,可那种风情是化妆画出来的,而且自己当时全身心投入在骰子上,想的是怎么替老大赚回大钱,根本没有留意美女。
这时候是以一种欣赏美景的心态在享受,那感觉自然是不同。
秋水见安春风有些心猿意马,挑眉笑道:“安妹妹是喜欢我这副臭皮囊,还是喜欢这件衣服?”
她虽然在轻笑,可声音带着落寞。
当年在青楼她有美色,过着无数迎来送往的日子,直到七年前人老珠黄再无艳名,趁着教坊司的变动,就用全部身家自赎身契,脱籍当了这布庄老板。
她不再想婚嫁,只想着挣钱养老。
现在虽然跟安春风定下契约合作生意,哪怕已经小有积蓄,过往经历依然是心结。
尤其是安春风此时看自己的目光……有些过于热烈,若非她早熟男女之事,都要误会安春风的心思!
安春风大大方方道:“秋掌柜实在是太美了,人美,气质更佳,这件丝绸睡衣要的就是成熟感。
你若是当模特,可以让三十岁以上的女性重新认识到自己依然很美。”
哪有女人不喜欢别人夸赞的。
秋水笑了。
她听不懂安春风说的“磨头”是什么意思,但是听懂是在夸自己美,而且是三十以上的女性也很美。
三十岁的女人在大梁朝已经很老,就连伺候自己丈夫都感觉自卑,必须替夫纳妾才能显出大度贤惠,还会美吗?
秋水看看身上的吊带裙,光滑丝绸紧贴身体,既露出的大片肌肤,两根带子又把自己微微松弛下垂的胸部掩饰过去,依然美丽动人。
秋水布庄第一季商品是吊带裙,这种服饰虽然跟抹胸不一样,可其中展示的风情是一样的,也容易被人接受。
安春风每天在布庄忙活,梨花巷的邱氏也在忙活。
每天安春风出门,总能在梨花巷遇到正挑菜买菜的邱氏,惯例是热情似火表示亲近。
在邱氏的努力下,几乎买菜妇人都认识了安春风这个独居寡妇。
哪怕安春风没有跟邱氏正经说过一句话,邱氏也让众人知道两家关系非同一般,安春风曾经给邱氏送过一罐鸡汤更是家喻户晓。
忙完布庄的事,下午是安春风睡觉休息时间,拎着食盒才走到门口,又被突然窜出来的邱氏叫住:“安娘子,过两天就是七夕节,嫂子想邀你来家里一起做巧果!”
巧果,在大梁七夕节习俗,是一种节日应时食物,以糖,油、面、蜂蜜制作各种各样精致面点,或者是用瓜果雕成奇花异鸟摆盘装饰。
安春风此时才觉察到晃然间自己来到大梁朝已经整整一月有余,更没有想到邱氏会提这样荒谬的要求。
“廖大家的,你我只是同巷居住的邻居,一起做巧果不合适,你以后也别再说我跟你多亲近!”安春风连嫂子都不喊了,直接断然拒绝。
邱氏好像已经知道安春风会拒绝,也不气恼,笑嘻嘻道:“安妹妹别这样生份嘛!一回生二回熟,你去我家坐坐,自然就亲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