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豆子在腰间鼓捣几下,变戏法般从腋下抽出一根脏兮兮的布袋,又脱下自己的外衣将烤鸡肉干馒头包好才装进袋子。
还故意将袋口在地上蹭几下,弄上尘土,显得越发脏污。
知道这小子精灵,没想到这样灵光,还不要自己送,说人多容易被拦。
安春风感觉好气又好笑,也就依他,等小豆子走远自己才回梨花巷。
没想到,才进巷子,就看见几个邻居在对着里面张望,还交头接耳说着话。
一看见安春风,立即有妇人道:“安大娘子,快回去,有人欺负你家小林子!”
第60章 房东一请
还有这种事?
小林子最是老实,可别被人欺负了。
安春风对那妇人一边感激,一边三步并成两步就到了家门,看清来人,不由皱眉。
她看见牙行的罗诚,正站在院门口跟小林子对峙着。
这人怎么来了?
两人跟乌眼鸡似的就站在门口,一个想进,一个不许进,拉拉扯扯互不相让。
见到安春风,两人立即松开,本来正阴沉着脸的罗诚谄笑着上前行礼:“小的罗诚见过安娘子!”
安春风看了一眼同样阴沉着脸的小林子,随意答道:“罗小哥可是有事?怎么有空到这里来?”
罗诚看向旁边的小林子,依然笑着道:“安娘子租赁这里已经三个月,牙行惯例是要回访一下客房,这不就让小的登门来了!”
“哦!好吧!你进院来!”安春风进了院子,让罗诚检查房屋。
可罗诚只在院里随便看几眼,就笑着道:“安娘子把院子打理得不错,就不用再看。另外就是能不能借一步说话,小的有事相告!”
这是要将小林子遣开说话。
安春风斜睨他一眼,转头让脸都黑透的小林子把自己带回来的食盒收拾好。
里面也是一只烧鸡,再熬一锅米粥,留作俩人晚膳用。
小林子低头进了灶房。
罗诚等他走后,才撇撇嘴:“安娘子,不如明天小的给你带个厨娘来,也不用吃那人做的饭食受罪,一个黑户奴,能懂什么!”
安春风拧了眉:“罗诚,是不是牙行辞了小林子,就连他自己找活干也不允许?”
罗诚讪讪道:“牙行倒是不会这样做,只是大娘子是我们万福牙行的顾客,我们就要对你生活方便负责,该雇的佣人都得选最好的送来!”
安春风也不让小林子倒茶过来,自顾自走到廊檐的软垫坐下,才淡淡开口:“我这里不要最好的,只用便宜又听话的。多谢牙行想得周到,雇人的事就不用操心了。”
“你、那……”
“若没有其他事,就请回吧!”安春风下了逐客令。
罗诚脸色变了变,转身欲走,又像是想起什么,随意道:“噢!我差点忘记说了,这处房子的东家要见你,现在就在牙行等着,大娘子跟我走一趟吧!”
安春风差点气笑,刚才不说,现在才说,自己是不是脑门上写着“傻”字,怎么老是被人这样欺负。
她心里有气,不由扬声道:“我今天没空,要是房东要收回院子,就让牙行来交涉。其他的事我也没什么跟房东好说的,小林子,送客!”
小林子一直在灶房听着外面动静,终于等到安春风喊送客,立即出来推着罗诚往外走:“客人请慢走!”
罗诚一边跟小林子推搡,一边对安春风道:“大娘子,你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片房子的东家要是生气,她们随时可以将院子收回去的。”
安春风不想搭理他,转身进了花厅并且将帘子放下。
罗诚终于是放弃挣扎,口中嘟嘟囔囔被小林子推出院去。
安春风对罗诚说的话是半句都不信。
再说那什么房东,自己是从牙行付钱写下租赁合同,要退房就用赔偿金说话。
自己又没少付半文钱,不可能一个招呼,自己就屁颠颠跑过去。
小林子也听到罗诚的话,有些担心道:“安娘子,会不会是小的在这里上工,才惹恼牙行,要房东赶我们走?”
安春风挥了挥手,毫不在意道:“担心什么,没有张屠户,还担心吃浑毛猪。
京城这样大,随便换一个地方租房子就是,你不也想找一个合适的房子搬家吗?正好一起走!”
她此时已经想起,听秋水说过,自己租的这片区域基本上都是以前教坊司的产业。
她怀疑所谓的房主,要么是教坊司的人,要么就是罗诚借故想毁约退房。
不过,这对现在的安春风已经不是难事,只要有银子,就是住一段时间的客栈她也不惧。
小林子点头,他在大杂院的房子也是租的,房租便宜,每月只要五十文,可环境实在太差。
自己兄弟三个还好,就是荣雪年纪渐渐大了,女孩子住在那样复杂的地方很不方便。
为了荣雪安全,平时还要留下一个弟弟在家守着。
以前是没有办法,现在自己能挣八百文钱,另外寻一处合适的房子的事也就迫在眉睫。
这两天他就在考虑找房子的事。
要是安娘子也换房,那就可以两家在相邻的地方找,这样自己也不用每天跑进跑出照顾弟弟妹妹了。
能跟那小东西确定联系,安春风心情非常不错,并没有受到可能得罪牙行和房东的后果打扰,跟小林子美滋滋吃了五十文一只的烤鸡。
唐家跨院里,秦牧蹲坐在窗台下啃着干饼,耳朵却直愣愣偷听里面谈话。
唐家跨院的门是最近才按的,说是为了避免有人打搅到二太太休息,其实是要关人。
他顶了门,没有被秦氏抓住爬墙,但那简易梯子还是被发现。
看着秦牧弄脏的衣服和额角青紫,秦氏又气又急,骂他是贱人安氏生的孩子才这样野性难驯,就连念书都无法收心。
不仅要罚他跪一个时辰,好不容易绑起的简易木梯也让收拾杂物的婆子拿走了。
还是萍姨娘过来,才给他解围。
屋里说话还在继续,秦牧听得认真。
唐家这几天事不少,秦氏以前无聊时还要拿着秦牧说话,现在一天天守在正院那边跟刘氏好得蜜里调油,秦牧的消息都有些跟不上了。
就比如现在,秦氏正跟萍姨娘抱怨着:“……如今是萍姨娘掌家,我这个客人本不该说什么,可我跟牧哥儿一老一小的,没个得力的婢女在旁边伺候,实在是不方便!”
萍姨娘惯例的温声细语:“二太太有难处,妾身也知道,可妾身也就这段时间帮太太管事,要买奴婢,还是要老爷太太作主才好!”
秦氏开始唉声叹息:“哎!既然萍姨娘为难,就当我没说过吧!谁叫我这婆孙俩现在是,寄人篱下,无家可归的可怜人呢!”
萍姨娘:“……!”
萍姨娘说什么秦牧没有听清,他只感觉心中狂跳:秦氏要买奴婢,要添置下人!
第61章 房东二请
大梁朝虽然允许呼奴唤婢,但实际上人口买卖很严。
平民卖身为奴,成为没有人身自由的私产,除要在官府登记在册改成奴籍,还需要主家缴纳高额税金,否则就是私贩人口,买家卖家都要坐牢。
这个过程复杂,时间也长,也正是这原因,刘氏才没有在第一时间里想到把安氏卖成银子。
平民一旦成奴籍,再次转手买卖就无需再过官府查验了。
有奴籍的适龄女子,身价都在五十两银子上下,漂亮年轻的就更贵。
儿童根据年纪大小不同,起价是五两、十两、二十两,男子要三十两。
养奴仆费钱费心,但这是奢侈品,是身份象征,是脸面底气。
谁有家奴成群,那就是真的富裕人家,非富即贵。
至于那些价格低廉的黑户,做工尚可,实际上很少敢用作家里奴仆。
不知底细,大家都不放心啊!
而且谁也不想自己身边婢女连身份户籍都没有,带出去一旦被人知晓,就是圈子里的笑话。
唐家六品官,婆子下人七八个。
跟在唐二郎和唐品山身边的小厮长随和门房共四人,是自家庄子上的佃农子女。
虽然不是卖身为奴,但知根知底,又有家人牵绊着,自然听话,用着放心。
唐家真正有卖身契的奴婢只有鸳鸯和小婢女小云,还有一个是二儿媳带过来的陪嫁嬷嬷。
其他婆子丫鬟都是从牙行雇来的,三年五年到期再续。
鸳鸯在八九岁时就被刘氏花十两银子买来的,本来准备给唐月熙做陪嫁丫鬟以撑颜面。
可现在遭了这等祸事只能低价卖了,家里就只有一个刚买半年的小云。
想必是要添置几个小婢女伺候唐月熙。
这种买家奴的事,即便刘氏也要跟唐品山商量许久,又岂是萍姨娘一个代管掌家的妾室能决定的。
而且,还是秦氏寄居他家的客人提出!
秦牧狠狠咬了一口饼,难怪刘氏这两天突然称病,不再急着要回掌家权,是在这给萍姨娘下套呢!
怂恿秦氏出面要人伺候,逼着萍姨娘跟唐品山买奴!
不过萍姨娘也不是傻的,只说此事该太太老爷做主,就将话带过,故意谈起唐玉书的婚事。
“二太太,听太太说,孙小娘子要过来探望我们家的月熙,也是要见见你这个婆母。”
唐月熙回来半月,卖了鸳鸯,家里的婆子也换了一批,她也从惊恐中缓过来。
唐月熙出这事说来跟孙家小娘子带她去樾湖有关系,孙如意到底要来安慰一下才说得过去。
听到未来儿媳,秦氏嗬嗬笑起来:“她也该来拜会一下我这个婆婆了!明天是个好日子,就让她来吧!”
萍姨娘笑笑,缓声道:“什么时候来,还得孙家说了算,唐家做不了人家的主。”
屋里顿时一声闷响,是秦氏拍了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