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姨娘的眼光还是能看出,衣服布料细滑,做工精细,出自上工。
安春风淡淡一笑:“多谢萍姨娘关心,我在城里租了一间屋子,又找到一家布庄,专门替她家打络子,每月挣钱养活自己还有节余。”
她没有说自己过得富裕,也不想说得贫苦。
萍姨娘点头,时间过去快三月,有怨气冲天的秦氏天天念叨,她的耳朵也把安氏生平听得起了老茧。
安氏有打络子的好手艺,以前就靠这个补贴家用,现在若是找到一个好东家,靠打络子过活也未尝不可。
“你现在来找牧哥儿,可是想回唐家?你那婆婆倒是经常念叨,说要是你能承认错误,她就让你回去!”萍姨娘试探着问。
还有两个多月唐玉书就要成亲,安氏要是回唐家,若是低头认错,忍受住责罚,或许还能被收留。
这也是人之常情。
世俗夫妻,很多人为了能天天看到孩子,还不就要忍气吞声过日子。
更何况唐玉书一朝考中,是要飞黄腾达的人,低头相求,以后跟着唐玉书就吃穿不愁。
安春风摇头,做出为难道:“我虽然没有读什么书,也知道说出的话就是倒出的水,得守承诺、重信用,说不回头就不回头。
再说一直都无名无份,也是不可能再回唐家的。
只是可怜牧哥儿……”
她停住话,抬眼看向萍姨娘,已经是两眼泪光闪闪:“牧哥儿是个苦命的,没有亲娘在身边,还望姨娘对牧哥儿能多多照拂。”
这几句话说得情真意切,在一边的秦牧已经开始嚎啕大哭:“娘!”
安春风低头,拢住裙摆的手悄悄掐着大腿嫩肉,只痛得直抽抽。
她本来还想学玉嬷嬷那般做出跪地托孤的招式,可骨子里的习惯,让她跪不下来。
好在,有儿子在旁边神助攻……
母子俩这一哭一求,萍姨娘也开始抹泪:“若是你舍不得孩子,还是回去求一求三郎,你们曾经也是有情有意,哪怕有什么过不去的坎,看在孩子份上总能化解。”
回去?
不说现在原身已死,内瓤子早换成冷心冷情的安春风。
就原身当初的遗愿,也是要跟唐玉书断绝关系的,自己怎么可能违背“她”的意思。
安春风没有提唐玉书,只反问道:“若有回头路,姨娘可愿意再过现在的日子?”
萍姨娘哑然。
若有回头日……
若是早知今日,她当年就不会进京作妾,就在老家选一个踏实忠厚的男人入赘。
自己为人妻、为人母,让老父晚年子孙绕膝,不至于孤独终老。
想到老父逝世时,自己远在京城,无法伺候汤药,甚至临终都没有看上一眼,萍姨娘就心如刀绞。
她喃喃道:“若有回头,我定不如此!”
她也是聪明人,知道安氏这一说,是绝不可能再回唐家。
自己至少有男人真心,婆母呵护,还是落得如今下场。
安氏……唐玉书绝情,婆母寡义,若是为孩子回去,不过是多添一个受苦人。
母子团聚,未必就能被主母所容!
见萍姨娘嘤嘤垂泪,不再劝自己,安春风这才对秦牧使了个眼色,让他到隔壁去找黑豆他们。
“萍姨娘,尊严从来都是自己给的,能独立生存才有站起来说话的底气。我是他们唐家再也得不到的人,你也一样可以!”
“这话是什么意思?”萍姨娘抬眼询问,自己跟着唐品山已经过去大半生。
刘氏让自己没了孩子,那男人虽然装傻充愣没有休妻给自己一个公道。
其他地方还算不错,少年青梅竹马的情分,不可能像安氏这样抛开不管。
“萍姨娘没有子嗣以保天年,不能再没有银钱撑腰,不瞒你说,牧哥儿刚才说你今天出门是卖绣品……”
萍姨娘脸一红,她是官家妾室,没有月银,还出门卖绣品换银子,实在让人嗤笑。
“卖绣品只是闲着无事换几个小钱,老爷见我闲着,正打算盘个铺子让我打发时间!”萍姨娘还在替唐品山辩解。
安春风也不是专门来挑拨人家关系,普法男女平等的。
萍姨娘是真正从小接受妻妾教育的女人,被休被弃对她都是羞辱,是不可能离家出走。
“哦!不知道萍姨娘说的铺子可看好?我现在手上也有几两银子,若姨娘不嫌弃,就让我跟着姨娘投上一股,也发一个小财!”
第77章 添银入股
萍姨娘刚才被安春风几句话说得心潮起伏,才脱口说出盘铺子,谁料自己还没有说干什么,安氏就立即要投银。
这不由让她认真考虑起来。
唐品山说的果盘铺子,铺子不大,位置也偏,从房租到进货雇人,还是必须花百两银子。
三个官员分摊,唐家需要出银三十三两。
现在店铺一切都是现成的,等筹银到手,就能跟店家换契。
唐品山说过,有铺子以后,那两个知事答应每次京兆府给官员发福利,就从自家铺子里出货,是只赚不赔的买卖。
每人三十三两,说起来不算多,但也是唐品山两个月的俸禄银子。
这些银子是明面上摆着的,朝廷每月按时按量发放,刘氏全部知晓。
若是无故消失,家里肯定会生出事端。
刘氏掌家,唐品山自己是身无分文,那铺子要归萍姨娘私有,就只能让萍姨娘自己掏钱。
三十三两。
萍姨娘如今的身家也只剩下二十两了,这可是她最后的养老钱,不到万不得已,她舍不得拿出来。
可即便全部掏出来,都还有十三两银子的缺口。
这几天,她还正愁自己从哪里筹钱,盘算着典当首饰,卖一些绣品。
现在就有了进项。
若有安氏参一份银子,她的手中银钱就够了。
萍姨娘脑中飞转,安氏这样做,无非为了牧哥儿。
那孩子自己本来就喜欢,多加照顾只是举手之劳。
想到这,萍姨娘也不遮掩,直接道:“那你能出多少银子?”
安春风见萍姨娘松口,心中顿知大局已定,淡笑道:“我只有二两银子,但可以找东家借银,以后我那边用工抵债就是。”
这个说法最近情理。
安春风是一个刚刚被撵出门的弃妇,不可能突然腰缠万贯,但可以找东家支借银子。
很快,两人商量好入股之事,安春风出银十两,是以萍姨娘的名义加入。
同时这份银钱的收益由萍姨娘代管,作秦牧急需时所用,平时也可以找萍姨娘支应点零用钱。
这话也就是个由头,两人都明白,安春风是不可能查账的,孩子用多用少也只凭萍姨娘口说。
自己不用掏钱,还能得到收入,萍姨娘自然是乐意得很。
以至于安春风提出,若是唐家要雇下人,让她帮忙给牧哥儿选两个自己喜欢的伴当,她也一口答应下来。
小孩子的伴当而已,就是陪着玩的,添置就添置,虽然张口就要两个有些多。
身上有银,萍姨娘说话底气也足,到时候刘氏不答应,自己也可以让唐品山答应。
刘氏再是泼辣算计,一家之主还是男人。
至于黑豆和小豆子跟自己的关系,安春风没有跟萍姨娘挑明。
萍姨娘此时虽然说得耿直,满口答应,但自己不知道唐家的具体情况,对萍姨娘也了解不多。
在安春风眼中,秦牧再是懂事,毕竟只是六岁孩子。
有时候小孩子眼中的好,不一定就是成人心里的好。
不到最后,还是不能把自己的底牌完全掀给别人看。
只需要让萍姨娘认为那两个豆,是孩子自己喜欢的小厮就行了。
俩人相谈许久,等到茶室送来点心茶水还有果盘,询问是否需要准备午膳时,萍姨娘这才恍觉已经近午,她是唐家小妾,不便在外逗留太久,该回去了。
“牧哥他娘,你以后若要想看孩子,只需给门房送信,说旧友有事,我自会知晓,送他来这处茶室相见。”
萍姨娘很是上道,把安春风想说的话都说了。
安春风自是道谢再三,等萍姨娘带着秦牧离开,她这才叫出俩个豆,三人驾车返回梨花巷。
一上车,安春风就问:“刚才牧哥儿可有说什么?”
刚才让秦牧去旁边的茶室玩,就是要黑豆给他说雇工的事。
黑豆赶着车道:“小郎君说,唐家现在已经在找牙行雇人,只是一时间挑不合适,恐怕还需要几天时间。”
“嗯,你们俩的户籍已经在办,正好等唐家那边挑选完,你们只等着牙行来调人就是。”
宋琪说了,先将黑豆和小豆子的户籍挂在西城牙行。
到时候顺安坊那边过来领人,两个豆就可以混进去。
“小郎君还说,唐家突然换下人,是因为唐月熙和婢女鸳鸯在七夕节晚上被掳走,四天才放出来。
鸳鸯被唐家卖了,唐家太太大病一场,现在病才好。”
黑豆把秦牧的话一五一十说了,也难为他需要复述这么多。
“七夕节她们被掳走……”安春风惊讶。
她还记得当时宋琪说城里失踪几个女子,其中就有官家娘子,还专门提醒过秋水和自己,要小心去僻静之处。
没想到,这官家娘子会有唐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