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没有进屋就听到秦氏的话,她一撩帘子责备道:“弟妹!这可行不得,远房侄子也是有父母亲人的,怎么会好端端记到一个未婚男子名下,万一说漏嘴,你让三郎以后怎么面对新妇!”
“那伯母觉得该怎么合适?”唐玉书皱眉道。
他对牧哥儿的感情复杂,又恨又厌,可又是不得不承认的亲儿。
“牧哥儿是三郎的儿子,这是我们自家人都知道的。反正有血脉亲情在,名份上就不要在意那么多。不如说是秦家族人没落,来投靠你这个老姑奶,改名秦牧!”
就这几步路的时间刘氏已经想好出处,说是秦氏娘家投靠过来的落魄远亲,领养远亲的孩子,不过添一张吃饭的嘴,孙家也不好计较。
秦氏和唐玉书一琢磨,也觉得这样很好,只要孩子养在自己身边,说是谁家人也不重要。
秦氏娘家不是本地人,几十年里鲜少来往,哪怕有人怀疑也无处查证。
就这样,唐玉书的亲儿子唐牧,一句话就成了远亲秦牧,连姓都改了。
第10章 幕后黑手
解决了唐牧的身份,刘氏一鼓作气又让唐玉书赶紧去孙家提亲:“孙小娘子名声被损拖延不得,明儿还是早些登门去向孙员外赔礼提亲。”
唐玉书也想早些定下此事,立即答应下来,但说秦氏身体虚弱,不善打理这种事,就将这事托付给刘氏操办。
去孙家提亲一事确定下来,刘氏立即兴冲冲回转自己的主院。
而偷溜到后院墙根下的唐牧才回到跨院,就被秦氏搂着“肝啊!肉啊!可怜的娃,你以后就忘了那黑心娘”的一阵哭嚎。
唐牧陪着也哼叽两声,又耐着性子听一阵安氏坏话后,他才知道自己被改名秦牧,顿时皱起眉头。
前世,自己没有改名,依然是唐牧,不过是收养的乞儿。
现在的情况跟前世不一样了,母亲离开唐家,自己成了秦牧,这是好是坏?
唐家主院里,穿着宽松纱衣的年轻妇人正扑打着手中扇子,坐立不安的走动着。
在她身边,一个穿着轻薄长衫,长着倒八眉的年轻男人端坐喝茶,时不时抬眼看看外面,又侧耳倾听,最终不耐烦道:“娘子,你还是坐着吧!转得我眼晕!”
年轻妇人捧着还不显怀的肚子坐下,担心道:“二郎,你说娘能将事说妥不?”
唐二郎嗤笑一声:“是安氏要勒死自己的孩子,大家都看见的,婶子和三郎肯定不能容忍这样的毒妇存在。
啧啧啧!只是那孩子命大,都这样还能活下来了!”
他一棒敲晕安氏,再勒死唐牧,没想到两人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让唐二郎都有些怀疑自己的力气。
听到“勒死”二字,年轻妇人不自禁瑟缩了一下,自己有孕在身,可家里偏偏干下这种拆人骨肉的事,她总感觉不舒服。
心情舒畅的唐二郎并没有发现妇人的不安,喝一口茶继续道:“娘子,只要三郎答应跟孙家结亲,孙家就把东顺街那个绸布庄交给我打理,一年至少可以抽成两百两银子,这可是我的私产,到时候你想穿金戴银,都不需要再走公中让娘不悦。”
有那么多银子!
年轻妇人顿时眉开眼笑,刚才那点不安也没了:“相公真好!”
唐二郎瞟了一眼她的肚子,欺身过来低语:“知道相公好,那今天晚上你可得放开些,别捉手捉脚让我不痛快!”
妇人红着脸:“相公,妾肚子里有孩子,恐怕不行,嬷嬷说过,得等三个月以后!”
唐二郎一搁茶盅,不满道:“那就让鸳鸯来伺候我,你不许拈酸吃醋!”
听到要鸳鸯伺候,妇人脸上潮红褪去,眼中泛起泪光:“相公!”
“哼!赶明儿我就让娘将鸳鸯过了明路收房,也省得还跟你说道……”
夫妻俩正打嘴皮官司,刘氏抹着汗水进来了,两人赶紧收了声。
唐二郎迎过去:“娘,那边怎么说?”
刘氏一屁股坐在凳上,接过儿媳送过来的茶喝了一口才道:“能怎么说,自然是趁着你爹这几日在行宫候值,我们明天就去孙家提亲,等他回来才无话可说。”
唐老爷唐品山六品官,科举出身,自诩清高,对这亲事多少有些不满意,只有趁他不在,赶紧敲定此事。
唐二郎大喜:“娘,那孩儿现在就去给孙管家通个信,明天他们也好准备准备!”
刘氏嗔他一眼:“慌什么,反正已经定下,这事就变不了。倒是你得先说清楚,安氏可真的把这事闹到大街上了,孙家会不会觉得丢脸?”
唐二郎嘻嘻一笑:“安氏才到京城几天,连门都没有出过,哪里知道孙家在何处,不过是在前坊的街巷走了一段,连坊门都没有出。
娘,实话告诉你,门口那几个婢女婆子还是儿子我让人专门去找来的!
她就是说出什么都没有人信,还要被打骂一顿。”
刘氏大大松一口气,自己正不知道忧心要怎么去孙家说和,没想到那些流言都是假象。
她想到秦氏母子那担心焦虑样,忍不住笑骂道:“就你鬼主意多,不过这样倒是唬人了。”
在唐玉书母子心中,只以为安氏这一闹已经传遍京城,得罪孙家和广安伯府,殊不知只有同坊的几户人家知道,而且还只是笑话而已。
撇开唐家几人的心满意足不提,只说安春风在穿过几条巷口后,就面带痛苦停住脚。
走这么久,她已经被高墙之间的巷子绕晕了。
唐牧说过“什么东……北……”她就尽量按这方向走。
可是这些院墙几乎一模一样,都是一色的青灰砖石,一色的朱漆大门,更何况连巷子宽度都差不多,没有商铺闲人,更没有看见什么客栈。
安春风本是路痴,原身也不识路,若要在这些巷子里找到东、南、北,简直是难上加难。
好在凭借太阳找方向这种最基本的常识她还是懂的。
虽然现在太阳早就不见踪影。
安春风还是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充满信心抬手比划几下,口中念叨:“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嗯,东在那边。”
找到“东方”,她转身向左边的街巷走去。
安春风这怪异举动引来不远处几人注意,一个穿着公人服饰的官差对同伴指了指这边,又说了什么,引得其余几人摇头,转身去了旁边的巷子。
穿过高大的坊门,安春风走上一条大街,此时大风卷尘土飞扬,布幡乱飞。
天空有雷声隐隐,街上来往的行人脚步匆匆。
夏季的暴雨将至,安春风无暇再看沿街商铺,只脚步不停,一心先找到客栈落脚。
可是满街看起来都是高档的酒楼茶肆,就没有寻常客栈存在。
在穿过几条街,连续询问数个路人后,终于发现街巷里名叫“仙客来”的招牌。
这店不大,门脸收拾得还算干净,安春风再不挑剔,前脚方踏入客栈,身后就大雨滂沱。
见有客人登门,柜台里正拨着算筹的掌柜头也没抬随口道:“客人几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安春风来到柜前放下包袱:“掌柜的,住店多少钱一晚?”
掌柜抬头,等看清来人头戴白绸顿时一楞:“哎哟喂,这位大娘子怎么戴着孝就来住店,我们不方便接待啊!走走走!你快走!”
安春风:“……!”
什么戴孝?是说我死了丈夫?
不过当寡妇也不错!
第11章 留居京城
安春风欣然接受“寡妇”这个称呼,只是不能住店有些麻烦,得好好解释。
“掌柜,民妇丧夫,投亲不遇,现在大雨无法赶路,还望掌柜行行好,留住一晚!”说得难受处,安春风掩面而“泣”。
掌柜见她可怜,不好往外赶,为难道:“你这种人要是住在店里,其他客人看见会说晦气。”
安春风可不想再冒雨去找客栈,自己头上带着伤,被雨淋湿定要感染。
她还想再求几句,就见一个胖胖的妇人从店铺里走过来,听到掌柜在赶人,将手中的正拎着的水桶一丢,叉腰骂道:“徐昌珍,这店可是老娘的,什么时候赶客由得你作主了?”
那掌柜脸皮一下垮下来:“你自己看,这可是戴孝的寡妇,你让她住进来,其他生意还怎么做?”
那胖妇人回头,这才看清安春风额头缠着的白绸,也微微吃了一惊:“大妹子,你这还是热孝里吧,怎的就出来走动了?”
安春风无奈将之前投亲的话又说了一遍,末了才道:“还望两位宽容,能收留一晚,银钱上不会短!”
她摸出碎银搁在柜台上。
掌柜看一眼银子,感叹一声:“现在雨大,赶你这个苦命人出去也丧良心。
不如这样,你在房间里别出来,免得惹人说叨,饭菜我给你送进去吃,明天你早早离去,不惊扰别人。”
能住就好,安春风哪有不肯的,于是在仙客来客栈的一个小房间住下。
入夜,大雨没停,客栈生意清淡,并没有多少客人入住。
胖胖的老板娘亲自送来饭食热水,拉着安春风嘘寒问暖,好一通询问。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安春风还是个带着热孝的俏丽小寡妇单独出门。
从老板娘口中,安春风总算明白一些原身都不了解的京城习俗。
怪不得掌柜不愿意自己住客栈,原来,头缠白绫是亲人刚死,尚未入土的直系亲眷所戴,这可是真真的热孝。
安春风心里好笑,原身的“亡夫”唐玉书现在还活蹦乱跳,的确没有掩埋。
自己能替他戴孝,算是给脸了。
知道安春风是因为没有长辈不懂规矩才出错,老板娘又感叹一番,还陪着流了几滴泪。
戴孝的事好解决,老板娘善意提醒,寡妇是要素衣戴白。
也不用一直披麻戴孝,在鬓边簪一朵青花即可。
若要改嫁,三年后去官媒那里报备,将青花换红花。
安春风决定自己以后就是一个寡妇。
虽然寡妇门前是非多,会被人另眼相看,也比一个未出嫁的姑娘行动方便。
既然安春风不是热孝,客栈也就不再撵人,她可以安心住下。
跟老板娘一番沟通,安春风对这个时代开始有更多了解,尤其是打听出京城物价,她不由心中嘀咕。
大城市就是不一样,生活虽然方便,物价可不低。
像仙客来这样的小客栈,住一晚好点的上房价格是六十文,再加上热水饭食,一天花销百文,十天就是一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