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厅里顿时哗然。
这是在干啥?
娘子藏金,夫君抓贼,夫妻俩就为了把一个小孩子赶尽杀绝、铲草除根,而将满堂宾客当猴耍?
陈中元手指唐玉书:“你真是天底下难得一见的卑鄙无耻之徒!”
其余人也是摇头叹息。
这人的人品……以后若要官场相遇,真是需要好好考虑。
眼见一场闹剧结束,宾客纷纷离席。
好在,大家留了最后颜面,无人再提报官府的话。
有人还上前拱手行礼客气一下,大多数都是带着家眷默默离开。
熙熙攘攘的前厅转眼就空空荡荡。
唐玉书瘫坐在椅子上,神情呆滞。
他这一天又累又倦,打击接踵而至,从精神到肉体几乎就要崩溃。
孙如意趴伏地上,浑身颤抖惊慌失措。
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嫁箱里,怎么就有那枚被秦牧骗走的金簪。
现在看唐玉书的表情,肯定不会轻饶了自己。
唐玉书沉默片刻就站起来,猛的掀翻面前桌子,上面的酒菜碗碟摔落,顿时满地狼藉。
掀过桌子,唐玉书指着孙如意冷笑道:“好娘子,这就是你嫁进来干的第一件大事。明明金簪就是你拿的,还想利用小畜生来打压我。
这婚也别结了,你今日就跟着压轿的礼箱回去吧!”
孙如意扑过来抱住他的腿:“夫君,妾身错了,你不能退亲,不能退。要是退亲,你我都要……”
唐玉书猛然想到孙员外说的那句:孙家只有棺材,没有退亲,不由背上浮起一层冷汗。
退不得,娶不得,唐玉书指着厅里默不作声的孙家人,面露绝望喊道:“你们孙家就这样急于想拿捏我,这样做对你们孙家又有什么好处?”
这些孙家下人,说是来伺候自己,还不如说是监视,就为了把控住自己。
现在还用金簪来试探自己。
孙嬷嬷脑中也是一团混乱。
在新房提金簪,一则金簪的确是太太心爱之物,另外也是提醒新姑爷,记住现在一切都是孙家给的,而且还欠孙家的东西。
可是……
那嫁箱是自己亲手整理的,金簪怎么会冒出来。
一定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一定是秦牧这个小贱种干的好事。
孙嬷嬷不愧老人精,第一时间就想出一个栽赃陷害的对象。
“唐姑爷,这事恐怕是有误会,还得请小郎君好好解释一下,他的金簪是哪里来的!”
被孙嬷嬷提醒,唐玉书总算是反应过来。
他不想再追问金簪怎么出现在箱笼里的,而是要问那个小畜生是怎么出来的,又为何要在婚礼上逼迫自己认亲?
“快,去告诉唐家,让人抓住那个小畜生和他的帮手!”
唐玉书指着门外喊得声嘶力竭。
他发誓,自己一定要搞清楚谁在做手脚,包括孙家为什么要这样做。
唐玉书虽然恨极秦牧,但心里还是笃定这场闹剧孙家就是主谋。
至于被他撵走几个月的安氏,早就忘得九霄云外。
一个六岁孩子能知道什么,定是有人怂恿。
他怀疑秦牧突然出现在这里,再被自己当众赶走,就是孙家干的,只为不想秦牧这个庶子留下来。
孙家下人这才慌忙冲出院门,可此时外面月光明亮,除去几个行动稍迟,还在整理马车的客人,哪里还有秦牧的身影。
话说刚才,看到从后院搜出金簪,秦牧悬着的心才终于是落地。
黑豆偷摸混进后院成了!
三人之前就商量好的,若是唐玉山只是不认亲,放任秦牧离开。
那枚金簪就不还了,当成唐玉书和孙家给母子的赔偿费留下,少是少点,聊胜于无。
如果唐玉书心有恶意,就用金簪陷害他,让他在人前丟尽脸面。
所以,在唐玉书喊出那句偷盗时,就落入三个孩子的圈套。
有前面小豆子和秦牧打闹吸引目光,黑豆顺利进了孙宅。
他曾经到孙宅里来送过东西,对几处院子都了解,也包括孙如意放置回礼箱笼的偏院。
利于方便翻墙的铁爪,再混在下人小厮中间,黑豆没有费事就将金簪送回,然后又大摇大摆回到前面。
如今金簪找出,大局已定,等待唐玉书的只有鄙视和责备。
果然是满堂哗然,孙如意和唐玉书成了京城第一狠毒夫妻。
眼见大仇得报,秦牧激动得浑身发抖,却突然被一只大手捏住脖领子,那几个国子监的学子靠拢过来,他就这样被几人挟裹着拎出孙宅。
此时小豆子和黑豆已经等在孙家外面的街口,看见陈中元带着秦牧出来,赶紧跑过来:“牧哥儿,我们要快走!”
秦牧这才发现自己多年心愿达成,看孙氏哭求实在太过兴奋,差点误了离开的时辰,他对带自己出来的陈中元几人恭敬行礼:“小子谢过先生帮忙!”
被人喊成先生,学子们都笑起来。
读书人都甘当人师,尤其是此时被一个小孩子这样称呼。
自己救人也只是顺手的事。
刚才看这小孩子可怜,只要宾客散去,唐玉书和孙家如此处心积虑,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带出来还有一线生机可逃。
有学子问:“小童,你可有去处?”
秦牧点头:“有!”
他没有再多说。
陈中元启唇微笑:“有去处就好,还有一句话要叮嘱你。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学海无涯,不分高贱亲疏。以后你不能自暴自弃,一定要好好为人。”
说着取出自己的钱袋放进秦牧手中。
他刚才看见这个被父亲赶出家门的孩子,没有哭闹,没有哀嚎,包裹里只有几十文钱还带着书,不禁升起惜才之心。
可惜他自己是穷学子,钱袋里也只有一两银子,希望能帮孩子微薄之力。
秦牧拿着钱袋,眼睛亮亮:“先生,你叫什么名字?以后我好报答你!”
陈中元摇头:“吾行事只求中正,不求报酬!若是你以后有麻烦,可以来国子监找陈槐。”
陈槐!秦牧牢牢记住这个名字。
这位学子说自己以后有麻烦就去找他,是愿意帮自己的好人。
看着几个国子监学子的背影,秦牧觉得,这才是读书人的气节,让他仰慕。
只是现在时间不容他多作感慨,从孙宅已经陆续有人出来,对着秦牧这边指指点点,还有人过来想问话。
黑豆一字不说,拉起秦牧就跑,小豆子背着包裹紧紧跟上。
对于怎么在街巷逃跑,三人都算得上是经验丰富的老手。
不走宽巷,不雇骡车,全程跑步,只绕路钻小巷,躲着人对着北城方向狂奔。
彻底丢开前世纠绊,秦牧此时心情像割断坠石的风筝,瞬间飞扬起来,说不出的轻快。
就是小短腿跑起来不给力,在院里也关得太久没活动过,没一会就精疲力尽,只能被黑豆背着。
就在他们刚离开片刻,那座挂着红灯笼的宅子就开始四处找人了。
第106章 回归梨花巷
一行人先是到唐家,唐品山跟刘氏正在哭灵,什么都不知道。
赶紧去小跨院喊人,才发现院门被栓上。
几个小厮砸断门栓,门后又是一堆桌椅板凳,好不容易翻过去,发现里面早就人去屋空,后墙边有一堆土,是翻墙跑的。
唐品山跟刘氏再也顾不上唐老夫人的灵柩还摆着,马上让唐二郎也带人四下寻找。
除去那个十三岁的小厮,剩下的就是两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就是跑,天黑夜冷又能跑到哪里去。
可是,两家几十个下人搜遍顺安坊每一条巷子,就巷口揽客的骡车也没有放过,依然一无所获。
三人仿佛是平地消失,连一根毛都没有找见。
这事太过奇异,唐家人心里也相信是有人故意所为。
那人,自然是一开始就不喜欢庶长子的孙家。
好在同时消失的黑豆和小豆子出自牙行,可以找到户籍。
可是等唐二郎第二日一早到牙行查看,两个小厮的户籍却是外地,还是千里之外的南方。
就是有心想抓人也是鞭长莫及,只能对着牙行一顿咆哮,说牙行在用流民骗人。
因为有宋师的提前打点,唐家没有从牙行得到两个豆任何真实有用的信息。
牙行也是见多识广,手中的雇工是从何而来他们自己清楚,对处理这样的纠纷也非常有经验。
立即态度谦卑的积极帮忙报案,主动退回黑豆二人的酬金,而且愿意翻倍赔偿。
西城牙行跟这些穷酸小官打交道多了,知道这些官家里养不起家生奴,只能全部雇佣,说起来就是省得几年外派出京时,又要卖奴。
其实就是钱少、事多、还挑剔,反正拖下去,拖着拖着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