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到偏房,叫来紫莹,低声道:“紫莹,你去查一下九年前的一个家丁,名为眷春,府中应该还有他的卖身契。”
“若是没找到,去城西宣和庄一趟,找个由头,打探一下此人。”
“是,小姐。”紫莹领了命,策着马车出门了。
母亲能醒过来,多亏了九殿下……
他的身体如何了?
她敲了敲紧闭的房门:“殿下,你醒了吗?”
见没人回答,她推开门,轻轻走近床榻。
他发烧了。
楚云昭一张如画的脸上,此刻正紧闭着双眼,眉头微皱,额头上浸了薄薄的一层冷汗,长而浓密的睫毛微颤。
“用过药了吗?”
“小姐,已经用过了。”
丫鬟们看着昏睡的俊美男子,悄悄猜测这人的身份。
他好似做了什么噩梦,睡梦中也不安稳的样子,脸颊泛着不正常的薄红。
这解蛊之术还是反噬到他了……
她拿出帕子将他额上细汗擦净,将冷毛巾敷在他滚烫的额头上。
突然,一只手紧紧嵌住了她正要收回的手。
楚云昭眉头紧皱,整个人颤抖着,在睡梦中呓语着什么。
她吩咐丫鬟道:“去拿些安神的檀香点上。”
楚云昭房中,燃的便是檀香。也许这香气,会让他心安一点。
“你说什么?”沈凌烟矮下身子,去听他讲话。
“昭儿错了,你不要走……”
“谁不要走?”沈凌烟失神了一瞬,他在叫谁?
“母后……别走……”
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一向冷硬乖戾的九殿下,现如今就像个孩子一样无措。
自己的母亲是醒了,但他……
眼前这人,八岁那年失去母亲,继而便流落宫外。
虽然他未提起过,她也能大致猜出,这些年,他过的很苦,经历了非人的痛苦。
她柔声道:“母后不走,昭儿安心睡吧。”
继而抚上楚云昭的头,一下一下的轻抚着。
嵌住她的手渐渐松开了,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那边,将军府内,沈水瑶悠哉的等待着消息。
听说沈凌烟半夜便带了个神医去,闹得国公府整夜不宁。
她嗤笑一声,呵。怎么可能会醒?
昨夜自己放的毒烟,足以将她母亲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就是带最好的神医,也无济于事。
呵……姐姐,你殚精竭虑这些日子,有什么用呢,补回来一个躯壳而已。何况,现在还变成了鬼!
想着,她拿出纸笔,写了封信,吩咐道:
“照例寄给我母亲。”
似是觉得不放心,她站起身来,摇动着头上的金钗,浅笑道:“走,我们去看看我那好姐姐的母亲,如今怎样了。”
傍晚,紫莹回到镇国公府。
“小姐,我们没找到那家丁,但找到了另一人,她说在城西等您,有些东西要单独告诉您。”
“另一人?与那家丁是什么关系?”
“小姐,她只说说手中有那家丁的遗书,要见到您,才能亲自交与您。”
沈凌烟未再迟疑:“我们走。”
刚备好马车,准备前往西城,就见沈水瑶摇曳着身子进门。
“哟,姐姐,你这是要去哪啊?”娇滴滴的声音响起。
沈凌烟径直略过她,向着门口走去。
“姐姐,何必那么着急,我听闻林夫人出了点事,特意来看看,怎地如此撇下妹妹?”
“不劳关心,我自己的母亲自己会想办法。”
“妹妹听说她好似……疯癫了。”沈水瑶捂着嘴,忧心道:
“也不知谁传出的谣言,林夫人那么端庄自持的人,即使昏睡多年也不可能如此啊。妹妹关心林夫人,来探望都不行吗?”
沈凌烟向着紫莹使了个眼色。
紫莹心领神会,急急道:“小姐,再不走来不及了,大师还等着我们呢!我好不容易才等到。”
沈水瑶心中嗤笑,面上娇怒道:“放肆!主子说话,你一个丫头插什么嘴!”
说着就抬手要给紫莹一巴掌。
“沈水瑶,你给我离开国公府!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来看笑话的!”沈凌烟一把拦住她,怒不可遏道:“我现在没空与你纠缠,滚开!”
沈凌烟看向她的眼神带了愤怒与心焦,不似作假。
她眼珠一转,侧身让开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沈水瑶轻笑一声。这是去找神棍了吗?可惜,也没有用。
天下能解那蛊毒的,也只有那位老先生,而那人早已离世。
姐姐,你从前加在我身上的,我都可以原谅你。因为你身体会被逐渐掏空,变成个废人!你以后,拿什么和我斗?
第30章 遗书
马车上。
“紫莹,你把情况详细同我说一下。”
“小姐,方才我回府拿卖身契,找了半天,也未见踪影。”
“……应是被销毁了。”
紫莹点点头,道:“我便与暗卫来到西城,打探了些许人家,终于有一人知道线索。
按照她说的地方去寻,发现那房子早已破烂不堪,虽然已经许多年没人住了,然而并没有蛛网,是不寻常的干净。”
“以她母女二人的恶毒程度,应该是被灭口了。”沈凌烟捕捉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定期去打扫?”
“我们在那附近蹲守了一下午,准备离开之际。正巧,看到一个大概三十岁的妇人提着篮子进来。
那人看到我们,先是害怕,连连后退。待我们走近之后,她突然问我们是否是将军府的人,可我们并未见过她。”
沈凌烟略略诧异:“你们没有换掉衣服吗?她怎么会认出来?”
“换掉了小姐,我们穿的是便装。”
“后来呢?”
“我们本不想暴露,然而否认后,那女子转头就要走。我看她似是有话要说,便认下了。
然后那女子颤抖了许久,问是谁派我们前去的,要亲自见您一面。见她凝重的样子,我便匆匆赶回来了。”
沈凌烟眼眸垂下,指节敲着身下的坐垫,点点头。
她撩开车门帘向后望了望:“方才让你派几个盯着沈水瑶,别让她跟上来,你派的谁?”
“小姐放心,都是暗卫中最出色的人选。”
半刻钟后,马车在西郊停下。
这里到处是留下的危房,已没有几户人家。
沈凌烟穿过幽深的窄巷,拨开层层暗卫,看着面前一身素衣、背对自己的女人正坐在老房子中。
墙壁泛黄,木桌早已掉漆,屋中却未接蛛网,异常的干净。
听到动静,那妇人转过身来。见到沈凌烟的那一刹那,她全身开始剧烈的抖动。
“林……林夫人?”随即她自顾自的摇摇头:“不、不是……”
“我是林夫人的女儿。”沈凌烟坐下,道:“说说吧,当年的事。”
妇人瞳孔微颤,哆哆嗦嗦的开口:
“沈小姐,我是眷春的……好友。当年您将他带入府中,他曾欢喜的来与我说起过,我也为他高兴。”
那夫人顿了顿,踌躇道:“我听闻府内林夫人是个十足的美人,姿态高雅,就求着眷春悄悄带我看一眼,那以后,我就没忘记过那张脸。”
“这位夫人,你真的只是眷春的好友吗?”
“啊……”她犹疑了一瞬,道:“我当时偷偷和他来往,家里不同意,就只能瞒着所有人。”
“嗯。后来呢?你发现了什么?”
“一开始,一切都很正常。只是……有天晚上他回来,和以往的状态都不同,沮丧着一张脸。我问他,他也闭口不答。后来他的状态越来越差,直到……
她从怀里掏出一份信件:“直到那天他出门前,把这个给了我,嘱咐先不要打开,出行要小心。
他就再也没有回来,第二天,他的父母也不见了,街坊邻居都传他们一声不响的搬走了,我本伤心至极,要把这信烧了。转念一想,又鬼使神差的打开了。”
“信上写的什么?”
“……您自己看吧。”
沈凌烟接过信件,打开,只见这最上面写着两个血红的大字:遗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