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宿舍找母子俩,母子俩不在,林北到自习室,找一个空位子坐下,琢磨一会儿年画,便开始回忆老师讲过的内容,在一张大白纸上写学习笔记。
林北抬头看墙上的钟,他收拾东西离开自习室,骑车前往工地吃饭,饭后,他和工程队成员聊天,见时间不早了,林北骑车前往教室,他进入教室一边教同学们字母,带领同学们复习单词,一边等母子俩。
母子俩进入教室,林北又带领同学们读三遍单词,他到母子俩旁边坐下,紧跟着老师进来上课。
老师填塞式授课,同学们全程晕晕乎乎听课。凌晨零点三十八,授课结束,同学们苦着一张脸离开教室。
这时候,住在校内的优势显现出来了。其他同学还在路上,一家三口已经洗漱完毕,余好好带着林聪睡觉,林北看课本和课堂笔记,然后再做习题,通过做习题他搞懂了新的知识点,林北伏在书桌上写学习笔记,把学习笔记夹在余好好的课本里,他爬到上铺睡觉。
第二天,林北送母子俩到余淮镇,把母子俩放到包子铺,马不停蹄赶回市里。
他回到店里,把画架搬到窗前,放好画纸,对着画纸比划了一个上午,桑超英喊他吃饭,林北果断跟桑超英出门吃饭。
饭后,林北回店里,桑超英骑车到照相馆取照片。
桑超英回来,林北还没有动笔。
桑超英买了十四寸的相框装十四寸的照片,把两个相框挂在墙上。
林北对着相片中的自己、桑超英、黄益民笑,视线上移,在两张证上停留一会儿,他收回视线,动手不停地调颜料试色,在画纸上尝试作画,林北废了一张画纸,开始在大白纸上找手感。第二天,阳光跃过窗格洒进来,林北在铺开的画纸上留下绚丽的色彩,整副画的色彩似生机蓬勃的朝阳,又似绚烂夺目的晚霞。
昨天,黄益民骑桑超英的自行车逛淮市,边逛边在地图上标街道办事处、居委会、干部大院、公安大院、干休所、工厂等,今天,黄益民回到店里,把地图钉在墙上,拉着桑超英研究地图。
两人边研究地图,边狂记笔记,中午,两人正要喊林北吃饭,被画板上的景色惊住了。
“我下午回村拉咸鸭蛋,益民,你找人打印海报,桑超英,你留在店里接应我。”林北说。
“嗯。”黄益民小心翼翼取下画,把画卷进相纸里,抱着相纸离开。
桑超英追到门口,喊:“益民,你还没吃饭呢!”
“我不饿。”黄益民登上了公交车。
桑超英回头看林北:“北哥,我俩去吃饭。”
“嗯。”林北到后院洗画笔和颜料盘,把画笔和颜料盘放到木架上,和桑超英出门吃饭。
饭后,林北开拖拉机到腾飞玻璃厂拉玻璃杯,然后开拖拉机回村。
适龄孩子几乎全进学校上学,村里只剩下嘎嘎小的孩子,他们在村口玩纸飞机,听到拖拉机声,他们举着纸飞机,捣着小短腿往村里跑:“妈,聪聪爸爸回来了,咱家啥时候吃肉。”
大家边笑着打趣这些嘴馋的小孩,边结伴前往林北家。
林北几乎和他们同时到达家门口,他停车,喊两个人和他一起把玻璃杯搬到院子里,院子里咸鸭蛋堆成了山。
余好好安排几个人引导村民们排队,她挤到林北面前,递给林北一张纸:“一共226000枚咸鸭蛋,你把咸鸭蛋运走吧,我给他们发玻璃杯。”
林北点头,找人帮他把咸鸭蛋抬到拖拉机上,一共运了两次,他才把咸鸭蛋运完。
林北、桑超英把咸鸭蛋卸到后院,两人专门留一大块空地放玻璃瓶。次日,周航给林北送十万个玻璃瓶,六万多个软木塞,和安装软木塞的机器。林北安排桑超英清洗玻璃瓶,给玻璃瓶消毒,消完毒的玻璃瓶被桑超英整齐的放在店里,林北则把软木塞浸泡在水里,把工地的大铁锅拉过来,他在店门口支锅,烧一锅开水,把浸泡过的软木塞放进开水里烫,再把烫过后的软木塞铺在簸箕里,在桑超英的帮助下,林北把簸箕放到房顶,晒了两天,软木塞全干了,随后他组装一个灌酒设备,把酒缸里的桂花酒灌进玻璃瓶里,黄益民抱着一卷海报回来,林北喊黄益民过来灌酒,他操作机器给桂花酒安装软木塞。
灌了三万瓶桂花酒,桑超英继续给玻璃瓶消毒,林北、黄益民给桂花酒贴标签,随后,两人一边灌青梅酒,一边给青梅酒贴标签。
三人刚把六万瓶酒放入库房,周航送三十六万余个玻璃杯过来,三人又把玻璃杯放入库房。
林北到隔壁杂货店取麻绳,顺便借一把剪刀。
回到店里,林北裁剪黄布,桑超英、黄益民开始打包礼盒。
林北预计十八号卖礼盒,离十八号还有四天,如果他们把时间耗在打包上面,他们根本没时间发放打折券,张贴海报。
林北把裁好的布放到簸箕里,走到两人面前蹲下问:“你俩手里还有钱吗?”
“我身上还有两百。”黄益民老实说。
桑超英心痛说:“我身上还有八十多。”
“我们仨还有其他事要做,不能在这个上面耽搁时间,我想请人打包礼盒,你俩同意吗?”林北问道。
“我们同意。”两人一直惦记着打折券和海报呢,哪里会不同意呢。
问题又来了,到底以什么形式招人呢。张贴招工启示招人,他不知道应聘工作的人皮下是人是鬼,在紧要关头,如果他不幸遇到了鬼,那就完犊子了,所以林北打算找孔国贤帮忙,孔国贤干了这么多年街道主任,肯定熟悉管辖区内的人,他推荐的人至少人品不会出现大问题。林北说干就干,立即动身去找孔国贤。
第098章 98
到了望湖街道办事处, 林北把自行车停在树下,满腔喜悦走向办公室,轻轻敲门。
斜倚在里侧窗户上抽烟的孔国贤扭头, 拧在一起的浓眉舒展开来, 捻灭烟头, 掸掉身上的烟灰,走出办公桌, 拧开通向里间办公室的门, 朝林北招手。
“主任, ”眼神麻木的李朋飞注意到孔国贤朝衣着朴素的男青年招手,他捏了捏手指, 再次拎起网兜递给孔国贤, 满脸笑容说,“扫大街的人手够了不要紧, 我可以糊火柴盒,一周糊一天也……可以。”
“主任, 白酒瓶里装了桂花酒, 可以消食开胃养生。”孔三娣不甘示弱往孔国贤怀里塞桂花酒,“天下孔姓是一家,你可得帮我安排一份工作。”
“我。”李茹攥紧衣摆, 最终什么也没说,垂下脑袋。
孔国贤推拒不收,林北走过来,他拽着林北进入里间, 把孔三娣往外推, 强行关上门。
孔国贤摇了摇头,踮脚尖打开头顶上方的柜子, 掏出一个方桶铁皮盒,林北坐到腿边的椅子上,眼里闪着亮光说:“我来街道办事处这么多趟,头一回见到有人到街道办事处找工作。”
“天天都有人找我给他安排工作,只是你没见着罢了。”孔国贤捏三片茶叶放入茶缸里,拿掉木塞,拎起暖瓶倒水,热腾腾的茶水冲刷搪瓷茶缸,茶叶在里面翻滚,溢出淡淡的茶香,孔国贤淡淡笑了一声,转身把茶缸递给林北。
“这么多个体户,也不差他们,他们为什么不干个体户?”林北困惑道。
“不是人人都能干个体户。”孔国贤给自己冲了一杯茶,坐到林北对面,把茶缸放到一旁,从抽屉里拿出专用信纸,拔开钢笔帽,问,“你这回找我,又让我给你开啥证明?”
“这回我找你为了其他事。”林北把茶缸放到对面的桌子,搬椅子到孔国贤跟前,他坐下小声说,“我打算招聘8—12个人帮我打包礼盒,一个礼盒五厘钱,总共需要打包六万个礼盒。我拿不准应聘人的人品,想让您给我推荐几个人。”
孔国贤手顿了一下,在信纸上写下两行字,扭头看墙上的钟:“你中午过来领人。”
林北一口气喝完茶,连茶叶都被他吞进肚子里了,眉眼染上朝气离开。
门被打开,又被关上,一道声音从院子上空飘进来:“谢谢孔主任。”
孔国贤抬头望向那扇紧闭的门,眼里浮现笑意,又低头琢磨名单。
林北骑车离开,抬头,视线穿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看掠过去的太阳,眉眼飞扬享受从身上滑过去的光斑,裹挟一丝凉意的风。
到了礼品店门口,林北攥紧刹车闸,脚踩地朝里喊:“我下午一点领人过来,你们给门和窗框重新刷一层漆。”
紧接着林北又说:“我们仨都要出门忙活,没工夫监督他们干活,我打算请余好好同志过来帮忙,你们觉得咋样?”
黄益民把打包好的礼盒垒在一起,捶膝盖说:“请嫂子帮忙!那太好了!!!”
“我刚刚盘算我们仨轮流出门忙活,发现怎么交班都不合适。”桑超英趴在礼盒上嘿嘿笑说,“我正愁着呢,你正好给了一个再合适不过的办法。”
林北调转车头,骑车前往淮大。
灌酒这段时间,如果晚上有课,他都是踩着点上课,下课立刻骑车回店里,如果余好好想回老家,她带着林聪坐公交车回县里,到包子铺骑车回老家。
他和余好好找不到时间说话,也不知道余好好有没有编出歌曲,帮丁琼排练节目排练的咋样。
他来到职工宿舍,门是锁着的,林北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没等着人,他骑车到三个工地转一圈,正准备骑车返回淮大,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掉头骑车前往丽皇,停好车,跑进丽皇,走到柜台:“你好,我要预定一桌饭,二十一号晚上的,八人桌,我还要一份上回点的甲鱼汤。”
“那天的桌子都被订完了。”服务员这两天不断重复这句话。
“那我订一桌饭打包带回家。”林北皱眉说。
“没甲鱼汤了,你还要订吗?”服务员烦躁问。
林北问服务员要一张菜单,服务员抽出一张菜单拍到柜台上,林北拿起菜单,这是一份新的菜单,上面添加了月饼、大闸蟹,八块月饼八块八,十个大闸蟹六十六,林北看到金额,抵在柜台上的手肘滑了一下,当他看到甲鱼汤的价格,林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瞬间产生了他不认识钱的念头。
林北放下菜单:“不好意思,我不订了。”
他离开丽皇,骑到自行车上,回头看金碧辉煌的招牌:“日赚斗金。”
林北低头想事情,摩托车从他面前飞驰过去,林北扭头,穿制服的工商局领导意气风发骑摩托车驶远,林北抿唇笑,骑车离开。
回到职工宿舍楼下,林北坐到台阶上等母子俩。
林北靠在旁边的树上睡了一会儿,当他睁开眼,一个穿嫩黄色褂子,大红色灯芯绒背带裤,白色球鞋的小孩出现在他眼里,小孩蹲下来捡起落叶,似在观察落叶纹路,穿碎花褂子和粗布裤子的余好好挎着布包低头和小孩说话,小孩仰头回话,尾光从他身上滑过,小孩的声音戛然而止,定眼看向远方,忽然咧嘴笑,呼呼呼奔向他。
“爸爸。”林聪冲进林北怀里。
林北接住他,眼里含笑看着余好好朝他走来。
余好好挨着林北坐下,捏起林北肩头的一朵桂花。
这朵颜色寡淡,香气浓郁的小黄花倒影在林聪眼里,林聪趴在爸爸腿上,凑近看。
“我倒是没有注意哪里有桂花树。”林北惋惜说。
“我带聪聪坐公交车到市民艺术夜校,公交车经过怀康路,每回都会闻到桂香,但每回趴在车窗上找,回回找不着桂花树。”余好好把桂花放在手心,手靠近林聪,林聪低头闻。
“你和聪聪常常到市民艺术夜校?”林北闲聊道。
“不是常常去,只去过三回,想学一些唱歌经验,结果我去的太勤快,被时澜老师喊到办公室,时澜老师问我有没有意向报班。”余好好把小花放到林聪手心,“我说我还要再考虑考虑。”
“你歌词写的怎么样了?”林北偏头看她。
“已经写好了,我打算今天傍晚和丁琼提歌词,用不用看她。”余好好说得轻松,若不是她挺直身体,蹭手心的汗,林北就信了她。
“聪聪,你和妈妈到市民艺术夜校,有没有看人打架子鼓?”林北比划架子鼓。
林聪富有节奏感,抑扬顿挫模仿架子鼓声音:“咚咚咚——”
林北看余好好,憋着不笑。
架子鼓和歌词有啥联系?余好好迷糊的眼睛倏然瞪大,磨牙拧林北的痒痒肉。林北忍不住笑,又龇牙连连倒抽气,还不解看她,余好好气呼呼站起来踢林北的脚:“装,继续装。”别以为她没听出来眼前这货借用聪聪的嘴讽刺她装,余好好的身体瞬间僵硬,不只是气的,还是羞的,心跳比之前更加有力,好似和聪聪嘴里的“咚咚咚——”步调一致,余好好快速捏住林聪的嘴巴。
林聪:“……”
林北递给林聪一个你好吵的眼神,吵着妈妈的耳朵,也吵着妈妈的眼睛。
林聪瞪大眼睛:我真的吵嘛!
林北忍不住大笑,余好好松开手弯腰笑。
“……爸爸的笑声吵着妈妈啦。”林聪指着爸爸,扭头看妈妈。
林北、余好好顿了一下,爆发出更响亮的笑声,结果……余好好不打一声招呼,“啪叽”一下捏住林北的嘴巴。
林聪捂着嘴偷偷笑。
林北:“……”
余好好松手,微扬下巴坐在林北身侧,林北轻咳一声,点了点余好好的手背,余好好睨他,林北火速坐直,一本正经说:“每一首歌都有一个曲子,”眼尾余光悄悄观察余好好,注意到余好好支棱耳朵,身体朝他这边倾斜,林北目视前方继续说,“我想办法帮你谱曲,你帮我看几天店,成不成?”
“你会谱曲?”余好好话里溢出浓浓的质疑。
“我们到王晓冬家借收音机和磁带,磁带盒子里面应该有歌词和曲,如果没有,市图书馆应该收集了歌词和曲子,我到图书馆找,”林北靠近余好好,“我听歌看曲,琢磨两天给你弄出曲子。”
“你不会是顺便帮我弄出曲子,主要是在店里放歌,让店里充满悦耳的歌声吧!”不怪余好好不信任林北,因为林北真能干出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