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司机嫌太远,是不同意接这个活的,奈何叶莺给的实在太多,愿意付他们双倍的钱。
他们跑一趟就能赚好几个月的钱,想不答应也不行了。
一路上,叶莺始终觉得这是一场梦。
她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纪连齐牺牲了事实,就像被人掐住了喉咙一样,窒息感扑面而来。
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他们不仅教训了高安那个混球,他们还在零点的时候一起跨年,一同看那漫天繁华,他们还...
他们虽然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夫妻,但这些日子以来,她似乎已习惯他的存在。
在全国人民还在家中欢度春节的时候,他却永久地躺在了边境。
接下来,让他家里的二老怎么办?
难道,王秋红一语成谶了吗?
这个事实,她真的接受不了,也没办法接受。
司机看着叶莺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抹眼泪叹气了,终于忍不住关心道:“我说妹子,到底发生啥事了?一路上都见你在抹眼泪,两天了。”
叶莺吸了吸鼻子,抬起双眼:“你们知道,当全国人民在欢度春节的时候,边境地区发生了什么吗?”
副驾驶的黄司机微微皱眉,“嗯?”了一声,懵逼的神情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发生了什么?”
叶莺看着黄司机懵逼的表情,再也忍不住,神情激动:
“他牺牲了!牺牲在边境!”
“这...”黄司机顿时面露歉意,连连致歉:“对不起啊妹子。”
“对不起对不起,哥的错。你...节哀吧。”
叶莺索性不做声了。
半小时后,车子在某军区门口停了下来。
“妹子,你要去的地方到了。”黄司机小心翼翼且密切地关注着叶莺的精神状态。
叶莺从背包里摸索一阵儿,掏出了一些钱,分别给了两位司机。
“你们仔细数数,没问题的话我就走了。”
许是因为听闻了这个噩耗,那些钱两个司机仅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并没有仔细清点,就让叶莺走了。
叶莺下车的那一瞬间,差点栽倒。
疾步走进军区大院里,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停止了。
有一个地方,专门用来停放这次牺牲的战士的遗体。
见到叶莺,头上包裹着白纱布的林杰和拄着拐杖的贺朋带着满脸痛苦走了过来。
多年并肩作战的战友牺牲了,他们也十分难受。
“叶莺。”贺朋率先唤了一声。
听见熟悉的声音,叶莺呼吸凌乱:“他在哪儿?”
“他...”贺朋深深吸了口气,指着停在最里头,一具用白布盖起来的遗体,“他在那儿。”
叶莺目光望向那具遗体,颤抖着双腿,缓慢走了过去。
每走一步她都觉得无比艰难。
仿佛双腿灌了铅。
并且,她的心脏还隐约地疼着。
等走到了贺朋所说的那具遗体跟前,仿佛已经用光了全身的力气。
“叶莺。”
叶莺抬起手,正要掀开白布的时候,贺朋拦住了她。
“你真的...要看吗?我怕你看了会承受不住。”
顿了顿,叶莺抬眼望向贺朋,喉头发涩:“但我如果不看的话,又如何能确认他到底是不是纪连齐呢?”
“他...是。”贺朋深深吸了口气,指着轻轻放在白布上面的“军人保障标识牌”。
“这是从他身上发现的,标识牌,军人的‘身份证’。”
叶莺拿起那枚军人保障标识牌,仔细端详。
上头果然写着纪连齐的名字,性别、血型,部队番号等信息。
第194章 你给我好好活着!
军人保障标识牌,可以便于战士负伤或阵亡后的身份确认。
一旁的贺朋接着沉声解释道:
“若是战士不幸战死了,亦或者战士的面貌已经无法辨别了,便…只能通过军人标识牌来辨认了。”
“你是说...”叶莺立即抓住了重点,心脏止不住狂跳:“你是说,纪连齐他的……面貌已经无法辨认了?”
犹豫了片刻,贺朋仍是沉重地点了点头:“嗯!他……”
叶莺不由用力握紧军人标识牌,走近那具遗体。
原来纪兴国所说的“认一认,指的便是这个?
“不管怎样,我还是决定看一看,我一定要确认过是他才行。”
说着,叶莺再度缓缓伸手,欲要掀开那张将遗体彻彻底底遮盖住的白布。
贺朋却又一次按住了她的手:
“叶莺,你再考虑一下吧。”
叶莺抿了抿唇,摇头:“我能承受住的。”
她挣脱贺朋的手,站在原地做了良久的思想建设,终于缓缓伸手到白布的另一头。
只才碰到一个角,她的手就已经抖得不行了,不得不又退回来。
她害怕自己一旦真的掀开了这块白布,就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一直沉默不语的林杰终于开口:“要不还是别看了吧。”
“他的身上有这个牌子,且又体型相当,错不了。”
听了林杰的话,叶莺有一瞬间动摇了。
但她还是摇了摇头,深吸了口气,缓缓扯开了白布的一角,隐约中看见血肉模糊的一片便迅速松开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叶莺终于再也忍不住,双眼泛起了泪光,身体慢慢地,一点一点蹲了下来。
“纪连齐,这儿躺着的肯定不是你吧!!”
她捂住唇,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但颤抖的双肩足以看出她此刻处于情绪崩溃边缘。
“叶莺...”贺朋想安慰两句,但‘节哀顺变’到了嘴边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活生生的人就这么走了,让人怎么节哀,怎么顺便?
“叶莺,走吧,先出去吧。在这里待着,你只会更难受。”林杰蹙着眉头,望着把脑袋深深埋入膝盖的叶莺。
叶莺置若罔闻,还处于冲击中尚未走出来。
这时,门突然被拉开。
立即传来一道虚弱的低唤:“叶莺。”
叶莺身体猛地一震,慌忙抬起头来,与贺朋、林杰二人齐齐看向门口。
纪连齐在一名护士的搀扶下,站在门口。
“纪连齐!”
“老纪!”
“你,还活着!”
看见那张布满了伤痕的脸,叶莺再也顾不得许多,扑了过去。
叶莺扑过来的那一刹,纪连齐身形一晃,脸上几不可见地闪过一丝痛苦。
“纪连齐!你到底怎么回事!你想让你的家人伤心死吗?”
叶莺的脸上顿时眼泪和鼻涕乱飞,看着这个前一刻为自己还为他难受得死去活来,后脚却突然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的人,她忍不住朝他的胸口处梆梆来了两下。
拳头一落,却见他深深皱眉,猛地吸了一口气。
她分明没怎么使劲儿,怎么他就.....
叶莺顿时察觉不对,当着众人的面几下子撩起他的衣服,一看...
他的上半身都用绷带和纱布包扎了起来。
甚至有的地方还往外渗着鲜血。
叶莺倒吸一口凉气,急忙把撩起的衣服拉下。
“你、你怎么受这么重的伤?”叶莺担忧地皱起了眉心。
“我插一句。”一旁的护士冷不丁开口打断他们:“纪同志受了很重的伤,身体很脆弱,先把他送到医院吧。”
“其他的,你们再慢慢说也不迟。”
叶莺不由打量着身旁的护士,赞同地点了点头。
再看向外边儿,还有两名医护人员在等着,见状把担架抬了过来。
纪连齐被扶着躺在担架上,接着被送到车上。
于是,叶莺连同贺朋、林杰三人一同上了救护车,跟随纪连齐和那名护士,一同出发去往军区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