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张美香比她幸运的多,朱旺宗没有谋夺过张美香的东西,也算照顾她。
“都怪你!”张美香很愤怒,“要不是你办那个什么扫盲班,我哥怎么会认识王金兰!”
李芳草无语,反问道:“难道不怪你吗?你要是不来小王庄下乡,别说王金兰了,连我都没机会认识你们!”
张美香知道自己无理取闹了,她就是想找个发泄怒气的口子。
过了一会儿,张美香说道:“我宁可我哥看上的是你!”
认识这么长时间,李芳草是个什么样的人张美香看在眼里,她还是很认可李芳草的人品的。
“别瞎说!”李芳草哭笑不得的摆手。
张美香越说越气,“咱们都是城里下乡的知青,谁家里人不盼着咱们哪天能有机会回城落户?我哥他是被王金兰灌了什么迷魂药?他是不想回城了吗?”
这年头,知青是有返城落户的机会的,招工,推荐上大学等等,虽然机会少,但耐心等待,说不定就等到了,总归有个希望在。
但要是知青跟农村人结婚,就自动转成农业户口了,在这个城乡户籍管理严格的年代,等于是断了自己回城的路。
很多女知青因为回城无望,或者是一个人承受不了乡下生活的苦,选择嫁给当地的农民,但男知青留在乡下的少之又少。
等后来运动结束,恢复高考,单身的知青说回城就回城了,而结了婚的被一家子拽着,可没那么容易了。
张美香瞪着李芳草,“我不管,要不是你,王金兰也勾搭不上我哥!你得劝劝我哥,他看不上我就看不上我,但不能找个乡下女人结婚!”
第38章 劝朱旺宗
“我一个外人哪好去管他们的事啊!”李芳草瞠目结舌。
张美香气哼哼的瞪了眼李芳草,大有李芳草不干她就跟李芳草没完的架势。
李芳草叹气道:“行吧,我去跟朱大哥聊聊,但我估计没什么用。”
听张美香说,朱旺宗和王金兰都手拉手钻小树林了,正是热恋的时候,哪是她三言两语就能说分手的?
两人说完话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正好碰上男知青屋里的樊建刚出来。
李芳草跟樊建刚没什么交集,她印象中的樊建刚身材矮小,身上的衣裳总是破破烂烂的。然而今天碰面,她才惊觉樊建刚身上的衣裳都是新的,手指里夹着一根过滤嘴香烟,抬手间手腕上一点寒星光芒闪过,是一块钢表。
樊建刚看了两个女生一眼,随便点点头算打了招呼,匆匆走了,背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张美香满心满脑都是朱旺宗的事,没注意到樊建刚。
李芳草压下了心中的疑惑,进了屋。
第二天,他们三人又去火车那里卖水卖饼的路上,钟麓跟李芳草和周三喜说樊建刚最近经常夜不归宿不说,也阔绰了起来,以前穷的不吸烟,现在烟抽的都是贵的,还添置了不少行头,手表,衣服和皮鞋都有。
“他哪来的钱?是不是也偷摸做生意了?”周三喜羡慕的问道,“肯定是大生意!”
他们三个做的小生意可供不起她随便买手表,买皮鞋什么的。
李芳草脸色有点凝重,这年头能赚钱的大生意都是违法的。樊建刚还是夜里做的生意,就更耐人寻味了。
钟麓这是暗示樊建刚手脚不干净。
三个人还没到火车那里,远远的看到几个穿着白褂子,蓝裤子的公安制服,戴着大盖帽的公安在火车铁轨附近四下查看。
李芳草心里一惊,赶紧拦住了要继续往前走的钟麓和周三喜。
三个人没敢再往火车那里走,掉了个头,回了知青点。
今天走了那么远的路,还没有做成生意,三个人心里头都有点不是滋味。
进屋后,钟麓脱了被雪水浸湿的棉鞋,放在炉子上烤着。
樊建刚从外面进来,像是有些意外看到钟麓这个时间在屋里,问道:“你不是出去了吗?”
看钟麓看向他,樊建刚笑了笑,解释道:“我看你跟两个女知青挑着担子出去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钟麓盯着他看了两眼,意有所指的说道:“我们今天路过铁路,看到不少公安在那里,像是搜寻什么。”
樊建刚脸上的笑容凝固住了,扯着嘴角笑了笑,“哦。”
钟麓自顾自的把棉鞋从炉子上拿了下来,没再跟樊建刚说话。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樊建刚该怎么办他自己心里有数。
附近方圆百里都是穷乡僻壤,靠土坷垃里面刨食,想要挣大钱只能靠那条铁路线。
这几天,在钟麓的建议下,李芳草他们没有再去火车那里做生意。
李芳草买了不少袋子做了养殖袋,堆到了钟麓床下,算是扩大了养殖规模。樊建刚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天一黑就出去,天天老老实实的躺床上睡觉。
只有朱旺宗每天一早出去,到了很晚才回来,脸上还挂着幸福的红晕。
这天众人上工结束,朱旺宗正要偷偷跟王金兰去约会的地方,被张美香叫住了。
张美香拉着李芳草,扯着李芳草的手,催促道:“你说啊!”
李芳草硬着头皮说道:“朱大哥,你跟王金兰是怎么回事?”
朱旺宗脸刷的红了,左右看了一眼,八尺高的汉子羞答答的说道:“就,就那回事,我,我跟她处对象来着……”
张美香气急,跺脚道:“她一个乡下女人,你跟她处对象?!你脑子怎么想的?你不想回城了?”
朱旺宗由喜转怒,“美香!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张美香被他呵斥的脸色发白,从小到大,朱旺宗对她都是温和亲切的,如今为了王金兰那个狐狸精,都这么凶她了!
“你赶紧跟他说啊!”张美香推了推李芳草。
李芳草无奈的在她耳边低语,“你看他这样,我的话能管用吗?”
朱旺宗不高兴的说道:“你们俩嘀嘀咕咕说什么呢?金兰聪明能干,懂事的很,哪里都好,李知青,金兰是你的学生,喊你一声老师,你觉得她不好吗?”
“我没觉得她不好。”李芳草无奈的摆手,这火终究还是烧到她身上了。
朱旺宗脸色好看了,但换张美香对她怒目而视了,好像李芳草背叛了她似的。
李芳草斟酌了半天,只觉得心累,跟她有什么关系,累的她在这左右不讨好,说道:“朱大哥,处对象是两个人的事,好不好自己说了算,两个人只要开心就好。但结婚吧,是两个家庭的事,也是一辈子的事,要考虑清楚才行。”
“我考虑清楚了啊!我中意金兰,她哪里都好。”朱旺宗硬邦邦的说道。
张美香沉不住气,跺脚道:“你是昏了头了!她爹娘病歪歪的,不能干活,从来没见过他们下地挣工分,家里还有五个弟妹等着吃饭,她还不是见你能干活,想扒拉着你给她家当劳力……”
“胡说八道什么!”朱旺宗气急,吼了一声,“金兰不是那样的人!我中意她,她也中意我,哪是你想的那样!”
李芳草赶忙打圆场,“美香自小跟你一起长大,把你当亲哥哥,她跟你亲近,自然是站在你这边,怕你吃亏。你们俩都是好人,有话好好说,别坏了这么多年的情分。”
其实她也觉得王金兰家庭条件太差了,王金兰一个姑娘家挑起一大家子的负担确实可怜,即便结婚了,也不太可能不去管娘家。
朱旺宗不高兴听别人说王金兰有一星半点的不好,但李芳草态度平和,眉眼带笑,说的都是实情,他也不好再发脾气,只不太高兴的说道:“李知青,金兰很尊重你,把你当老师,要是她知道你在背后嫌弃她不好,该多伤心!”
第39章 写回信
“我没有说金兰不好!”李芳草解释道,“只是说婚姻大事要慎重,不能一时头脑发热。”
李芳草也是一肚子气,她本来就不想管别人的事,完全是被张美香硬拉过来的,这会儿朱旺宗还讥讽她。
王金兰家庭条件在那里摆着,爹妈不干活,还是药罐子,家里一堆等着吃饭的弟弟妹妹。王金兰长那么漂亮,十里八乡一枝花,怎么就到了二十出头还没找到婆家?谁心里没一杆秤啊?朱旺宗只见识到了恋爱的甜蜜,还没体会到过日子柴米油盐的辛酸。
朱旺宗冷着脸不吭声。
“抱歉,这事是我多嘴了。”李芳草冷冷的说道,“你跟金兰的事你们自己做主,我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说完,李芳草就拎着锄头快步走了,一边走一边心里骂自己吃饱了撑着,说这种得罪人的话干什么?
书上都说了,做人交朋友最忌讳交浅言深。朱旺宗和张美香跟她就是萍水相逢,等过两年运动结束,大家各奔东西,说不定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人家芳草劝你慎重点,就成了说王金兰坏话了?你现在真是不可理喻!”张美香气的跺脚,赶紧追了过去。
朱旺宗也知道李芳草是好意,他说话有点重,心里闷闷的,站在田埂上看着不远处王金兰回家。二十出头的姑娘,身影单薄瘦弱,仿佛风一吹就能折断了,看的他心里又涌起了十二分的怜悯和心疼。
下午的时候,朱旺宗敲了敲李芳草这间房的门,把李芳草叫了出来,诚心道歉,说自己上午说错了话,让李芳草不要介意。
“金兰家的情况我知道,她没瞒着我。”朱旺宗搓着手说道,“但我想着,日子我跟金兰过的,我们两个都是勤快人,日子差不了哪去。我不是小气的人,她想帮衬点她爹妈,我不会拦着。”
李芳草看了眼朱旺宗,这人完全一副陷入热恋中不能自拔的模样,都开始规划起他和王金兰婚后的日子了,她只能祝福了。
只是热恋中的情人之间没有秘密,王金兰再也没来过李芳草的扫盲班,上工时候碰见了,王金兰翻着白眼转身就走,跟避瘟神似的避开了李芳草。
李芳草心中叹气,再次骂自己多管闲事。
这两天虽然没了火车卖水卖饼的收入,但李芳草种的木耳又长了一波,她和周三喜跑去了一趟县城,卖了将近二十块钱。
周三喜把钱藏在缝在棉袄里面的小口袋,喜滋滋的说道:“过年前咱们还能再卖一批木耳,钟麓屋里的木耳应该也长好了,咱们能过个好年了!”
临近过年,木耳能卖个更好的价钱!
回到知青点,李芳草又收到了江老太寄来的信,信封里面还有好几张全国通用的粮票和布票,她就知道江老太舍不得吃舍不得穿,手里攒点东西都给她寄过来了。
李芳草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檐下,贝贝趴在凳子边,摇着尾巴。
冬日的暖阳碎金似的照在她的身上,李芳草在信纸下垫了一本书,握着笔一笔一划的给江老太写回信。
她抛却了曾经的李芳草的亲人朋友,江老太就是她唯一能诉说心事的亲人。她告诉江老太贝贝长大了许多,现在到处撒欢着跑,性子越来越跳脱,不知道能不能干好看门警戒的任务,又说她种木耳挣了些钱。
絮絮叨叨了三页纸之后,李芳草把她多嘴了别人处对象,结果两面不是人的糗事写了上去,提笔重重写下了“我以后再也不多管闲事”的诺言。
信的最后,李芳草告诉江老太,她过年前会想办法回江城一趟,看望江老太。
就在这时,低头写信的李芳草察觉到一道阴影挡在了她的面前,旁边的贝贝也摇头晃脑的过去,亲昵的蹭着来人的裤脚。
“杨领导!”李芳草站起来笑道。
杨知非瞄了一眼信纸,纸上的笔迹横平竖直,顿挫有度,行云流水,娟秀中自带风骨,流畅中透着隐隐的锋利,是难得的好字。
“我不叫杨领导,我叫杨知非。”杨知非微微一笑,“自我介绍过的。”
李芳草有点不好意思,重新打了招呼,“杨同志。”
杨知非微微歪了头看她手中的信纸,夸奖道:“你的字写的真好看!谁教你的?”
李芳草赶忙把手中的信纸放到了身后,摇头说道:“我跟着书上的字瞎写的,没人教我。”
她一个小学都没读完的,哪有什么老师教她,都是前世她在山里种蘑菇,每天坚持写字,自己练出来的。
杨知非看着面前被太阳晒红了脸的女孩,比起第一次在火车站匆匆一瞥,这姑娘圆润了一点,脸上带着健康的红晕,也更好看了。
周三喜从屋里出来,招呼道:“杨同志你来了!有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