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草拍着手上沾的水,倒是没注意杨知非的动作。
杨知非想了想,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一头递给了李芳草,说道:“你拉着衣服,我拉着你走。”
李芳草抬头看了他一眼,星光下杨知非双眼晶亮,散发着炙热的光。
“谢谢。”李芳草红着脸细细的应了一声,伸手接过了外套。
杨知非的目光就落在了李芳草捏着外套的手上,手指纤细,只敢捏住一个角,带着一丝少女的羞怯。
两个人拉着一件衣服,一前一后的走着。
前面不远处传来了潺潺的水声,原来是雨后山上的水汇聚成了一条小溪,顺着干涸的沟渠淌了下来。
李芳草只听到了水声,没注意脚下,又是一滑,一脚踩到了沟渠里,半条裤腿都湿透了,手里的外套也松开了。
事发突然,拉着衣服根本不顶用。
杨知非连忙回身,握住了李芳草的手,把她从沟渠里拉了上来。
然而李芳草上来后,他却再也没有松开过。
“路不好走,我拉着你。”杨知非说道。
手被杨知非温热的大手紧紧包住,李芳草脸红的似火烧一般,心脏不受控制般狂跳起来,仿佛触电一般,从两人接触的指尖一直传递到了大脑深处。
李芳草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空白,呆呆的任由杨知非牵着她往前一步步稳稳的走着,只能看着杨知非稳健高大的背影出神。
她没看到的是,杨知非的脸也红了,连耳朵都是通红的,只是被调皮的星光掩护住了他的羞赧。
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出现了一个高高的台阶,两个人要从这个台阶上跳下去,再走几里路就到了小王庄。
杨知非不舍的松开了李芳草的手,先跳了下去,转身扶着李芳草下来,又拉起了李芳草的手继续往前走。
李芳草心咚咚跳的厉害,小声问道:“前面的路也不好走吗?”
半晌,杨知非说道:“好走。”
山路已经走完了,剩下的都是平坦的乡村小道。
但他依旧没有松开李芳草的手。
李芳草脸又烧了起来,她能感受到杨知非平静的外表下掩藏的热烈真挚。
“你想好了吗?”杨知非突然问道。
李芳草没有说话,心咚咚跳的厉害。
杨知非生怕李芳草没听明白他的话,又紧张的补充道:“就是我上次问你的,咱俩处对象的事。”
他紧张的握着李芳草的手都出汗了!
李芳草小声问道:“你多大了?”
杨知非心里一突,决定老实交代的同时又垂死挣扎了一下,“我还没到二十四……”
不过也马上了。
他知道李芳草才十六岁,他怕李芳草嫌他年纪大。
李芳草抑制不住的弯起了嘴角,这样的杨知非好有趣!
得不到回答,杨知非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气回头看了一眼李芳草。
身后的姑娘挂着温柔腼腆的笑意,脸颊染着红霞,眼睛里不仅映着星光,还映着他的模样。
杨知非心不受控制的狂跳了起来,眼里都是李芳草在星光下朝他笑的动人模样,撩的他整个人都在悸动,心里那把火又熊熊烧了起来,烧的他只想把她抱进怀里。
“那你考虑的怎么样?”杨知非鼓足勇气又问了一遍。
李芳草想了想,说道:“我不知道。”
杨知非看着李芳草,看着那双泛着盈盈神采的眼睛,放缓了语调,柔声问道:“为什么不知道?是嫌我比你大八岁吗?”
李芳草忍不住笑了起来,认真的指着自己的心,说道:“我这里住了个老阿姨,比你大很多岁呢!”
她怎么会嫌杨知非比她大呢?
“那为什么不知道?”杨知非耐心的问道。
李芳草沉默了,知根知底相伴十几年的青梅竹马都能在有了更好的选择之后毫不犹豫抛弃掉她,她凭什么相信才认识不久的人就足够托付终身呢?
她已经一无所有了,不能再在爱情中失去尊严和自我。
可要问她为什么没有拒绝杨知非,李芳草舍不得。
杨知非太好了,温柔体贴,又带着大男孩的纯朴热情,她这颗孤独已久的心也会因为遇见美好的事物而怦然跳动。
“今天先不说了。”杨知非看出了李芳草的迟疑,善解人意的说道,“你没想好,就再好好想想。”
“嗯。”李芳草轻声应道。
杨知非紧握着她的手,进了小王庄。凌晨的小王庄静悄悄的,家家户户都一片漆黑。
带着寒意的夜风裹挟着零星的细雨,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雾气之中。
一片寂静之中,两个人的脚步放的格外轻。
知青点也黑灯瞎火的,想必都已经睡下了。
到了知青点院子门口,睡在灶房的贝贝听到了李芳草的脚步声,撒欢的跑了出来,激动的呼哧着,嗅着两人的味道,在两人脚步来回打转,尾巴都摇成了螺旋桨。
李芳草对杨知非说道:“你回去吧。”
杨知非深深看了眼李芳草,嘴唇翕动了一下,然而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松开了李芳草的手,“那我走了。”
他转身要走,听见背后李芳草轻轻喊了一声,“哎……”
杨知非立刻回过头,微微低头看向了李芳草,看着那张写满了心事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芙蓉面。
春风细雨轻抚着两人的脸颊,潮湿的空气将彼此的气息缠绕在了一起。
杨知非没有开口,心里默默享受着这一刻两人亲密的距离。
李芳草定定看着他,轻声说道:“你回去路上小心,晚安。”
第78章 县里调查
杨知非柔声说道:“我等你进屋了再走。”
李芳草嗯了一声,转身进了知青点,拍门后屋里的烛火亮了起来,随后张美香披衣开了门。
直到李芳草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木门又重新合上了门栓,杨知非才转身离开。
李芳草趴在窗户前,看着那个稳健高大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你该不会是从县城走回来的吧!”张美香惊讶的说道,手脚麻利的拿暖瓶给李芳草的盆里倒上了水,放到了李芳草面前,“别累坏了,快泡个脚!”
李芳草纵然身上很累,但此刻心里暖暖的,从挎包里拿出了药。
“哎呀,芳草你可太能干了!”张美香抱着李芳草开心的跳了起来,又把躺在床上睡的迷迷糊糊的周三喜喊起来吃药。
李芳草简单的洗漱过之后就一头栽倒在床上,再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了,再转过头,四个脑袋齐齐的趴在她的床头看着她。
“你们干什么呢?”李芳草吓的一个激灵。
周三喜如释负重,带着哭腔说道:“你睡了整整一天!我怕你累坏了,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
“是啊!你要是再不醒,我们就要用板车推你上医院了!”朱旺宗说道。
钟麓松了口气,斯文俊秀的脸上担忧,“昨晚上应该我去县里的。”
这事本来就该男生去,但李芳草昨天傍晚走的急,没有来得及跟他说。
周三喜再也忍不住了,趴在李芳草胸口嚎啕大哭起来,呜呜啦啦含糊不清的喊着芳草,可吓死她了之类的,她宁可发烧烧死了也不想李芳草因为她受到什么伤害。
“行了行了!看你哭的,眼泪鼻涕都抹人家芳草被子上了!”张美香嫌恶的拎起了周三喜。
李芳草赶紧问道:“三喜,你怎么样了?”
“好了,我好了!你买的药真有效!”周三喜抽抽噎噎的说道,还吹了个鼻涕泡,惹得张美香又是一个白眼。
这会儿上知青点院子里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大声喊着:“旺宗!旺宗!”
朱旺宗立刻跑了出去,张美香和钟麓也跟着出来了,叮嘱李芳草好好休息,他们去给李芳草弄点吃的。
王金兰站在院子里,惊愕的看着朱旺宗和张美香一前一后从屋里出来,脸色立刻就变了,冲过去质问道:“你怎么跟她在一个屋里?”
张美香简直无语,朝天翻了个白眼呸了一声,转身去了灶房给李芳草做饭。
钟麓紧跟在张美香身后出来了,皱眉看了一眼王金兰,又看了一眼朱旺宗,到底没说什么。
朱旺宗涨红了脸,低声说道:“你别咋咋呼呼的!胡说什么呢!”
那是李芳草和周三喜的屋不说,屋里还一堆人呢!这要叫人听见可笑死人了!
王金兰这会儿看到了钟麓也在,知道自己是闹了笑话,但朱旺宗竟然在张美香跟前不给她面子,骂她胡说,当即就委屈的哽咽道:“你是不是后悔了?”
不等朱旺宗回答,她决绝的说道:“好,好!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城里来的知青打心眼里瞧不起我们,我走!”
说罢,王金兰就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朱旺宗连忙追了出去。
张美香端着饭过来,忍不住跟李芳草发牢骚,简直怨气冲天,话里话外的十分后悔跟朱旺宗分到了一个地方插队。
“你现在心里是怎么想他的?”李芳草披着袄子拖着酸疼的腿脚下床吃饭,问道。
张美香叹了口气,“就当是认识的人,再没别的了,我早就想开了,朱旺宗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跟你们说只把我当妹妹,可两家大人给我们定婚约的时候他怎么不说?我把他当男人处着,给他补衣服做袄子,做饭给他吃的时候他怎么不跟我说?我长的不丑,也算勤快,我就不能找个心里有我的人吗?才不要在朱旺宗那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这样就对了。”李芳草点头赞同,“过好自己的日子最要紧,千万不能为了不值得的人伤心,更不能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又过了两天,王贵仓看着家里那几袋从别人家强行要来的木耳培养料发愁,饶是他不懂怎么种的,也知道这长满了青绿色霉菌的玩意儿不能要了。
谁要发霉的东西?
可太气人了,怎么李芳草能种出来品相漂亮的木耳,东西到他手里就开始发臭发烂呢?
王栓子和王小妮儿都不再搭理他了,说以这样的爷爷为耻,都没脸去见小李老师了。
王贵仓气的饭都吃不下,嘴角急的起了大燎泡,一个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没良心!他这么做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他的子孙后代!
这天一早,王贵仓捂着嘴出了家门,准备往村委办公室走,小王庄的妇女主任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看见他还在慢腾腾的走着,急的跺脚喊道:“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王贵仓心里一惊,“他们又跟大王庄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