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杭思潼轻轻笑出声来,有时候她真觉得林松玉跟梁时清这样刚毕业的大学生,还有那种清澈的愚蠢,很可爱。
在梁家的别墅里休息了两天,林松玉基本都在别墅里陪杭思潼打游戏或者看电影,他是请了假过来的,不像梁时清还要忙。
林松玉跟杭思潼说:“还是上头有个大哥好,平时出来玩也不怕中途被叫走,等你腿好了,你带我到附近好玩的地方逛逛吧?我对滨城不是很熟悉。”
说不熟悉也不是假话,是林松玉对那些稍微贫穷一点但好玩的地方不熟悉,他知道自己跟杭思潼之间的差别,但他见过的景色,杭思潼已经在阮梦梦身边看到过了,杭思潼见过的,他还没看过。
杭思潼点点头:“可以呀,不过我觉得这边除了那些老地方老景点,倒也没什么特别好玩的地方,或许得去附近的城市,看看江南水乡。”
滨城遗留的古代风景不多,想看得去隔壁几个城市。
林松玉没意见,他们就这么说好了,背着梁时清说好的,都忘记了跟这别墅的主人商量一下。
苏伊尘的动作挺快,说好三天就三天,三天一到,原先联名证实杭思潼当商业间谍的两个公司,又联名发了澄清,说一开始就是他们两家想合作,但不想倒腾专利费,所以才做出了污蔑员工的事情,事后他们一直良心不安,决定向被污蔑的员工道歉。
看完这条澄清,杭思潼跟林松玉都在沙发上沉默了很久。
今天梁时清不在,他早上出门去跟苏伊尘对接了,只要公告一出来,他就会把东西交给对方。
公告是出来了没错,但整条公告,都充满了一种暗示的味道,好像在暗示说:我们也不想发这个公告的,是那个被辞掉的员工傍上大款了,那大款非常厉害,我们打不过,所以道歉意思一下,千万别找他们的麻烦。
两家公司想合作,又不想交付专利费以及专利版权划分,他们可以把价格定低一点,完全没必要以污蔑员工的方式,让专利流通,事后把锅推到员工身上了事。
“你这个公告是什么意思?”梁时清坐在苏家集团的办公室里,看完了发布的公告后冷眼看向苏伊尘。
苏伊尘靠在椅背上,两手交握:“你要的澄清,这就是事实。”
梁时清都被气笑了:“事实?是苏总根本无心合作吧?你现在这跟陷我于不义有什么区别?你觉得我传出这样的名声好听吗?”
见梁时清真的生气了,苏伊尘收起笑容:“小梁总,我看,可能是你在荆城那温水煮青蛙的地方久了,对滨城这种环境的规则不太了解,我跟你打包票保证,这就是事实。”
“为了点专利费吗?”梁时清抬眼与苏伊尘对视。
“那你们荆城还用开水浇对家公司的发财树呢,他们两家老板只是抠门,有什么问题?”苏伊尘两手一摊,说得那叫一个真诚。
梁时清满嘴的粤语脏话被咽了回去:“这不一样,他们是要合作的,对家跟对家是不死不休,苏总,这事你如果澄清不了,那我就找可以澄清的人去,反正,这滨城,也不是你苏家一手遮天,五百万,也不是你一家有。”
说完,梁时清直接起身,扣好自己的西装扣子后准备离开。
苏伊尘眼神一凛,也起身叫住他:“小梁总,你不会是想把这证据,交还给楚雯蓝吧?你不怕楚雯蓝转过头直接把杭思潼送监狱去?”
梁时清回头看他一眼:“那就不是苏总应该关心的问题了,这证据我给谁都可以,是苏总不想要的。”
“等等——”苏伊尘叫住梁时清,看着他半晌,牙都要咬碎了,“这杭思潼,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非得这么帮她?我都说了,公告写的就是事实,没有阴阳怪气没有扭曲事实——”
“什么叫事实呢?你敢把全部关键的地方都写出来公告吗?你不敢,因为你是翩翩公子端方温柔的苏伊尘,阮梦梦要是知道了这件事,你就不再是她可以信任的人了。”梁时清忽然心平静气地打断了苏伊尘的话。
阮梦梦这个名字从梁时清嘴里说出来,满是威胁,苏伊尘脸色一沉:“梁时清,你敢?”
梁时清轻笑:“是你不敢,苏伊尘,你的卑劣跟负面情绪都给了另外一个无辜的人,无论你找多少借口,可是,杭思潼凭什么要当你的垃圾桶?你在用什么样的身份去审判她?你自己找的借口逻辑,捋得顺吗?”
听完,苏伊尘一愣,之后却立马恢复了神色,像是从来没意识到这个问题一样,直接过滤了梁时清的话,而梁时清将他脸上的表情变化看得清清楚楚,顿时满心怪异。
只听苏伊尘立马改口说:“那就请小梁总开个标准吧,我倒想看看,小梁总要的结果是什么?是她杭思潼清清白白地回来继续当拜金女吗?”
梁时清皱起眉头:“你说话别这么难听,她拜金,可你们谁给她钱了?谁家拜金女拜到一无所有的?完全就是你们在整她吧?她只是不想背自己的锅都不行?”
苏伊尘带着温和的笑容绕过自己的办公桌,走到梁时清面前,一字一顿道:“行,小梁总说什么都行,那文案就由小梁总这边提供,写完立马发,东西呢?”
跟苏伊尘说话,梁时清总有种苏伊尘像是只为了某个目的活的一样,平时为阮梦梦活,现在他只要梁时清手里的证据,其他的,他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第五十二章
梁时清看着苏伊尘明明一脸温柔却眼神狠厉的表情, 浑身不舒服:“东西我存在银行保险柜里了,只有我提供的密码可以打开,文案我会给你, 但作为苏总有两次出尔反尔的惩罚,我需要那两个公司的老总,公开道歉。”
这件事梁时清不亲自去做,是因为不想坐实以权压人的谣言, 这件事明明就是苏伊尘自己做的, 更是他同意给杭思潼辟谣, 那这件事从头到尾,就应该是他主动去做,跟其他人没关系。
“我都说了这件事——算了, 你也不信, ”苏伊尘还想解释一遍, 但又放弃了, “既然你要求道歉,那我就去跟他们说。”
见苏伊尘答应下来, 梁时清转身就走, 他不想跟神经病在一起待太久,怕传染到自己。
可是在推开门的时候,苏伊尘幽幽道:“你说我坑害杭思潼,是坑害无辜的人, 你现在逼着两家规模不小的公司老总去给杭思潼公开道歉,这何尝不是一种迫害?”
梁时清回头看他:“法律确实有被迫执行犯罪行为从轻处理的律条, 但你又不愿意承认你的逼迫, 他们选择顺从做出错误的行为,那他们就是从犯, 不是被迫,从犯,也该得到应有的惩罚,你该庆幸的是,你投了个好胎。”
投了个好胎,可以躲在其他人后面,享受最大的快乐,却不用付出任何做错事的代价。
另外一边,杭思潼看到那个公告后,缓缓放下手机,问林松玉:“你说,梁时清能让苏伊尘改变主意吗?”
梁时清很年轻,他才二十三岁,甚至只接手了家里一部分产业,人人都喊他小梁总,是在说他年纪小,还不能扛起梁家偌
大的家业,纵然知道梁家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这滔天权势终究都会集中到他一个人身上,但还是难免轻视。
所以梁时清穿上西装见了人,就端起十足的架子,锐利立体的五官刚好可以让人忽视他的年龄。
这样的年轻人,会被苏伊尘利用丰富的经验洗脑吗?
换句话说,梁时清能对抗剧情吗?
林松玉也放下手机,安慰杭思潼道:“放心吧,老梁那人啊,是不会允许自己输的。”
“为什么?”杭思潼感觉梁时清并不是那种争强好胜的人。
“他家的教育问题,”林松玉耸耸肩,“他爷爷去参过军的,梁叔叔年轻时候也在军队,后来退伍了就转文职,所以他从小就被教,输了不要紧,总结经验,下次赢回去,他又是个很讨厌麻烦的人,就不会允许自己输。”
听起来像是个从小就被强硬教育的倒霉孩子,偏生还是个强迫症,以至于过往短短二十年,都用来学习和努力变强了。
不过很快,杭思潼就注意到,两家公司的公告撤回了,反而换了个更真实的说法,说责任在他们,是他们贪图利益与方便,加上公司内派别斗争,就故意去掉了一直保持中立的人。
这个解释就显得可信很多,并且他们打算开发布会,会公布因这件事所昧下的大量资金,还会向受害者道歉,希望受害者能原谅他们,并且跟他们联系,公司会给予一定的补偿。
看完新公告,林松玉露出轻松的神情:“看来老梁成功了,接下来你可以堂堂正正地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杭思潼无声笑笑,她知道这已经算是很给面子的澄清了,可将来,倒也不会有太多人敢收她,因为每个公司都有党争,他们只会担心招了杭思潼进来后,一旦动了她,就要像今天的两家公司一样公开道歉。
这是把公司里最隐秘、最黑暗的地方都给暴露在阳光下了。
哪家公司承担得起这种丑闻呢?
不如一开始就不招杭思潼。
“林松玉,苏伊尘做事真的很绝,他用这样的方式整我,就是不计后果的,无论以后有没有这份澄清,只要我出了这样的事,就不会有人敢收我了。”杭思潼无奈地说。
林松玉一愣,随后说:“谁说的?还有我们呢?你技术好,路冷禅跟霍海蕴都盯着要呢,他们看不起你,是他们的损失,大不了你来我家上班!”
关于这份邀请,杭思潼犹豫了:“等我腿好了,我好好考虑一下,这些年,我精神绷得太紧,我在想,我是不是应该去考个研究生,让自己学得更深一点,再出来闯荡。”
无论杭思潼做什么决定,林松玉都一概支持,反正总不会比在滨城这群神经病身边更差了。
下午四点过一会儿梁时清就回来了,脸色并不好看,他回来时杭思潼跟林松玉正在研究晚上吃什么,他们俩就像来梁时清的别墅度假一样,每天无所事事但快乐。
“你回来了?”杭思潼抬头跟他打招呼,随后林松玉也敷衍地应了一声,还在挑菜单。
看着轻松愉快的两人,梁时清有种自己年纪轻轻突然儿女双全的感觉:“你们俩今天也玩了一天?”
杭思潼放下菜单:“没有,我们还关注了一下圈子里的动向,你让苏伊尘改口了吗?”
见两人至少没真的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梁时清心里舒服了一点,拉松领带、拖了西装外套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说:“嗯,他一直在说,你被迫离职这件事,是两家公司自发的行为,他只是顺水推舟。”
听完,林松玉也愣住了,从菜单中抬起脑袋:“他有病还是他觉得我们蠢啊?谁家好人用这种方式坑害拿着核心专利代码的员工?”
梁时清摇摇头:“我觉得他不像说谎,但是当时我坚持是他主导的,回程途中,我想了想,可能他本来就知道这件事,还找人看过杭思潼的电脑,这件事才这么顺利,所以,杭思潼,你在跟他交易期间,是住到过他家吗?”
杭思潼愣了一下,点头:“是,但我一向很小心,不会让电脑跟数据都脱离我的视线,因为他们家的佣人对我很不礼貌,也不会按时给我送饭,加上那段时间我很忙,所以我都是点外卖到房间里吃,要出门上班的话,就一定把所有相关的东西都带上。”
话音落下,林松玉却说:“但你用了他家的网吧?我记得你们搞程序的,不是有特殊的网路,只要接入就能读取整台电脑的数据吗?”
“所以我用的是自己的流量,那阵子我没办法了,还特地去办了□□卡,要说苏家能动我的电脑,估计只有……”杭思潼仔细回想,忽然想起来,只有一天他们可以动。
“只有什么?”梁时清问。
杭思潼脸色忽然有些难看:“只有一次,我因为讨厌苏家那些佣人的态度,加上苏伊尘一直不回家,我又要忙,就偷偷跑回了我的出租屋,后来不知道怎么被阮梦梦先发现了,她来找我,让我跟苏伊尘和好……”
那次劝说后,杭思潼被苏伊尘强制带回了别墅了,继续扮演着恩爱情侣,对外就说那时候两人因为工作时间的问题吵架了,杭思潼一气之下离开了别墅,后面是苏伊尘去把人给哄回来的,还亲自去帮忙搬家。
搬家的时候杭思潼本来就烦得很,就将所有东西都堆到了卡车上,转而坐上了苏伊尘的豪车回别墅。
整个跟着苏伊尘的交易时间里,只有这一次,杭思潼让电脑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梁时清跟林松玉对视一眼,他们有个非常古怪又不合理但觉得很符合苏伊尘脑回路的猜测。
“我怎么觉得,是苏伊尘怀疑你偷跑是从苏家的别墅里拿到了什么秘密,加上被阮梦梦发现了,所以在那辆卡车上,有人检查了你的电脑,而且技术比你高很多……”林松玉小声猜测。
只有这个可能,杭思潼的电脑数据才会暴露,从而被苏伊尘后续利用起来。
杭思潼挑起眉头:“你说得倒也不是没有道理,我大学毕业后,确实没有再去学更高精尖的技术,因为我以为,我一辈子可能就止步于此了,学得越多,说不定以后得到的与时间成本不匹配,我会更难受,没想到,最后输在技术上。”
如果她技术再好一点,就不会看不出来自己的电脑被人动过了吧?
梁时清见杭思潼有些难过,就从自己兜里掏了一张卡出来,说:“不过也不是没好事,我把五百万拿到了,苏伊尘说,你的卡被限制了,所以他另外转给了我的卡,密码是三三六六九九,你看着用,或者转到你自己的卡里也行。”
有钱杭思潼瞬间就不难过了,她推着自己的轮椅过去,一把抓住银行卡:“嘿嘿,这是我到滨城后!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拿到钱后,杭思潼每天就快乐了起来,连医生都说,她的腿养得不错,保持心情舒畅,会愈合得更快的。
梁时清在杭思潼出租屋里拿到的证据是那个快递盒,就如当初梁时清对路冷禅跟霍海蕴说的,顾君珏的外家是滨城医药龙头,任何医药类相关的东西,都可以从他们那找到线索,只看他们想不想给。
当初霍海蕴跟路冷禅是不想打草惊蛇,加上顾君珏为人冷漠,觉得他根本不会给消息,所以才不去找他,梁时清可没这个顾忌。
在出租屋里找到剩下的两根针管时,梁时清就立马找专业人士封存了起来,并且按照编号以及镇静剂种类一一排查,顾君珏那边跟屠云菲有合作,就开了方便之门,让梁时清轻易找到楚家弄来镇静剂的记录。
镇静剂一直是我国的管制药品,别说镇静剂,作为一个世界上防范最严格的国家,连给病人用的止痛药都是有标准,每个标准只能用某个固定数值的药,一旦超过,医生跟护士都得进去。
而楚雯蓝拿到的三支针管里镇静
剂的量,足够她进去待上三年。
别的小罪名或许法律还讲点人情,唯独这种东西,是完全不讲人情的,梁时清从拿到证据开始,就直接封存了起来,他这个事情是致命的,如非必要他不想致人死地。
但楚雯蓝太疯了,本来阮梦梦没事,她龟缩着假装自己就是拿了假消息就可以了,偏生一直在散步谣言,有种死活要让杭思潼进监狱顶她这个锅的感觉。
于是梁时清才生了送她进去的心思,关于镇静剂的事,他一个人都没说,不过看杭思潼的眼神,估计她已经知道最后楚雯蓝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了。
杭思潼确实知道留下的那两根针管会有什么作用,甚至原文都提了一嘴,但在原文里,说的是,楚雯蓝如果不答应去国外,那最后镇静剂的事爆出来,整个楚家都要完。
楚家最后妥协送楚雯蓝出国,有封闻聿逼迫的缘故,更多还是他们不想让这件事暴露出来,趁封闻聿跟苏伊尘还不知道的,必须见好就收。
何况,到了如今这境况,楚雯蓝明显精神状态也不太好了,这么一对比起来,作为新贵的楚文矜,妻子还是阮梦梦的闺蜜,只要关系维护好,他们说不定还能跟封家再定一次婚约,这次有阮梦梦跟卢倚彤的感情在,联姻肯定能成。
多方考虑之下,楚雯蓝才输了。
证据交出去后,梁时清跟林松玉就在滨城暂时低调起来,他们远程处理工作,因为在滨城待得有点久了,总有事情要他们处理,而杭思潼就是在考虑等自己腿好之后要不要继续去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