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刘炜宁首先应和道：“毕竟都是种花人。”

　　“对，兔子不骗兔子，这就是我们的运营之本。”沈凝烟收起手指，满意地拍了拍刘炜宁的肩膀，赞赏道：“很上道嘛！”

　　“呃！谢谢。”刘炜宁与K大对视一眼, 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底下的一名宅男见状, 弱弱地举起手道：“那个……我们能不能先吃饭。”

　　因为要赶早上六点的飞机，所以刘炜宁和他的小伙伴一直饿到大中午, 就等着沈凝烟请客。

　　“哦！那就先吃饭吧！”

　　“对，先吃饭。”

　　沈凝烟本想给下榻的酒店打个电话, 租一下他们的会议室，但是在输到第三个按键时, 收到一通来自顾远安的电话。

　　“沈同学, 我已经到一号食堂了，你在哪儿？”电话那头的顾远安放下书包，等了十五分钟后, 才给沈凝烟打电话。

　　终于想起自己和别人有约的沈凝烟脸色一变，跑到比较安静的地方回复道：“那个……不好意思, 我现在还在外面，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电话那头的顾远安屈指敲了下桌面, 最后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等你回来后再说。”

　　被人放了鸽子绝对是件很气的事，但是顾远安读到大三，还是初次遇见审核大学生创业补贴的老师让他多关照某人的情况，而且还是关照一名冷门专业的大一生。

　　出于对沈凝烟的好奇，他在不满的同时也在努力克制自己的脾气，不过沈凝烟还是有些过意不去，决定在回去后请顾远安吃顿饭。

　　“怎么了？不会是你爸妈在查岗吧！”K大看着打完电话的沈凝烟，揶揄道：“放心，过几年就习惯了。”

　　在座的都有过被父母骂“不务正业”的经历，尤其是常春藤硕士毕业的刘炜宁，当即自□□：“要论谁被父母叨唠的最狠，我老刘肯定是当仁不让的第一。”

　　说罢，他还拿出过来人的经验道：“遇上这事，最好不要跟父母争执，把手机放一边，等他们骂完了，也就过去了。”

　　一旁的K大冷不丁地拆台道：“那你这招在姨父姨母那儿有用吗？”

　　要是有用，刘炜宁地父母也不至于抱怨到K大这儿，让K大都为刘炜宁地前程忧心忡忡。

　　“这个吗……等我做出成绩就好了，等我做出成绩。”讪笑几声的刘炜宁掩饰性地喝了口水，一行人吃到下午两点，才回酒店的会议室里聊起手游的开发问题。

　　“考虑到资金问题，我想做一款国风二次元手游，大家都没意见吧！”财大气粗的沈凝烟坐于上手，撑着实木桌面，看向两排的成员：“当下付费率最高的是美式画风的基建游戏和养成游戏，其次就是隔壁霓虹的二次元养成游戏。”

　　早有准备的沈凝烟拉下投影屏，播放系统准备的PPT：“前者卖数值，通过大小礼包和PVP，战力排名诱导玩家氪金，而后者比起卖数值，更偏向于卖立绘，文案，乃至声优。”

　　“声优？”在场的都是老二次元了，除了2G冲浪的布偶猫搞不懂一款游戏为何会以声优为卖点：“不是玩游戏吗？和声优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大牌声优的加入可以让玩家觉得这款游戏不差钱，在质量上有所保障。”沈凝烟想起流传甚广的“考哥.JGP”，解释道：“你要是在大街上随手抓个混二次元的，告诉她一款手游里有考哥，石头，子安，香菜，美雪，等大牌声优，哪怕这款游戏从立绘到机制再到策划都是一坨屎，也有人愿意尝试一下。”

　　布偶猫真的很想吐槽几句，但却发现其它人都十分赞同沈凝烟的观点。

　　“没错，好的声优确实能给游戏引流。”刘炜宁赞同洛娜的说法，但也得指出一件非常扎心的事实：“一流声优的报价是一小时两万元到四万元，还不算地区授权费和宣传费，台本修正费。”

　　刘炜宁的同伴接下老大哥的话，掰着指头数道：“不是我夸大其词，请知名声优的事没个四五百万谈不下来。”

　　说罢，他看向沈凝烟，小心翼翼道：“你的游戏预算是多少。”

　　事关大家在未来的几个月里，到底是勒着裤腰过活，还是能多雇几个打杂的，所以在场的人都看向沈凝烟。

　　面对一双双期待的眼睛，沈凝烟下意识地挪开视线，令所有人都心里咯噔了一下。

　　“几十万？”脾气最急的风然渊率先问道。

　　沈凝烟摇摇头，比了个提高的手势。

　　“一百万？”树精太太接口道。

　　沈凝烟再次摇头，小声道：“没那么低。”

　　“三百万？”刘炜宁根据沈凝烟的反应，给了个他能接受的最低预算。

　　“四百万。”沈凝烟话一落地，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互相安慰道：“没关系，还有四百万呢！”

　　“是啊！我还以为要拿几十万制作一款二次元国风手游。”

　　“不过四百万的话……可以选择的游戏类型不多，最好别做那种可以操作人物自由活动的游戏。”刘炜宁以过来人的身份说到：“那种游戏光是核心玩法，系统需求，玩家交互，以及技能与关卡设定就不是十几人的团队能搞定的。最重要的是，这类游戏要是想做成精品，就得在美工上花很多很多的钱。”

　　“以国外的开放端游为例子，光是一个普通场景里的建筑，从绘制到材质渲染，再到对虚拟天气和外界冲击的反馈，就需要六千美金。而这只是一个场景里的一栋建筑所需要的美工成本。”刘炜宁的一名小弟趴在桌上，心如死灰道：“手游受限于配置问题，可以不像端游那样做的无比精心，甚至能削减不少渲染效果，但是得保证每一个可操作的人物，都得有6000面以上的角色建模。”

　　说到这儿，那名心如死灰的小弟突然坐直了身子，语气严肃道：“虽然都是可以操纵人物自由活动的游戏，但是一些有自动寻路系统，无法拉近镜头去看人物细节，只能让其上下左右的垃圾游戏，绝不是我们努力的目标。”

　　“对！我们是有尊严的技术宅，绝不做那种假的要死，还在各个平台上宣传自己耗资3年，烧了一个亿的垃圾手游。”

　　此话一出，立刻得到其它的应和，同时也让K大在打印出的游戏分类里划掉几项。

　　“安静，听沈总的决断。”刘炜宁忍无可忍地喝了一声，终于让底下的人都停止讨论。

　　沈凝烟扫了眼在座的八人，将PPT翻到今天的正题上——《基于种花文化的二次元抽卡养成类手游》。

第38章

　　“二次元……抽卡……养成类手游？”风然渊眯着眼, 用怀疑的语气说道：“这游戏真的有市场吗？”

　　“你要是去论坛上看看有多少人排着队给日厂送钱，就不会说出这种话。”沈凝烟将PPT翻页，继续道：“如图所示, 如果要搞美漫画风和那种三头身的韩漫游戏，就得跟欧美的大厂和国内的大厂正面硬刚。”

　　“那二次元抽卡游戏呢？还不得跟日厂正面硬刚。”刘炜宁的小弟之一发问道。

　　“不是跟日厂正面硬刚，而是跟日厂打游击战。”沈凝烟等的就是这句话：“据我所知, 国内的大厂还在跟日厂接洽二次元抽卡手游的代理权，等国内的审核批下版号，几个大厂开始本土化后，日厂那边估计连二周年都过完了。”

　　“也就是说我们有一年多的时间让手游上线。”风然渊听得那叫个热血沸腾：“有难度，我喜欢。”

　　“不是在一年内上线，而是得在十个月内上线。”刘炜宁双手合十, 握得手背那叫个青筋暴起：“我们得大厂上架国服前, 将玩家都拉拢过来。”

　　“没错，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挑战。”沈凝烟按下手中的播放器, 将PPT又翻一页：“考虑到上架前至少要三测，所以得在七个月内完成全部内容。”

　　“这可不是一般的赶工。”布偶猫作为游戏的主笔之一, 听得那叫个冷汗淋漓：“不是我夸大其实，光是一个角色的美工就得花上一个月, 要是在七个月内完成游戏的全部内容, 那真的会死人的。”

　　这已经不是996，007的程度，而是把人拆成三份后再往死里压榨。

　　“冷静, 又不只有我们几个负责美工。”树精太太握住布偶猫的手，示意他不要慌：“后期还会招人吧！”

　　“当然。”沈凝烟又不是恶魔, 更不会天真到仅凭眼前的八人，就能在七个月内搞定一款质量不错, 可以深度开发IP的手游：“考虑到我们的整体预算是四百万，你们根据帝都和魔都的工资情况再招几人，反正开发与游戏运营由刘炜宁的团队负责，美工和招人方面就由K大所在的国光工作室负责。”

　　说完这话的沈凝烟突然想起游戏市场全面发力后，每月都会被骂上热搜的奇葩策划，面容狰狞道：“不行，我也得加入游戏的运营组和策划组，至少他们所做的每个决定，都得让我过目。”

　　“这是自然。”在场的几人都搞不懂沈凝烟为何会对游戏策划和游戏运营有这么大的意见，但是考虑到付钱的是大爷，而且新老板脾气不错，给钱爽快，有点特权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言归正传，你只说了要做二次元抽卡游戏，并没有说清是哪一类型的抽卡游戏。”K大翻着手机，慢条斯理道：“霓虹那边的二次元产业极其发达，所以有现成的IP可以发掘，许多手游在未上线前就有大批粉丝。如果是学SEI的《亚瑟王》研发一个新的IP，就得考虑用其它方式吸引玩家。”

　　“SEI的《亚瑟王》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自研IP，这也是我为何要在标题里加上“种花文化”。”沈凝烟将PPT翻到有各种古物的那页，勾起一抹胜券在握的笑容：“如果我们把种花历史上的古物都拟人化，做成一款有恋爱元素的抽卡游戏，能否获得玩家们的欢迎。”

　　“古物？这能行吗？”风然渊挑起一边的眉毛，显得有些怀疑：“古物和恋爱元素？你不觉得这两者十分违和吗？”

　　“嗯？哪里违和了？”沈凝烟不以为然道：“一家优秀的游戏公司不该顺应玩家的XP，而是该成为玩家的XP修改器。”

　　“对，就是这样。”一旁的刘炜宁情绪激动道：“沈总不愧是我们的贵人，和我英雄所见略同。”

　　“别打断沈总的发言。”K大比了个停止的手势，避免刘炜宁激动过头，把话题歪到不可言说的地方。

　　“你们搞艺术的连生活用品和食物都能拟人化，把细节更多的古物拟人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沈凝烟看向国光工作室的几人，继续说道：“况且很多古物的使用者在历史上都是赫赫有名的，根据使用者的性格经历加上古物本身的用处来丰富他们的人设，一定会在出成果的同时，吸引到小众圈子的流量。”

　　“小众圈子？你觉得古物圈和二次元会有交际吗？”风然渊还是对此保持怀疑。

　　“有没有交际，得看画师和文案的功力。”想起之后风靡亚洲的刀男人，沈凝烟信心十足道：“很多玩家都是想支持国产游戏，并且对国风游戏都报以很高的期待和容忍度的。不然那些仙侠网游，快被文艺工作者们用烂了的四大名著，怎会一次又一次地搬上游戏屏幕，让玩家忍着‘被策划骑脸嘲笑的耻辱感’，支持了一回又一回。”

　　说到这儿，沈凝烟也是满肚子的怒气：“再不济，我国玩家对种花历史不大感冒，难道对隔壁的霓虹历史就感冒了？”

　　别说是刘炜宁，连2G冲浪的布偶猫都露出心虚的表情。

　　“说到日厂我就来气，他们的ACG里不是战国三人组就是新选组偶像团，文化方面就更不必说了，几乎是把旮旯角落里能搜到的东西都一股地摆到ACG里。”沈凝烟气得胸膛起伏，猛地灌了口水，继续骂道：“而我们呢？”

　　想起某位暴躁老师的言论，沈凝烟活学活用道：“如果我们不做国风游戏，去做具有种花特色的游戏，那再等几年，世界上最好的国风游戏可能是日厂出的，也有可能是欧美厂出的，但绝对不会是国产的……嗷呜……”

　　情绪激动的沈凝烟食指点桌子，结果伤了自己，捂着右手表情扭曲，但嘴上继续说道：“游戏为何被称作第九艺术？那是因为它能创造一个影响玩家对现实判断的虚拟世界。”

　　对于种花玩家而言，还有什么是比看着外厂用种花风的游戏收割全世界的韭菜更残忍的事。

　　“我知道，在你们眼里，无论是我这个人还是我刚才说的话，都是不正常的。”沈凝烟深吸一口气，随即用幽默的语气说道：“不过脑子正常的人，也不会坐在这里吧！”

　　底下的人被沈凝烟的态度变化弄得脑子一愣，然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没错，正常人才不会在这里谈论梦想。”

　　原本对沈凝烟抱有质疑的风然渊放松了一直紧绷的肩膀，十分认真道：“依你之见，美术上要采取怎样的风格。”

　　经过刚才的讨论，他已经确定沈凝烟是有备而来的，所以听下对方的意见，也好在之后的人物设计里少走弯路。

　　“考虑到手机的配置问题和技术上的壁垒，我们不考虑至少需要“次世代3D模型”技术的写实风，而那些使用2D引擎的热门游戏大多是日系的赛璐璐式平涂和卡通风，要么做成PPT式的卡牌打斗，要么做成只有侧身动作的三头身小人。”

　　“别告诉我你标题里的国风只体现在以种花古物为设计灵感上。”树精太太露出嫌弃的表情：“赛璐璐倒还好，但标准的卡通风就和之前流行的‘至绘’风一样，根本激不起玩家的氪金欲望。”

　　“可是这玩意就能激起玩家的氪金欲望吗？”K大翻出一张游戏截屏，展示给在座的各位：“甭管立绘精美到何种地步，搁在手机乃至电脑上，都得为配置做出删减，所以静止的立绘或是搁在个人页面里的2D立绘做的精致点没问题，但是放进游戏关卡里就显得不那么合适。”

　　“所以我选择在游戏关卡里使用剪纸风和皮影戏风。”沈凝烟放出一张剪纸风格的小人和皮影戏风格的背景，二者都是那种没有大规模灰度阴影的明快风格，在减少建模难度和场景渲染的同时，也给人一种亲切的高级感。”

　　“现在还觉得没人氪金吗？”沈凝烟看着国光工作室的美术们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而以刘炜宁为首的团队则是松了口气，知道他们不必跟美术部门打上一架。

　　当然，在沈凝烟说完接下来的要求后，他们真的有想暴打老板的冲动。

　　“在自由度方面，除了传统的养成玩法，关卡战斗，我还想加入角色的配件系统和家园系统。”想起永远出不了双暴词条的各色副本，沈凝烟顶着技术宅们的杀人目光，继续说道：“传统手游都是在关卡里掉落角色的可佩戴物和各色的升级材料，然后像升级角色那样按部就班地升级配件。但是为了彰显我们的与众不同，让玩家在PVP中更有趣味性，我们除了不同角色的技能和配对外，还要开发具有不确定的配件系统。”

　　“比如在主词条外加上防御力，生命力，充能效率，暴击率，以及暴击伤害等副词条，然后每升级五级，便可随机加个副词条或是升级个副词条，让玩家在副本和升级配件中体验到和氪金一样的紧张感。”

　　“是不是很刺激啊！”

第39章

　　沈凝烟说完便用期待的眼神看向在座的各位, 结果除了刘炜宁，愣是没有一人敢开口。

　　“沈总，你确定这么搞不会被玩家骂上热搜？”刘炜宁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 觉得这比诱导玩家氪金还狠。

　　“不会啊！玄不改非氪不改命，这能让一部分玩家有机会立于百万氪老之上。”沈凝烟不以为然道：“而且这种隐性的赌局能增加玩家的在线时间和投入成本。”

　　“就像追星一样。你在一款游戏里投入的沉没成本越多，就越难摆脱它。”沈凝烟想起自己无比痛苦的弃游经历, 心有戚戚道：“顶氪只会在陪玩的人数不够或者运营作死时弃游，而零氪党和微氪党会在游戏上线后的三个月里走掉一半乃至三分之二。”

　　“可以说，游戏上线后的三个月将决定策划乃至厂商的生死。”沈凝烟表情严肃道：“玩家有可能因为玩法过于枯燥，毫无创新而弃坑，也有可能因为游戏操作门槛过高，无法体验到爽感, 而在下载后的几天里卸载游戏。”

　　“也就是说, 你想通过配件升级的随机性和副本的出货率挽留一部分缺少耐性的玩家，让他们以另一种方式体验到抽卡的刺激感与爽感, 从而增加他们的沉没成本。”刘炜宁的一名卷毛小弟甩了下刘海，总结道：“很可行, 不过得对游戏的体力分配，副本的出货率和副词条的升级数值进行讨论。另外, 如果想进一步增加配件的趣味性, 可以给配件设计不同的套装效果。比如两件套的效果是增加百分之十五的攻击力，而四件套的效果可以在两件套的效果上，增加诸如减CD或是充能的群体效果。”

　　“没错, 就是这样。”差点忘了这一茬的沈凝烟赞赏道：“这位……兄弟说得非常好，很有参考性。”

　　“我叫杨一宁。”那名卷毛小哥无奈道：“不过这样一搞, 对手机的内存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哪怕是在关卡动漫和场景上极尽简化, 但对副本和配件套装所需要的内存而言，无疑是杯水车薪。”

　　“优化方面我会找专业人士帮你们解决。”沈凝烟想起自己一百多的内卷值，觉得内存问题根本不是个事：“除此外，考虑到乙女和宅男的代入感，我希望在养成玩法里打破第四面墙，让玩家有种和游戏角色恋爱的错觉……不，应该说是让游戏角色爱上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