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V说完便是“砰砰！”磕头, 脑袋撞在石砖上的声音那是又脆又狠，不一会儿就当着镜头的面红了一片。

　　沈凝烟沉默地看着对方的表演，并没有露出大V期待的错愕惶恐, 或是媒体期待的冷嘲热讽，而是留下一句“我只针对你”就麻溜地走人了。

　　在场的吃瓜群众面面相觑, 脸色像是酝酿了很久的喷嚏被硬生生地憋回那样又气又臭。

　　“他说放过我就放过啊！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回到车上的沈凝烟翻了下网上的评论，果不其然地看见对她“仗势欺人”的批判。

　　【生气了？】系统打开微博论坛, 果不其然地看到群英与大V的官司冲上热搜，并且在词条置顶的微博下满是对群英的声讨。

　　什么“仗势欺人啊！”“得寸进尺啊！”“大资本欺负小网红啊！”……诸如此类的批判真是数不胜数。

　　诡异的是，除了词条置顶的微博，好像没几条是批判群英的，甚至在置顶微博的转发区里，还有不少“小丑竟是我自己”，“站群英的我一定是例外”的调侃。

　　当然，和词条下的新评论相比，置顶微博的转发区还是显得过于委婉。

　　“沈总，赔偿的一千五百万要怎么安排？”副驾驶上的特助突然问道。

　　“存一千万到员工的福利基金里，剩下的……”沈凝烟想说捐出去，但是对慈善机构敛财能力的信任让她及时咽下了滚到嘴边的话：“剩下的以公司的名义随即捐给急需用钱的重症病人。”

　　末了，沈凝烟还特别嘱咐道：“一定要走正规渠道，不能随随便便地打给对方。”

　　“老板，我是专业特助，不会犯这种错误。”感觉自己被小瞧了的打工人哭笑不得道。

　　“这不是怕惹上事嘛！”小心过头的沈凝烟干笑道：“N飞那儿有没有消息？什么时候重启谈判。”

　　“这得看国内的电视台什么时候购片。”特助瞥了眼后视镜，慢条斯理道：“您又不急这一会儿，耐心能获得更大收益。”

　　“说的也是。”沈凝烟对N飞的印象还停留在遍地撒网的钞能力上。

　　以N飞的尿性，杀价也是看人下菜的。

　　倒不如说资本市场里人人都是看人下菜，弱肉强食的好手，“狼性法则”在这儿都是中性词。

　　特助翻着永远“99+”的邮箱，突然问道：“您今天下午有空吗？”

　　“有，怎么了？”

　　“卡嘉利亚那边想给《镜中花》请日语配音。”

　　“日语配音？”沈凝烟皱了下眉头，显得很不情愿：“他们付钱吗？”

　　“……他们没有明说，但透露的消息是群英和卡嘉利亚平摊费用。”

　　“那就没得谈。”沈凝烟十分不满道：“我把代理权转让出去就是为了躺着收钱，合着我找人代理还要多花钱。”

　　特助对此爱莫能助。

　　不过当她准备给董秘提个醒儿，告诉同事老板并不想为《镜中花》的日语配音支付一半的费用时，沈凝烟又突然改口道：“付钱也行，不过在声优的挑选与解雇上，我们要有主动权，另外……”

　　沈凝烟想起在好莱坞欣欣向荣的保险行业，话音一转：“霓虹那儿有没有人设崩塌险？”

　　出于对文娱业下限的信任，沈凝烟对公众人物的13数不抱有任何期待——她更相信冰冷的数据，以及更加冰冷的合同威胁。

　　特助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被沈凝烟的要求搞得分外无语，最后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您不会让我好过。”

　　沈凝烟有点心虚地挪开视线，不再与特助四目相对。

　　而在她们没有交流的这段时间里，白成军走在无人的小道上，低头翻着网上的评论，最后在“法院做出一审判决，大V决定放弃上诉”的新闻那儿稍作停留，终于落下悬挂已久的石头。

　　“太好了。”帮不上忙又不敢打扰沈凝烟的白成军退出微博，想给对方发条短信，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们至今都没见过几面，交流的次数屈指可数。

　　白成军不知道自己在沈凝烟那儿算不算朋友，所以他敲敲打打了好几次，写了好几条短信又快速删除，才在磨蹭了十二分钟后，发去一条简简单单的“还好吗？”。

　　巧合的是，白成军前脚发去问候短信，沈凝烟后脚收到向阳的小作文。

　　不同于敏感委婉，犹犹豫豫的白成军，直接出击的向阳开口就是“要不要我帮你造势？”“以你的性格，如果不是对方犯贱，一定不会如此狠心。”

　　沈凝烟没有回复向阳的微信，因为他的手速实在是太快了，导致沈凝烟还没看完他的小作文，就被一条条茶里茶气的“安慰“语录搞得不知所措，然后在不好的预感下点开微博，果不其然地翻到向阳转发了群英的官位，而且还置顶群英的澄清说明，附上个加油的表情包。

　　当然，考虑到向阳的老东家被收购了，所以他的粉丝没有多想。毕竟在向阳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后，感觉自己在“拍马屁”上落后于人的群英（前飞翼）艺人纷纷转发了公司微博，终于想起飞翼已死，群英当道，自己得换个人舔。

　　沈凝烟扶着额头，看着与群英互关的艺人们，突然觉得十分头大。

第128章

　　对于向阳的示好, 沈凝烟的第一反应是无语，第二反应是此人没有自知之明。

　　且不谈向阳只有十七岁，是如假包换的未成年。就说国内的环境和偶像一词所赋予的特殊含义, 就不允许向阳在转型前谈情说爱。

　　否则那些偶尔买点应援物的铁粉就够向阳喝上一壶的，要是算上榜上有名的富婆……

　　估计在向阳退圈前，他的经纪人会先一步崩溃。

　　不过跟隔壁的明星相比, 种花家的明星还是很幸福的，因为他们至少赚到了钱，而且还是很多很多的钱。

　　当然，沈凝烟对向阳的示好也不是完全没有正面反应，毕竟一个年轻嘴甜的小帅哥拼了命地讨你，任谁都不会无动于衷。

　　【实不相瞒, 我开始理解大湾区的阔佬为何爱包女明星。】沈凝烟挂了手机, 双手捂脸道：【因为那确实让你有种掌控一切的爽感。】

　　系统对此嗤之以鼻：【爽的是你，而不是付钱的粉丝。】

　　沈凝烟想想也是, 毕竟带入省吃俭用买应援品的粉丝心理，知道偶像用自己的钱去讨好别人, 一定会气到吐血：【还是提醒他转型前别想着搞男女关系。】

　　想起自己失败的“初恋”，以及差点翻车的经历, 沈凝烟便坚定了年轻就该搞实业, 三十岁后享受人生的决心。

　　恋爱？

　　谈什么恋爱啊！一天天的正事不干，净想着歪门邪道。

　　【最重要的是，他要是把心思放到恋爱上, 谁来撑起影视部的门面，谁来替你赚钱。】系统瞧着沈凝烟的态度不够坚定, 生怕她会重蹈覆辙：【内卷好啊！内卷妙！内卷者们钱不少。】

　　【老来病痛无人瞧，十年青春两茫茫。】沈凝烟自然而然地接上系统的话, 强迫自己不要在后座上翻白眼，以免让偶尔瞟向后视镜的特助产生误会：【你要是想借此劝我内卷，或是把向阳当成工具人，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热血退得之快的沈凝烟及时发现了系统的小九九，不过在她义正言辞地反驳后，还是承认了系统的部分理念是有可取之处的：【你有一点说的很对，那就是向阳得把心思放到事业上，然后撑起影视部的门面。】

　　因为飞翼的关系，合同转到群英名下的飞翼艺人要么走民事起诉恢复自由身，要么认栽接受群英的调剂。

　　虽然飞翼在全盛期有二三十名艺人，但是能跟群英解约的也只有收入较好，年纪在二十五到三十五的一二线明星。那些上了年纪的老演员，如《从零开始建立门派》里的胖师傅和宗门长老，都是那种随遇而安的人。至于剩下的小演员，要么是没钱解约，要么是想趁机成为群英一哥（一姐）。毕竟靠着官方的力捧和《镜中花》的吸钱能力，砸出一个一线明星并不是件难事。

　　最重要的是，有了《从零开始建立门派》打出的漂亮开头，群英的演员们对公司的未来很有信心，极力想在老板面前留下深刻印象。

　　而对已经解约的艺人而言，群英的崛起并不是件好事。且不谈他们要是不走，很有可能凭《从零开始建立门派》大红大紫，甚至到好莱坞里客串一把，光是那些踩低捧高的同行和想要跟群英合作的公司，就够他们喝上一壶的。

　　不过这对沈凝烟而言并不是件要紧事。

　　如果不是向阳闹出这么一茬，她都忘了群英从飞翼那儿“继承”到了的二三十名艺人。

　　【向阳，你很闲吗？】

　　刚被经纪人骂了一顿的向阳好不容易等来老板的消息，结果对方开口就是阴阳怪气。

　　【怎么，你很讨厌我吗？】向阳瞧着沈凝烟的回复，真可谓是一腔热血冷了一半，火气那是蹭蹭上涨。不过想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而且沈凝烟嘴贱归嘴贱，人品还是值得信赖的。飞翼的小艺人和练习生们要是落到无良公司手里，轻则陪酒走穴，重则所里喝茶，哪怕是对他们的未来做出规划，愿意花钱培养他们的公司，也不会在小艺人和练习生的生活品质上多花点钱，基本是六七个人一间宿舍，每日餐补仅有三十。

　　而在群英这儿，小艺人和练习生不说过的有多么好，但至少还算过得去。

　　什么体罚啊！霸凌啊！那是被写进合同的禁止行为。

　　除非是甲方要求和演员同意，否则不许连轴工作，而未成年人的工作时间和学习时间则被严格要求在早上九点至晚上八点间，多时一秒都不行。

　　住处跟普通的大学生宿舍没啥两样，就是多个大衣柜和独立浴室。吃的方面，如果不是有工作需求，基本是和同一楼的游戏部共用食堂。出行衣物和学习费用都暂时记账，然后从收入里扣掉。

　　可以说，在群音收购飞翼后，小艺人和练习生的日子好过了不少，甚至有年纪上来的小艺人决定向动捕演员或是陪练转型。

　　至于向阳这类十六七岁，还有可塑空间的演员，沈凝烟还来不及安排。

　　直到今天。

　　【讨厌？我为什么要讨厌？】沈凝烟仔细想了想，随即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写道：【你就没想过自己的未来吗？】

　　未来？

　　向阳的脑海中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搞不懂沈凝烟这事闹得哪一出。

　　【你现在年轻，长得也很不错，所以不缺为你撒钱的年轻粉丝。】

　　【可是再过几年，等你的粉丝长大了，有工作了，没空追星了，你拿什么养活自己？】

　　沈凝烟写着写着，居然真的带了丝苦口婆心：【那时会有更年轻，接受过专业培训的偶像接替你。】

　　【不是我夸大其词，而是你往邻国逛上一圈，那里的练习生大都是初中开始进行培训，甚至有小学未毕业就入行的存在。】沈凝烟揉了揉因为长时间低头而变得酸痛的脖颈，继续问道：【现在连代表作品都没有的你，拿什么跟千锤百炼的后辈相比？】

　　【凭脸吗？】

　　向阳的眼睑低垂，投下一片浅色的阴影。

　　【靠脸是走不远的。】沈凝烟用一百二十点内卷值让系统帮忙分析了下向阳的发展路线，然后让特助联系专业老师：【你有想过趁着年轻向实力派转型吗？争取在三十岁前跻身一线，过上靠分红就能花天酒地的日子。】

　　【你是在关心我？】向阳的情绪像是在坐过山车，前一秒怒气满满，下一秒低沉无比，最后演变为一头雾水：【沈总，你觉得我怎么样？】

　　【长得不错，就是心思没用到正道上。】沈凝烟换了个坐姿，避免自己下车时难以动弹：【你当偶像也有三四年了，歌唱的一般，舞跳的不行，也就是靠不错的脸蛋和翻跟头博取关注。】

　　如果不是系统提醒，沈凝烟都不知道向阳居然学过三年的武术和七年的京剧，至于向父向母为何往这方面培养儿子……只能说穷是万恶之源。

　　向钱看的无良父母当然没有传承国粹的伟大动机，而是因为少年宫的课程里，京剧是最便宜，竞争力最少的一门。这也导致向阳的童年过得并不快乐，年纪轻轻就要控制饮食，甚至在签约公司后，就没碰过练了八年的京剧。

　　按理说，有京剧和武术功底的向阳应该比无基础的同龄人更快在舞蹈上迎来突破，可事实却是组合里的舞蹈吊车尾永远都是最被看好的向阳。

　　这也算是造化弄人吧！

　　【我的话很难听，但是作为你的老板，我是真心实意地希望你发展起来，然后给公司带来更大收益。】主要是群英的艺人里，年纪大的演艺生涯基本能一眼望顶，毕竟在娱乐圈内，大器晚成的概率远小于一鸣惊人。而在年轻的艺人里，长得不错，又有培养空间的艺人屈指可数。

　　而向阳正是这“屈指可数”里的最优解。

　　再加上他足够单纯（蠢），自我管理还算合格，所以沈凝烟想捧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过到了向阳耳边，这番“肺腑之言”成了让他心跳加速，面红耳赤的“事实”——她在关心我，她心里有我。

　　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的人看了二人的聊天记录，都会觉得沈凝烟是个负责的老板，除此外便是向阳要珍惜老板给的机会，努力学习，争取成为群英的看伴郎。

　　至于别的感触……

　　即便是热爱八卦，情商飘忽不定的系统知道这事，也会感叹“这得有多强的脑补力啊！才能从中看出绵绵情意。”

　　向阳捧着手机，被荧光照着的脸上不自主地勾起笑容，显得像是热恋中的傻白甜。

　　而事实上，他在沈凝烟眼里，的确跟傻白甜没啥两样，并且还是让人操心的傻白甜。

　　【我让人给安排了京剧课和武术课，然后从基础开始重学声乐。】飞翼的练习生培训简直就是垃圾中的垃圾，找的老师不能说是资质不齐，而是压根就没资质这玩意，全靠练习生自行领悟。

　　要不是突然想让“心思不正”的向阳走上正轨，沈凝烟都没意识到群英的练习生课程几乎和青少年宫没啥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