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疆慵懒地靠在车坐椅上,手托下巴,黑润的眼打量他。
这眼神怎么说呢?
是一种肯定的揣摩。
他发现了什么,并且深以为然。
傅寒声:“……”
“你看着我瞎想什么呢?”
沈行疆松开下巴,手指着他:“我认识你快一年了。”
傅寒声:“啊。”
他抽空看了眼前面的路:“咋的,要给我办个相认纪念会吗?”
“不好吧,你媳妇儿会吃醋的。”
说完贱兮兮笑了。
沈行疆难得没有动怒,他笃定道:“我从来没见过你身边见过女人,但你,却对女人用的了如指掌,肯定不是你自己买来用,你是不是在追求谁?大城市的,还……”
“嗤——!”
轮胎在路上迅速划过,军车摇晃着停在路边,刹住时发出刺耳的响声。
傅寒声:“不许猜了。”
沈行疆:“还喜欢打扮,一直以来没有答应和你在一起,却吊着你的胃口,让你觉得马上就能得手,或许,将来会有机会,所以你一直研究怎么给她送礼物。”
傅寒声石化在座位上。
不用走两步,风吹就会碎成一盘散沙。
沈行疆摇头啧了声:“我以前听过一位近现代文学大师讲的寓言故事,说是生产队有条小黑狗。”
傅寒声嘴角微抽。
沈行疆:“小黑狗喜欢上隔壁生产队的小花狗,费劲吧啦看家护院赚的几根狗骨头全部拿给小花狗吃,它不知道,小花狗相中了城里的小白狗,吃着小黑狗的狗骨头,给小白狗生了三个小狗崽,你知道那位大师给小黑狗起了什么名字吗?”
傅寒声知道这厮没憋什么好屁,挡不住自己好奇。
“叫……什么?”
沈行疆:“舔狗。”
此名词,沈行疆从姜晚婉嘴里学会的。
傅寒声:“滚啊!”
“你才是舔狗,你才是!我可没你舔!”
沈行疆环住肩膀:“我们不一样,我媳妇儿生的崽肯定是我的,别说狗骨头,我卖血赚钱给她买吃的都值得,毕竟那是我亲崽!”
虽然很不想承认,傅寒声现在的境地的确是有些尴尬,对方花他钱吊着他,他知道的那些女人喜欢的,都是对方和他说的。
但她也没有故事里说的那么可恶,顶多是不喜欢他吊着他,绝对不会给外人生孩子的。
“什么寓言故事,谁瞎编的?一点都不靠谱。”
他摸兜里的烟,手在裤兜里摸索半天才抽出来把半包烟摸出来,抽出根烟放嘴里。
沈行疆:“姜晚婉写的《小狗寓言》。”
脸上挂着形容不出来的骄傲。
傅寒声这才知道被耍得这么彻底:“你特么给我滚开啊!”
“再不滚我报警抓你!”
县城某一条小巷子里,香樟树茂密地遮住巷子窄路的太阳,走到树下的姜晚婉忽然鼻子发痒,她扶着墙打了个喷嚏。
她用手绢擦了下鼻子:“也没感冒啊,最近怎么总是老打喷嚏。”
前面就是她要看的摊子,上了年头,房顶有些往下塌陷,下雨后旧瓦里面的草籽生根发芽,生出一片浅浅的绿意。
房子前面摆了个晒书的书摊,石头搭底,几根破木板撑起来,几本旧书放在下面晒,穿着白背心坐在石头上看摊的老大爷手里拿着芭蕉扇扇风驱暑气。
他面前站着一个穿着浅色孔雀绿很有质感的西服裤子男人,男人穿着讲究的手工皮鞋,身上的衬衫半挽到小臂,手里拿着一本书翻看着。
姜晚婉看到男人,眯起眼睛。
她出门就算看黄历也算不出,今个儿出门这么热闹,不仅碰到程时关,还能‘偶遇’京城董家的人。
第858章 宰了他
还不是董家普通的人,是新一代年轻人,唯一的男丁董善渊。
姜晚婉的意识里,董家没好东西,上下都是歪梁,林子里全是歹笋。
琉璃厂,程家,姜家,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事是他们搅和起来的,董善渊,看着人畜无害,文质彬彬,不知是多么手段凶残,无恶不作的。
能在这碰到他,姜晚婉不会天真地认为是巧合。
她不会掉头就走,含章哥的毒既然和他们家脱不开关系,说明董家没打算放过程家,更不会放过她,与其逃走,不如过去瞅瞅。
“瞧啥啊丫头?”
晾书的老大爷笑呵呵地问姜晚婉,前几天丫头就来这边看过,瞧着是内行人,来买货的。
姜晚婉浅笑:“随便看看,除了书,您家屋里面能看看吗?”
好东西都放在屋里的。
老大爷拎起桌角的长嘴壶,茶壶有些年头,壶身底下结了一层茶垢,铝壶被磨得不怎么反光,他拎着壶,嘴里哼着歌,用芭蕉扇撩起门前挂着的塑料纸皮做的门帘:“你们都进来吧。”
董善渊十分有礼的对着姜晚婉点了点头,绅士道:“请。”
姜晚婉和董善渊小时候见过几面,他和程时关关系还行,上学时,程时关去接她,董善渊偶尔会等在胡同口和他们一起去。
他不喜欢说话。
最喜欢的事情,嘴角挂着笑打量大家。
董家老爷子一直觉得洋空气好,把董善渊和董善莹送国外待了几年,具体什么时候回来她不清楚。
记忆中,他们基本没说过话。
都是她在旁边听董善渊和程时关讨论怎么玩弹珠。
姜晚婉率先走进去,董善渊紧随其后。
屋内很狭窄,房顶矮小,窗户也不大,给人的第一感觉很憋闷,屋子四周放满杂物,弥漫着旧仓房的烟尘味道。
和姜北望存放旧物屋子的味道很像。
姜晚婉久违了。
墙壁四周摆着架子,架子上零星摆着几样物件,前些年查得紧,石器青铜器大件的这里自然看不到,少数有几个玉摆件看着也不是什么旧货,打眼看去,能瞧得上的就是一个玉童子。
玉童子巴掌长,面容恐惧,手臂抱头,穿着僧袍,线条清晰呈黄色,一眼看过去,让人难以辨别真假。
“丫头瞧上了?眼光不错,这是好东西。”
姜晚婉把玉童子拿起来,在手里掂量着,摸完手感,她放在鼻子前面嗅了嗅,做工上没有什么很明显的破绽,放鼻子底下却散发着淡淡的酸味儿。
很多仿古玉,用强酸强碱腐蚀,作为以假乱真,余味很浓。
姜晚婉闻完,面色如常地把东西递给董善渊:“你来看看,这个东西怎么样?”
董善渊再看架子上的一盆绿萝,绿萝生长得茂盛,栽在破陶土盆里,从上面一路蜿蜒下来,底下的叶片微卷。
听到姜晚婉的叫他,他立马走过来,他个子不矮,一米八以上,站在屋子里,让屋子里更显闭塞。
沈行疆一米九多点点,姜晚婉和沈行疆待习惯了,竟然觉得董善渊的身高也就这样。
董善渊伸出手来,他的手保养得特别好,骨节带着淡淡的粉,手指十分修长。
他托着玉童子底部,将其拿到手里。
姜晚婉有意避嫌,他也绅士,连衣角都没有碰到对方。
董善渊在阳光底下看着玉童子:“看着不错。”
说完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
他闻不到什么酸味儿,闻到了也不懂,单纯学姜晚婉的做法。
“我看不出什么。”
姜晚婉带着十分善意笑了:“这个玉器特别不错,看在咱们从小就认识的份上,我偷偷告诉你,买下来,啊,买下来绝对赚。”
她的演技无懈可击。
只要不去多想,绝对能看得出来,她是真心为人好的。
董善渊是故意来见姜晚婉的,最近的资料显示,姜晚婉像是变了个人,恰逢程含章身体油尽灯枯,他又对姜晚婉感兴趣,便也跟着跑来这片没有任何经商必要的土地上来看一看。
前几天他听说姜晚婉来这边停留过,猜到她是为了收货,便想亲自看看,姜北望的女儿变得如何了,鉴宝的能力和他妹妹善莹比,谁能力更强一些。
今个儿听说姜晚婉出军区大门,他也动身来此瞧瞧。
他以为姜晚婉见到他会沉默不理,或者浅淡地打个招呼。
但……
现在她什么意思?
帮他断货?
董善渊不善鉴宝,略懂一些皮毛,粗浅浮于表面的能够看清,比起鉴宝,他更擅长鉴人。
此刻,不得不承认。
他看不透姜晚婉。
很好,姜晚婉果真如资料上显示的,变得很奇怪。
他一下子来了兴趣。
“大爷,玉童子你怎么卖的?”
大爷从里屋走出来,手里拎着壶,嘴里吃着饼子,用茶水将噎嗓子的高粱饼子冲下去,挑着眉说:“这可是好东西,宋代出土的,少说也得一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