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得晚,秦小也睡了两个小时才开饭。
她揉了揉眼睛,去外面用井水洗了把脸。
进屋看到桌上的白菜叶,鸡蛋酱,一盆打饭包的菜,还有炖得软烂,色泽诱人的野鸡肉,她狂咽口水。
“肉炖得不错啊!”
大家就等她呢,她坐下都开动了。
姜晚婉拿起筷子正准备吃,沈行疆凑过来小声说:“野鸡肉难消化,慢点吃。”
姜晚婉没做他想,听他的慢悠悠吃。
鸡肉不算多,出锅前十来分钟放了几个土豆,分量瞬间就多了,农家的肉都是这么吃的,放土豆或者萝卜块,连着素菜都多了肉的味道,吃的肚子才圆滚,大家才开心。
大家开动,秦伯棠没吃过野鸡,觉得味道非常不错,有种农家鸡没有的野味儿。
他还吃了个小饭包,不会包,姜隽给他包的,里面放了花生米土豆泥还有蒸熟的茄子泥,搭配葱花香菜碎,还有一点点辣椒。
秦伯棠吃了一口,先入口的是白菜脆爽感,生吃和熟吃味道口感完全不同。
生白菜保留了白菜最鲜嫩水灵的味道,脆爽的白菜包裹着软黏的土豆茄子还有米饭粒,嚼着嚼着能吃到鸡蛋酱香,偶尔还能吃到花生特有的酥香感。
秦伯棠瞬间就爱上了。
他连肉都不想吃了,吃完一个,自己也拿白菜叶包,包得虽然不如姜隽做的,成就感十足。
“没想到生的菜叶这么好吃。”
秦小也和碗里的鸡脖子做斗争,嘴边挂着油,提醒他:“两顿没吃了,你悠着点,别把自己撑死了。”
和老山炮进城似的,一点矜持都没有了。
可惜不能让伯公爷欣赏他现在的样子,那群老东西看到,一个个不得昏过去。
秦伯棠吃得满足,还有点累了,累得叹了口气:“我自己心里有数。”
然后又吃了个巴掌大的小饭包,吃完有九分饱,按理说六七分就应该停下,他忍不住又挑了一块鸡翅膀子的肉啃着吃了。
姜晚婉看得目瞪口呆。
大少爷入乡随俗的也忒快了。
她旁边的凳子往后稍了下,沈行疆放下筷子走出去,没一会儿又回来,手里拿着碗,不避讳任何人目光,把碗放到姜晚婉面前。
小碗明显是从锅里拿出来的,还散发着热气,碗里面装着鸡胗,鸡腿,鸡心眼还有一块鸡肝,都是好位置。
秦伯棠、秦小也,还有姜隽三个人吃的都差不多了,看到这碗菜有心无力。
沈行疆坐下,继续吃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姜晚婉这才明白,为什么刚吃饭的时候他让慢一些,她脸微红。
杀鸡宰鸭把鸡腿什么的留下来都是给孩子吃的,他还特意留了一碗。
怕秦伯棠看出异样,姜晚婉夹了块鸡胗给秦小也:“你也多吃点。”
秦小也看着沈行疆撇了下唇:“谢啦。”
在大家复杂的目光下,姜晚婉吃了块鸡胗,又吃了块鸡腿,可香可香了。
秦伯棠吃的有点撑,吃饭时还用手抓了鸡骨头,手黏答答的,去外面洗手。
他刚走,姜晚婉挑了块最嫩的鸡腿肉放沈行疆碗里:“疆疆你多吃点。”
“唔!”姜隽捂着脸,“世风日下,世态炎凉。”
姜晚婉不悦地啧了声:“说人话。”
姜隽:“公然让我们喝醋,成何体统,我牙疼。”
他捂着脸也跑出去了。
秦小也叹气摇了摇头,但是没走,做戏做全套嘛。
沈行疆倒没说什么,把姜晚婉夹给他的肉吃了。
吃完饭,姜隽把秦伯棠领走,去他宿舍睡,他宿舍还有个位置。
秦小也就歇在姜晚婉她们家客厅,那个最开始给沈糖搭的小床又派上了用场。
晚上洗漱后都睡下,姜晚婉趴在沈行疆怀里,沈行疆搂着她亲了好一番。
把她的嘴唇都亲肿了。
姜晚婉舔了下有些痛,咬住他胳膊上的肉泄愤,咬完也困了,迷迷糊糊睡去。
意识经过混沌,进入到梦里。
梦中,她来到死前的19年代初,高档商品房内,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背对着她,男人身型伟岸,散发着成熟稳重的魅力。
只是……他头发的发根有三分之二都白了。
第351章 白了中年头
梦里的缘故,姜晚婉视线像是蒙了一层尘埃,隔着水雾观花一般。
电话响了,男人转过来。
看到男人的面容,姜晚婉眼泪瞬间打湿了面庞:“沈行疆……你怎么……”
19年代,你不过四十多岁,头发怎么白了这么多?
沈行疆硬朗的轮廓染着淡漠疏离,眸光死一般的枯寂。
同程时关冷不一样,和他自己年轻时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不同……他现在看起来更像一具活在阳间的尸体。
眼睛里面没有生气。
沈行疆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端说了什么,他淡淡道:“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他喃喃道:“还是没找到么……”
良久,他撑着桌子站起来,坐电梯出门。
公司里面的小姑娘看他出来,害羞地和他打招呼:“沈总……”
“沈总。”
沈行疆余光都没有闪过去,径直走出去。
姜晚婉不知道他要去哪儿,就跟在他身边。
九十年代的街头比七零年繁华许多,穿着橙色衣服的环卫工人在街上打扫,男人穿着花衬衫,留着中分头,街拐角小铁棚贩卖报纸,还有一些纸质小说杂志。
沈行疆从杂志摊面前路过,他腿长走得快,姜晚婉跟得很费力气。
和沈行疆结婚这么久,她从来不知道他走路这么快。
街口车来车往,他在杂志摊侧旁停留片刻,姜晚婉好不容易追过来,手心撑着膝盖歇喘口气的时候,风吹着摊子上的报纸呼啦啦飘起一半,姜晚婉看到报纸最顶端,红色大字刊印‘重金寻找爱妻姜晚婉’。
爱妻……姜晚婉。
姜晚婉啜泣出声,她抬起胳膊盖住眼睛,带着浓厚鼻音道:“这个傻子……”
等她再次回过神,沈行疆已经走到街对面,他进了一家发廊。
姜晚婉擦掉眼泪紧忙追过去。
发廊很时髦,门口贴着满墙古惑仔的画报,理发师穿着红色衬衫,下面是条宽牛仔裤,耳朵上别根烟,他和沈行疆很熟悉的样子:“沈老板来了。”
上午不是忙的点,店里没人,沈行疆在椅子上坐下:“帮我把发根补成黑色。”
男人熟练地去挑染发膏,嘴里嚼着泡泡糖,吊儿郎当的语气说道:“沈老板你不要总补了,老头老太太都没你补得勤,这玩意对身体不好。”
“有空多吃点黑芝麻补补。”
沈行疆没说话。
店里收音机放着歌,声音不小。
“我承认都是月亮惹的祸,那样的夜色你太美太温柔,才会在刹那之间只想和你一起到白头,我承认都是誓言惹的祸,偏偏似糖如蜜说来最动人,再怎么心如钢铁也成绕指柔……”
沈行疆睁开眼睛:“江淮,这首歌叫什么。”
站在旁边的姜晚婉小声道:“月亮惹的祸。”
理发师江淮弄完染发膏走过来:“月亮惹的祸,十一郎作词张宇唱的,说起来,沈老板你也为了你太太白头了,你们肯定可以一起走到白头的。”
“总有一天你会找到她的。”
沈行疆蓦然笑了。
“会的。”
他笑时,只见冰雪消融,万里春光。
姜晚婉好不容易收起来的眼泪再次崩溃,她颤抖着,去触碰沈行疆的手,手指从他身上穿过去。
她哭着蹲下去。
虽然是梦,但是太痛了。
姜怜曾经和她说过,沈行疆一直在找她,在报纸上不停刊印寻找爱妻的消息。
江淮开始给沈行疆染发。
姜晚婉注意到他右手小拇指缺了一截,有截断口。
江淮给沈行疆补头发,姜晚婉在旁边看着他,仔仔细细地用目光描摹他的眉眼。
她带着哭音:“别找了……”
一具尸体,何必呢。
“晚婉……晚婉……”
“晚婉,你别吓我!”
姜晚婉听到沈行疆的声音,比梦里的人年轻许多,语气十分急切,充满担心。
“晚婉,求求你快点醒过来……晚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