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众人谁不知道沈老太,对她的印象都是‘厉害’‘能耐’‘手段硬’,啥时候见她这样过。
……到底发生啥了?
张红日都急了:“大奶你别激动,到底咋了?你说,咱们都是一个整体,谁让你不得劲,咱大队人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比沈老太年纪更大的王婆婆,特别能共情沈老太:“老妹妹,人老讨人嫌,是不是你家里人欺负你了?”
王婆婆没牙,脸揪揪到一起,雪白的头发下能看到头皮,葛红玲扶着她走到沈老太身边,王婆婆拉住沈老太的手。
“你孙子沈行疆是个能耐的,行疆媳妇儿是个孝顺有本事的,外人欺负不了你,家里兄弟阋墙了是不是?”
“家里的事是笔糊涂事,咱年纪大也管不了几年,你管不了,也把大伙儿叫出来,有啥痛快说。”
生产队年纪大的人不少,将心比心,大家看沈老太这样,大部分心里都会联想到自己,挺难受的。
“说吧,你自己扛着别把自己扛废了。”
“沈家大妹子,你年纪也不小了,硬气一辈子,到老你就别硬撑。”
王翠霞和沈红军看沈老太这样,心里都咯噔咯噔的。
沈红军急了:“娘你这是干啥啊,咱有啥不能好好说的,非得闹成这样吗?”
生产队之间都互通,这里面有不少人还和王翠霞沾亲带故的,她的名声都在这些人嘴里。
王翠霞急得都快哭了:“大哥大嫂你们劝劝娘,咱有啥事上门解决,闹这么大,至于吗?”
沈老头子用鼻子哼了声:“怎么不至于?现在不闹,等我死了以后从棺材板里跳出来揍你吗?”
沈老太对着王婆婆痛苦点头,身上的力气就跟被抽干了一样,脆弱得仿佛地上枯黄的野草。
若不是许兰早上还看到奶奶吃了两碗稀饭,现在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姜晚婉观摩老太太演技,觉得自己以前还是太嫩了,表情有破绽,根本没有奶奶这么苦。
沈老太的眼泪说来就来:“老~来~难~啊~~”
“沈红军和王翠霞,自从到军区,就不把我们放眼里,吃我们穿我们,儿子娶了城里媳妇儿,嫌弃俺们丢脸,都不叫我们去参加婚礼。”
“他们家三柱子在城里找了工作,沈红军和王翠霞就把尾巴翘上天去,踩我们头上耍威风,不好好干活被军区赶出去,竟然还偷偷跑回来霸占建军家的地基。刚才他们还威胁我家老四媳妇儿,说我们敢把这件事捅出去,就花钱找人写信,举报到北京,撸了我老四,叫老四媳妇儿不得好死!”
事情是那些事情,从沈老太嘴里说出来,就变味儿了。
短短几句话,比看电影还精彩。
沈老太哭着摇头,伤心,无助,痛心:“沈红军这死兔崽子,气二柱子正直,不和他们一起干坏事,就想把地基都占了分给三柱子,讨好那个城里的媳妇儿,作践没能耐的!”
“你们说气不气!”
姜晚婉咂舌。
这年代谁家没几个儿子,自古儿子多得不患寡患不均。
短短一会儿时间,沈红军和王翠霞就犯了不孝顺,偏心眼,心眼坏,种种罪行。
不要小看这几句话,这可是当下最容易引起别人共情的。
“气!谁摊上这样的爹娘不气。”
“不止二柱子吃亏,没听说吗,他俩还想占大房地方呢,我说老沈家人都好好在军区,他俩咋跑回来了,感情是混不下去回来偷人东西。”
“沈红军和王翠霞以前也不是这样人,上外面长见识,娶了城里媳妇儿,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沈行疆两口子也挺寒心啊,好不容易爬上去,上回不还吃了个枪子。人家好心接他们去干活,他们竟然背地想把人搞死,咱以后得离他们远点。”
“呸,打死你个不要脸的!”
不知道人群里是谁先捡石头砸沈红军和王翠霞,一个人砸了,更多人捡石头砸他们。
王翠霞和沈红军躲闪不急,脸上挨了好几下子,哪哪儿都疼。
比过街老鼠都不如。
“别打了,再打就打死了!”王翠霞龇牙咧嘴喊,“牵牛,把三柱子找过来帮忙!”
王牵牛看这群人这么凶残,早就绕小路跑了,哪里听得到他们求救。
张红日让大伙儿打了几下,怕闹出人命,差不多喊停:“乡亲们停手,有啥事让沈家人来解决。”
张红日有威望,大家伙儿给他面子停手。
张红日问老太太:“大奶你心里有啥诉求和我们说,咱们一起解决。”
沈老太点头:“我想在大伙儿的见证下,把二房的地契要出来,走手续过给我家二柱,王翠霞和沈红军畜生不如,以后我们老沈家的老宅和现在的地基,和她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第254章 你就嫁本地,房子给你弟
“娘!你想逼死我和翠霞还有三柱子吗?”
沈红军听到这,才彻底急了。
老宅不分给他们,地基不分给他们,三柱子租的房子和她们没关系……
叫他们怎么活!
王翠霞顶着满脸包叫嚣:“我家红军姓沈,老沈家东西理应有他一份,你凭啥不给他?”
沈老太做出痛心难过的样子:“给你们,你们就狮子大张口,不让旁人好过,难道还要我把你们为了救三柱子媳妇儿那个犯流氓罪的兄弟。如何在军区逼老四媳妇儿,又如何纵容刁媳妇儿在军区散播老四媳妇儿坏话,差点让老四媳妇儿被处理的事儿说出来吗?”
要不是人多,姜晚婉真的要笑出来了。
奶奶,你怎么这么逗。
王翠霞:“你都说出来了!”
装什么?
群众哗然。
“啥?沈红军两口子巴结维护的新媳妇儿,她弟弟竟然是流氓犯!”
“流氓犯要枪毙吧!”
“怪不得城里媳妇儿能看中他们家三柱子,怕不是奔着沈行疆两口子去的。”
“他们脑子有坑,为了那么个媳妇儿,瞒着沈家上下偷偷结婚?图啥呢?”
“犯贱呗。”
“唉,你们再想想,他们把二柱子的地基都分给三柱子,还想占沈大柱的,这么好的宅基地,岂不是都要便宜三柱子媳妇儿了?”
为个有流氓犯弟弟的媳妇儿,宁愿伤老爹老娘和亲儿子亲兄弟的心,在场几十个脑袋都想不通沈红军和王翠霞图啥。
沈老爷子叹息:“大队长,地基必须给二柱子,不能叫三柱子带他媳妇儿回来住,不然,三柱子要带他亲家跑咱生产队来,还不晓得会咋抹黑咱大队。”
此话敲响了张红日心中的警铃。
流氓犯的亲戚能是啥好人?
不能叫他们祸害了队员!
王婆婆又来点睛一笔:“城里人都讲究卖闺女养儿子,刚才跑的小胖妞就是三柱媳妇儿吧,八成就是她撺掇的,有那种做父母的,从小就和孩子说,你就嫁本地,房子给你弟。”
沈红军和王翠霞霸占房子的举动,变成替三柱媳妇儿弟弟抢房子了。
……更傻缺了。
谁家好人抢亲儿子房子……养外人?
还是劳改犯。
群众们的眼睛可是雪亮的,群众的们的心可是团结的!
“大队长,王翠霞和沈红军的思想没有觉悟,千万不要让他们继续留在咱生产队。”
葛红玲也觉得不能留:“可以和组织打申请,说明此事,你要是怕他们死外面,不如把生产队最北边的分出十五平米荒地让他们开荒住下去。”
群众集体沉默了:“……”
姜晚婉不懂,问许兰:“嫂子北边荒地咋了?”
许兰看戏看的早就忘记生气了,兴奋地说:“北边荒地就是坟圈子啊,种啥都种不活,打井也不出水,给她们一块地让他们半死不活待着,饿又饿不死,活又不痛快,符合人民情怀,又不会让三柱子媳妇儿和弟弟有占便宜的可能。”
此次一战,姜晚婉觉得自己还是太嫩了。
她看着葛红玲的眼神肃然起敬。
葛主任高明啊。
不等沈红军和王翠霞抗议,张红日拍板:“行,把他们两口子从你家户口分出去,重新落户,你们家地基爱咋分咋分。”
群众看的痛快,爽感十足,纷纷拍手叫好。
王翠霞麻爪了。
她本是沈家不受拘束的媳妇儿,又变成军区演戏的大红人,城里媳妇儿的婆婆,咋就忽然间,啥都没了呢。
她的大砖房,她的大孙子!
王翠霞摆手,嘴唇子颤抖:“不、不中,大队长北边的地不是人住的,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们,对了,我和你说,你们还不知道吧,沈行疆不是沈业军亲儿子,他是野种!”
“啪!”
王翠霞脸上挨了一巴掌,她的脸被扇歪,脸上的伤口被扇出血。
站在她面前的,是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冷到令人牙齿打颤的姜晚婉。
姜晚婉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维持着打人的姿势。
“王翠霞,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是你不要脸的。”
“沈行疆的确不是沈家的孩子,但他从来没有薄待过你们任何人,哪怕找到有钱亲戚,也没有抛弃过沈家人,逢年过节给你们肉,给你们穿的,我也提醒过你,三柱子媳妇儿家里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你自己不信。”
“你可以当一条疯狗,别咬错人。”
姜晚婉收回手,掌心通红。
沈二柱忽然开口:“老四和老四媳妇儿从来没有对不起我们,我家狗孬和货孬都改名了,她们四婶给起的,叫沈甜和沈糖了,现在都去幼儿园读书呢,会算数,还会英语。”
沈大柱:“我家果果和穗穗天天早上能吃鸡蛋,吃包子,她们最喜欢的人就是老四媳妇儿,上回我家果果丢了,也是老四和老四媳妇儿把孩子救回来的。”
沈行疆的身世的确晃了众人一下。
大家接受后,不禁羡慕:“我家里咋没有这样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