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灶台上的饭了,好白的米,好浓郁的汤汁,狗孬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
姜晚婉心疼这个孩子,明明是个品性好,聪明又勤快的孩子,就因为不是男娃娃被刘野菊苛待。
“饿了吧,快去吃,不够的话就再盛一碗,你自己去锅里盛汤。”
狗孬犹豫了下,迈着小脚走到姜晚婉面前,她长得很小,抬起头才能看到姜晚婉的脸。
“四婶谢谢你,等以后我有出息了,我认你当娘,我给你养老。”
姜晚婉摸了摸她的头:“好孩子,快吃饭吧。”
狗孬点头,捧着碗和筷子走出去。
姜晚婉:“你怎么不在这吃?”
狗孬抿了下破皮裂口的唇:“我不能在这吃,要是被我娘看到我在这吃饭,她会把自己偷偷吃四婶锅里排骨的事情赖到我身上,我被我娘冤枉,婶婶要生气,我不希望婶婶生气。”
娘是坏人,偷吃婶子的肉,婶婶不给娘吃,但给她吃,娘知道会嫉妒,会发疯的。
姜晚婉看着狗孬聪慧干净的眼眸,心里忍不住感叹,刘野菊啊刘野菊,生女如此,真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可惜你不惜福。
“那你去吧,以后饿了冷了,想要啥,就和婶子说。”
狗孬笑得很甜:“好!”
她想走出大山,走出刘野菊的谩骂之下,需要有人帮她,如果是婶子帮她,她愿意欠婶子的,因为婶子是对她第一个好的人。
大伯娘虽然也好,但是大伯娘会忌惮母亲,只有婶子不怕为了她得罪娘。
她迈着细细的腿出去了。
姜晚婉也端着盆去大房,穗穗和果果还没吃饭呢,双胞胎在炕上打滚玩。
看到姜晚婉,果果推开被子,用小胖手抓吧抓吧乱糟糟的头发:“仙女婶婶。”
穗穗嗅了嗅小鼻子:“好香啊!~”
许兰看到姜晚婉手里端着小盆就知道她给送东西来了:“你咋又给送东西,我家果果都胖了。”
嘴上说着,却止不住笑。
没有姜晚婉,这两孩子还真长不了这么好呢。
姜晚婉没分碗,小盆里放了个勺子,她把饭放炕上,果果和穗穗乖巧地坐在炕上,许兰接过盆,拿着勺子舀了一勺肉先喂果果。
果果吃到肉汤拌饭,香的眯起眼睛,伸出小舌头舔掉嘴边的米粒。
“好香啊!和四婶婶一样香。”
姜晚婉简直哭笑不得,这孩子什么比喻。
穗穗也吃了一口,高兴地蹬着小胖腿:“好吃好吃,我还要吃。”
姜晚婉看着俩孩子吃饭,遗憾叹了口气:“原本想给孩子们添几块排骨的,谁知道我给爷奶送完饭,回厨房就看到刘野菊往灶坑里面踹骨头,嘴角挂着排骨汤汁,我看了一眼,嚯,叫她吃了七八块,她还专挑肉多的吃,我叫她赔,人家和我扯亲戚,扯关系。”
许兰听完都生气了,不是为了肉,是被刘野菊不要脸的劲气到了。
“她那么大的人咋这么不要脸,又不是三岁小孩儿,锅里有吃的就偷吗?嘴咋这么馋?”
果果翻了个白眼,咽下嘴里的饭说:“三岁小孩儿也不偷吃啊。”
四婶婶不给,果果才不偷吃呢,四婶婶的饭也是花钱钱买的呢!
许兰舀了一勺饭塞她嘴里:“大人说话小孩儿别插嘴。”
“她不是向来如此。”姜晚婉说给许兰听,就是怕刘野菊回二房拿肉的时候乱说话,诬赖她,现在许兰知道内情,日后也能帮她掰扯两句。
“大嫂你带着孩子们先吃,我回去了。”
许兰点头:“快去吧,我喂她们就先不送你了。”
沈大柱去帮大队弄水渠不在家,婆婆在隔壁屋做衣服,她带俩孩子走不开。
姜晚婉忙活一圈回去了,坐下发现沈行疆就喝了点水,筷子都没动,姜晚婉坐下,他拿筷子夹了块肉放她碗里。
“辛苦了,多吃点。”
其他人已经吃了一会儿,只有他在等她回来。
姜晚婉跑了一圈也饿了,还是给他夹了一块土豆才低头吃饭:“好好吃。”
她回来,沈行疆才动筷子吃了些,期间和程含章聊了一些军区的事情,又聊了聊老百姓如今的生活。
炉子烧得热乎乎的,热气飘到玻璃上形成一层雾气,大家有一搭没一搭说着,是这冬日里最好的气氛。
程含章向来吃得少,吃了大半碗饭放下了筷子,喝了口酒,他喝酒不上脸,高粱酒顺着喉咙入胃,酒温热,带着粮食的醇香,一杯下肚,他面色如常。
“听说姜怜最近又找你麻烦了。”
姜晚婉点头:“没事儿,她不是我的对手。”
她的鱼饵马上撒下去,姜怜的好日子要彻底到头了。
程含章摸到兜里的烟,顾及到屋里没有几个人抽烟又放回去,问姜晚婉:“这次我回去就直接回京城了,你有需要的带的吗,可以和我说。”
“没有什么,这片看着穷,实际上啥都不缺。”京城的回忆在姜晚婉脑海中早已淡去,她现在就记得这边的无边无际的绿野,山上的酸拐枣和烤兔子了。
第50章 敲!你个程扒皮
“好。”
程含章吃的差不多,便不叨扰了:“时间不早了,部队还有事情,我就先回去了,山高路远,通电不便,提前同你们道声新年好。”
他起身穿上军绿棉衣:“年后见。”
秦小也:“……”
敲!
程扒皮,你是吃饱了,也不回头看看我吃饱没,那土豆子炖的又软又烂,拌大米饭成香了,她还想再来一碗呢。
姜晚婉看出秦小也还没吃饱,好心提醒:“秦同志好像还没吃饱,要不要再来一碗?”
秦小也乐的眼睛眯起来,正要点头说要要要。
程含章把棉军帽戴到头上,声音很和煦:“已经吃三碗了,再吃就成猪了。”
秦小也有句骂人的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团长真是料事如神,在世半仙,我的确吃饱了。”
程含章这么说,姜晚婉也不好说什么。
秦小也心里不痛快,骂骂咧咧,你才是猪!
程猪!
病秧子,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胃口呢?
秦小也只好把衣服穿上,她把大衣领子翻起来,想把围巾绕到脖子上,但衣服厚重,她最近小腹有些不舒服,不敢伸长胳膊弄,拿着围巾绕了两下都绕不上去。
她心里隐隐有些烦躁,刚打算不绕了,程含章帮她把围巾缠了上去。
“走吧。”
男人的声音很轻润,从后面响起,围脖绕在脖子上,缠住了秦小也的心跳,她忽然沉默下来,面无表情的出去了。
姜晚婉在这俩人身上嗅到了不太对劲的味道。
沈业军喝的有点多,踉踉跄跄站起来,沈行疆扶了他一把,沈业军高兴地乐了:“我大儿子长大了。”
喝多了,忍不住想到以前。
沈行疆从小就长得比一般孩子高,性子早熟,但是懂事,贴心,从来没有因为生产队其他孩子骂他没有娘的野孩子回家闹。
他沈业军没能耐。
相中的女人来的时候就怀孕了,他抽了一夜旱烟,第二天还是和家里说把她娶了,婚后她不让他碰,生完孩子没多久她就和人跑了。
但这个孩子学会的第一个字是‘爹’。
沈业军把程含章送上车,看着车离开,他苦笑着摸了摸后脑勺,抓了抓头发。
“诶……”
沈行疆身体还没好利索,姜晚婉扶着沈行疆回屋,沈行疆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享受和姜晚婉贴在一起的感觉,把大部分重量压她身上。
沈业军:“儿子,我有话和你说。”
冬日天短,不下雪的时候天都是灰蒙蒙的,远处的山脉笼罩在飞雪和灰暗中,清冷没有温度,察喀尔生产队被大雪笼罩,一片银白,杨树柳树的枝干上挂着银霜,天地之间被冰雪塑住。
沈业军看着家门口的景色,他感慨的叹了口气,转身率先进屋了。
饭桌还没收拾,盘子里剩了几块土豆,其余的菜吃的七七八八,炉子里面的柴火劈啪作响,把屋里的酒味儿发酵。
沈业军进屋坐在桌前,倒了一盅酒仰头干了。
姜晚婉和沈行疆也进屋了,姜晚婉把门带上,肉眼可见的冷白气体在屋内慢慢消散。
沈业军背对着他们:“程含章是来找你认亲的。”
沈行疆没有意外:“对。”
“你不是我亲生儿子,你娘怀着你嫁给我,我喜欢她,但是我窝囊没有留住她,他们要认回你,你就和他们去吧,我看程团长家世不错。”沈业军看着酒杯,满眼透红。
那个女人具体什么摸样他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名字,但是这个儿子……
沈行疆松开姜晚婉的手,坐到沈业军旁边,他身体不能喝酒,还是倒了一点点白酒喝了。
“不去,我走了,你死了没人给你烧纸。”
“人生大事,有儿儿办,没儿才侄办……你有儿子。”
‘你有儿子’,四个字,把沈业军多日以来的不安折磨全部都打散了,他自己带大的孩子他了解,沈行疆这个人最重承诺。
沈业军笑着摇了摇头:“爹没能耐,想留你在身边,又怕耽误你。”
姜晚婉可不认同:“谁说的,你明明是天底下最好的爹,你从来不为难我们,还护着我们,我爹已经走了,我俩就认你一个爹,你不要我们,我俩可就没爹了。”
“哈哈哈……”沈业军带着愁苦的脸瞬间绽开满是笑容,他看着满桌子的菜,只道,“好啊,你们认我,以后爹就吃好喝好,给你们带孩子。”
真好,儿子儿媳妇儿只认他,他沈老三啊,这辈子没白活!
姜晚婉用胳膊肘撞了下沈行疆:“愣着干什么,扶爹回去休息。”
三房西屋炕没烧,沈行疆把沈业军送到沈老头和沈老太那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