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野菊挥着镐头开挖,挖了个坑,把姜怜给的东西埋了进去,怕被看出来,把木屑和柴火盖上,从外面看,很难发现地下埋了东西。
埋好,刘野菊回了二房,上炕后她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翻来覆去睡不着,沈二柱被吵醒:“睡不着起来做饭去。”
刘野菊身子顿住,她心里有火:“我是你家奴隶吗?张口闭嘴就让我干活,我……我刚才梦到我家里出事了,我想回去看看。”
三十块钱留在这就是个炸弹,她要给娘家送去。
老娘带着六个哥哥的日子难过,还有那么多子侄,做姑姑的怎么能不挂心?
刘野菊恨不得长翅膀飞回家里,变成土行孙也行,土遁钻回去,她一刻也等不了了。
沈二柱想说家里的土坯子没做完,需要人手,看到刘野菊心急心慌的样子,信了她做了噩梦。
“你回吧。”
刘野菊穿衣服:“当然得回了,你拦我也没用。”
沈二柱被噎住,他啥时要拦着她了?好心当成驴肝肺,他背过身去打算睡个回笼觉。
刘野菊穿上鞋了,嘴里喋喋不休:“呵,果然刚刚就是装的,看我真的要走,你就不高兴了,最烦你这种人,明明不高兴还要假装大方。”
沈二柱咬了咬牙,还是没说什么。
等刘野菊穿好衣服出门,他睁开眼睛,竟是一点困意都没了。
刘野菊的娘家就在隔壁白音高勒生产队,走个把小时就到了,回去前,她路过供销社买了两捆桃酥,两包糖。
拎着手里沉甸甸的东西,刘野菊第一次这么神气。
刘家在生产队边角上,刘婆子带着六个儿媳妇儿在院子里干活,扫雪,做饭,洗衣服,哪哪儿都是活。
“娘,那人瞅着像小菊。”
刘婆子抬头,认出来那就是自己生下来的没用的丫头,她走到门口等着:“你咋来了?”
刘野菊笑了:“娘,我得了钱给你送回来。”
“钱?你老婆家还有钱给你呢?初二回门就拿了点鸡蛋和野菜,也不知道你咋这么没用,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让人家看不起。你娘我啊,可是十里八村最厉害的,腿一撇就是个大儿子,腿一撇就是个大儿子,你咋就一点没随我,连着生两个贱丫头,真没用。”
刘婆子把嫌弃写在脸上,她身后的几个嫂子也很抗拒刘野菊过来,她们觉得小姑子回来就是蹭饭吃的。
刘野菊讨好地把东西和剩下的钱都拿出来:“娘你瞅瞅,有桃酥和糖块呢,这里还有剩下的二十多,是我帮人干活赚的钱,你可不能声张,留着花。”
她们挨得近,刘野菊说话声小,几个嫂嫂只看到给吃的,没看到钱。
刘婆子看到钱嗖的一下把钱揣到袖子里,笑着把刘野菊拉进屋:“出息了,快进屋坐着。”
刘野菊每次回家,刘婆子都会数落她,然后让她洗衣服干活,刘野菊每次都甘之如饴,这是第一次回家不用干活,还被老娘笑脸相迎。
脚踩的哪是地,分明是棉花啊!
刘野菊飘飘然地同刘婆子进屋了,屋外面,穿着单薄,手都生了冻疮的刘家嫂子们羡慕地看着刘野菊。
进屋后,刘家婆子没问刘野菊钱哪儿来的,抓着她的手询问她在婆家的日子。
上回回来刘野菊想诉苦,她老娘没心情听,得了这么多钱,刘婆子自然要把刘野菊的心笼络好,嘘寒问暖一番。
刘野菊眼红了,还是亲娘疼她:“害,沈老四娶媳妇儿了,他那个媳妇儿是北京来的知青,脾气大,难伺候,有好玩意给谁都不给我,就看不上我。”
“人还事儿多,我打狗孬她都要管,说要找妇女主任来办我,娘,我觉得自己在那边过的就是猪狗不如的日子。”
刘家婆子虽然对闺女不咋滴,她不允许外人欺负她闺女。
“怂包样,挨欺负不知道还手。”
刘野菊委屈得不成样子,趴在炕上嚎起来:“我咋还手啊?沈老四护着他媳妇儿,当眼珠子护着,当心头肉疼着,我咋打得过他!”
第89章 五华山军区农场
刘野菊灵机一动:“能让我哥哥们过去给我撑腰吗?”
沈家哥四个,她有哥六个,肯定能打过他们。
刘家婆子迟疑,她当然舍不得自己的六个宝贝儿子为了赔钱货去冒险,再说了,老沈家是啥良善人家?
上上下下都是老蒙古!
尤其是那个沈老四,一脚踹死野猪,一拳头能打死老虎,她六个儿子不一定能打得过他一个。
肯定点说,是肯定打不过。
这话自然不能和刘野菊说,刘家婆子叹了口气:“你哥哥能帮你一次,但是能帮你一辈子吗?”
“你要生儿子,把你男人管住才能在婆家直起腰,沈老四护着他媳妇儿,你家老二吃干饭的?”
刘野菊被刘婆子的话唬住,还是她娘有见识,讲的都是真理。
“我家老二才不管我,还想打我,还想和我离婚呢!”刘野菊又哭了,宽厚的腰在颤。
刘家婆子看她哭,没有多少心疼,瞅着她膀大腿粗的样子心里只闪过一个念头。
这便宜丫头在老沈家日子过得也挺不错的,瞅瞅这粗腰和大腿,真结实。
“离就离,你怕啥啊?”
刘婆子冷笑:“离了娘给你找个更好的,沈二柱那是什么玩意?你被兄弟媳妇儿欺负,他不帮你还打你,你别被他吓住,自己有点骨气,大不了咱就离婚,外面好小伙多了去了。”
刘野菊哭声戛然而止:“离婚?”
她很怕这两字,可娘说沈二柱不好,离了还能有更好的。
刘婆子觉得刘野菊下一胎应该生男娃,她屁股大,绝对能生出带把的,闺女嫁给老沈家这么多年,她一点便宜都没沾到,养闺女等于没养,不如给她重新找个人家,最少能捞笔彩礼钱。
“对,听娘的,他不做男人你就不做他婆娘。”
刘野菊想说没那么严重吧,但是看她娘严肃的样子,觉得事情很严重,不行就得离婚,离婚了,可以找个更好的婆家。
“你最近就在家里待着,过几天再回去。”刘家婆子眼睛贼溜溜转了转,想着找几个光棍过来偷偷相看下,有合适的,就把她和沈二柱的婚事搅黄了。
这话正中刘野菊的想法:“我就留在这。”
等那个东西在老四那屋里埋久一点她再回去。
……
姜晚婉并不知道屋里被埋了个定时炸弹,她才到五华山军区农场。
二柱子来过两回,他话多,大概了解这个军区:“军区地多人多,光是耕地就有一千多亩,农场家属有三百多人。”
姜晚婉已经看直眼了。
这……这也太大了吧……
内蒙地广人稀,五华山军区更是说不出的宽阔,三面环山,没环山那面种了地,地被分成一块一块,一眼看不到头,地边边挨着天边边,远的嘞。
二柱子指着那块地说:“这片是五华山农场耕地,地北边是旱地,叫二分农场,南边是水田,叫四分农场,连接二分农场和四分农场的那道桥叫友谊桥,前几年建成的。”
“军区到农场还有火车呢,十分钟就能从农场的苗圃坐到家属院。”
“农场不止有耕地,苗圃,还有农场宿舍,幼儿园,钢磨坊,卫生所,职工食堂,锅炉房,还有养鸡养鸭养猪养牛羊的牲口圈,过了这片农场才是军区,嫂子,等我四哥在军区混到家属院,你就可以进农场了,农场安置了一百多户职工家属呢,在这边你干活也能拿钱,买东西还不用票。”
二柱子就是没能耐,不然他都想来农场生活。
从农场到军区修了砂石路,驴子跑在这种路上速度更快,二十多分钟后到了五华山军区。
军区建在平原上,用铁皮和砖头围起来,正门前插着一排红色旗子,岗哨站满了哨兵,门前也有很多士兵驻守。
二柱子来这里找过两回沈行疆,认识几个人,他把驴车栓到旁边,跑到站岗军人那说了几句,期间指了指姜晚婉,那边做了记录,派人领他们进去。
带他们进去的人刚好认识沈行疆,高高瘦瘦,晒得像个黑土豆:“排长嫂子好,我是沈排手下的,我叫高雷。”
高雷说话客客气气,眼睛正气有神。
姜晚婉扬唇浅笑:“同志你好,我叫姜晚婉,我来给沈行疆送东西,麻烦你带我过去。”
“嫂子这边走。”高雷示意她进去。
二柱子没跟过去,驴跑了一路饿得肚子都瘪了,他去喂驴。
姜晚婉抱着姜有肉,拿着三角兜跟在高雷身边。
军区里面铺着砂石,有军区食堂,家属院,医院,好多军人在训练,练武场飞沙走石,军人的呐喊声整齐有力,光是听着,都叫姜晚婉不禁肃然起敬,心里有团火在燃烧。
姜有肉一只刚满月的小狗狗,看到这种场面一点都不怯场,咬着尾巴嗷了几声。
高雷带着姜晚婉走了二十多分钟,来到一处练武场:“嫂子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找排长。”
姜晚婉点头:“辛苦。”
高雷跑到练武场问了一圈,在练武场的人的目光齐刷刷对准姜晚婉,姜晚婉听到他们说。
“这是排长嫂子?”
“长得也太好看了,配得上咱排长。”
“嫂子长得真白,一点都不像咱这边的人,没见过比嫂子更好看的人。”
好在姜晚婉见过大世面,稳得住,听到这些话笑着点了点头,大大方方的,让沈行疆手下的兵觉得她更加与众不同,配得上沈行疆!
高雷跑过来:“刚才来人把排长叫办公室说话去了,我带你过去。”
高雷把姜晚婉带到附近的军区办,军区办门前停了几辆车,是北京比较时髦的款式,一辆要三四万。
看到这几辆车,姜晚婉皱了下眉。
进到军区办,迎面同沈行疆对上,这么冷的天,沈行疆穿着军绿色半袖野战衣,露出精壮的小臂,裤子把衣服勒紧,腰带紧紧束腰,脚上是一双半筒皮靴。
他没有管理的表情冷到了极点,眼低低压着,唇浅抿起来,身上散发着不可靠近的凌冽之感。
冷淡中带着惑人的野性。
姜晚婉见过他宠溺,无赖,气人的样子,从来没见过他这样,要命的迷人。
“嗷呜~”
姜有肉看到沈行疆叫了一声,沈行疆折起浓眉看过来,一眼看到了姜晚婉,他面色忽然就变了,雪化了,眉头松开,他快步走上来一把搂住姜晚婉:“媳妇儿。”
这么多人呢,姜晚婉推了他一把:“好,好了,等下再抱。”
沈行疆松开她,把她搂进怀里。
姜晚婉往里面看去,蹙起黛眉,礼貌问好:“程渡叔叔。”
果然,她没有看错,走在沈行疆身边穿着咖色呢子风衣的中年男人,是程时关的父亲,也是沈行疆的亲生……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