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同志觉得这碗喂猫可惜了?”
徐凤玉笑着问。
“嗯……”
姜晚婉点头,她那双桃花眼眼尾微微上翘,瞳孔又黑又亮,生得唇红齿白,只是点头的动作都比旁人多了几分天真可爱。
徐凤玉发现,这位沈排长进屋后先给姜同志搬了凳子,坐下后又自然而然拉住她的手,视线的余光都黏着姜同志。
甜得她牙都有些疼了。
姜晚婉刚刚在门外把猫食倒了,用雪把碗底和碗外面擦干净几分,隐约能看出碗的本来模样。
“实不相瞒,我父亲原先是琉璃厂的,擅长古玩鉴宝,这只碗不是普通货,这是一只洒蓝釉瓷器。”
“你们看这只碗通体蓝,釉色均匀,胎体厚重,尤其是这里。”
姜晚婉指着碗内底心说:“这里的印记是大明宣德年制,距离现在有五六百年历史。”
“准确说,这不是洒蓝釉碗,这是一只洒蓝釉钵,钵比碗大,比盆小,我手中这件瓷器,异常珍贵。”
讲解着手里的瓷器,姜晚婉目光中带着爱惜和珍视。
沈行疆很喜欢她现在的神情,她在自己喜欢的事业里发光发热,不像他枕边的小媳妇儿,反而像个名家大师。
姜晚婉吐字清晰,谈吐不凡,让人无法质疑她的话。
徐凤玉听到这话,手不自觉抓紧搪瓷茶缸,缸子有些热,她浑然不觉。
“……这个小东西,很值钱?”
姜晚婉肯定颔首。
“是的。”
“明朝有位‘蟋蟀皇帝’,名叫朱瞻基,号称宣德皇帝,这位皇帝从小聪明好学,在位期间对内重视农业生产,鼓励垦荒,对外实行安抚政策,立主和议,保证了社会的稳定。”
“但是他也好玩,喜欢斗蟋蟀,后面又迷上骰子游戏,就找来景德镇最优质的瓷土和最优秀的工匠师傅,最终烧制于洒蓝釉瓷器,一共只烧制了十年。”
徐凤玉平时接触的不是军事就是农场的事儿,哪里听过这么有意思的鉴宝故事,她听得津津有味。
“怎么只有十年?”
姜晚婉抿唇:“因为宣德皇帝在位十年,新帝登基,就没有大范围烧制洒蓝釉钵了,因此,此物非常稀少,物以稀为贵。”
她从口袋里掏出手绢,用手绢把碗周围的脏污清理掉。
“厂长最好给猫咪换个吃饭的家伙事了。”
徐凤玉放下茶缸,走过去把洒蓝釉钵接到手里:“姜同志,你这话能保真吗?”
仔细听,她声音有些不对劲。
姜晚婉十分肯定:“可以,厂长你不信可以找个专业鉴宝瓷器的大师帮你看看。”
徐凤玉拿着洒蓝釉钵的手微微颤抖,她惆怅地咽下泪水,摇了摇头。
“我信你。”
“你没必要拿这个骗我,我看你年纪虽小,但学富五车,我信……”
她捧着钵,眼里弥漫着复杂的情绪,更多的是一种释怀。
“我只是没敢相信,我娘会把这么好的东西留给我。”
徐凤玉有些失态了,她擦了下眼泪,但是没有刻意隐瞒:“我上面有三个哥哥,我娘从小就重男轻女,后面她病重,我哥哥嫂嫂都不肯养她,我就把她接过来养她,她年纪大,生活不能自理,我伺候她,她每次都要骂我,打我。”
“那几年我啥都不干,我就伺候她,可不管我怎么付出,她每次都骂骂咧咧,我哥哥们来了,她就乐得跟花一样,说他们孝顺。”
“后面她没了,家里的钱的房契都给我哥哥了,把她的喂猫碗给我了,她说这碗就和我一样,她一点都不稀罕。”
谁知道……谁知道……
老太太心里是有她的。
“这碗她不管走哪儿带到哪儿,我还以为她魔怔了,没想到这只碗,不,这只钵大有来头。”
徐凤玉把洒蓝釉钵放到桌上,她紧紧握住姜晚婉的手:“孩子,婶子真的很感激你,你让婶子这么多年的心结都解开了。”
第95章 小狗狗要立功
“我兄弟嫂子素来精明,我也不屑于和他们争什么,我床前尽孝,我娘弥留之际把最好的东西留给我,我却不知道,我还用这个钵喂猫。”
徐凤玉深深吸了口气:“我不孝顺。”
姜晚婉安慰她:“厂长现在知道了也不晚,想必你母亲把你放在心上。”
徐厂长的母亲再怎么样,也会把好东西留给她,想想宋香雾,眼巴巴把爹爹留给弟弟的手札送到姜怜那里去。
胳膊肘都要拐折了。
论心狠,谁都比不过宋香雾同志。
姜晚婉看徐厂长情绪不佳,估计看他们在还不好宣泄情绪,便道:“厂长我这还得回我们生产队呢,我先走了,改天再来拜访您。”
“好孩子,下次我让人去接你。”
徐凤玉有意和姜晚婉往后往来,就没有眼巴前感谢她,寻思日后找个机会好好谢谢她。
“嗯嗯,那我就先恭敬不如从命了。”
姜晚婉不作假的样子深得徐爱凤的心,她亲自把姜晚婉送到门外,还抱了抱姜晚婉。
“对了,小姜你在生产队做什么的?”
“没做什么,大队让我干啥我就干啥,我严格服从组织的命令。”姜晚婉没有刻意表现自己。
徐凤玉了然:“小沈啊,你可是找了个好媳妇儿。”聪明又不世故。
日后她倒是可以询问下晚婉丫头的意思,若是晚婉愿意,她完全可以把晚婉弄到农场来,他们夫妻二人也可以天天见面团圆。
不过这个事情也是比较复杂的,小沈的级别不够,在这边批不下家属院,她回头得和老头子商量下,怎么把晚婉调过来。
事成之前徐凤玉没有走漏风声。
沈行疆半天没说话,听到这句面色有了暖意:“是,能娶到她,全靠老天爷赏我的。”
他说这话真心实意,让徐爱凤另眼相看。
忍不住夸道:“现在的男人有了点地位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把自己的妻子叫糟糠之妻,我看到不少人把媳妇儿从乡下接过来,觉得媳妇儿上不了台面。也没想想是谁帮他们把后方打理好,爹娘孩子照顾得妥妥贴贴的,这点小沈就很不错。”
小姜是下放的知青,按理说比一般女人还要饱受争议,但小沈对小姜半点不嫌弃,是个品性非常不错的同志。
沈行疆:“说的是实话。”
“喵呜~”
刚刚缠着姜晚婉抱的小猫忽然扑到她腿上用爪子挠,嘴里还是不是咕喏声,絮絮叨叨的。
姜晚婉抢了它的猫碗,还把它猫食倒了,心里有点虚。
这猫……骂得还挺脏的。
“厂长你快回去吧,我们先走了。”
徐凤玉把猫抱起来:“路上慢着点。”
姜晚婉和沈行疆回去的路上,沈行疆和她十指相扣:“你没有收走洒蓝釉钵,是想用人情帮我在部队搭关系。”
“嗯。”
雪路上,姜晚婉和沈行疆留下两排脚印,挨得很近。姜晚婉侧眸向上看了一眼,分析道:“程家人都是狠角色,如果你在部队里没有人脉关系,会他们掣肘。”
“含章哥人不错,但是我看不透他。他不是个热心肠的人,更同程渡这一脉关系一般,可是他对你倾尽全力教导,扶持。我知道你以前救过他,可我还是觉得很反常。”
姜晚婉敛眉:“抱歉,我……我除了你以外的人,可能都没有办法做到百分百的信任。”
沈行疆松开她的手,单手把她抱了起来,像是抱孩子一样:“说什么傻话,我也一样。”
他不轻不重地在姜晚婉屁股上拍了两下。
这条路没什么人,姜晚婉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身边,她忽然又娇软柔弱起来:“老公对不起。”
“怎么了?”
沈行疆没有追述如何对不起,他关注的是姜晚婉忽然低落的情绪。
姜晚婉搂住他的脖子,额头在他脖子旁边蹭了蹭:“我已经想起来了,以前我们的确见过,你给我烧鸟蛋,还带我爬树下河,那块黄玉是我捡到送给你的,可是被我卖了……”
她自责的呼吸都在痛,失落得像是被人抽干了身上所有的力气。
“……对不起,我已经让九爷爷帮我去找黄玉了,听说被一个人洋人买走,我发誓,不管花多少钱,只要我知道它的存在,我都会想办法把它赎回来的。”
原来是为了这个。
沈行疆:“没事,它帮你赚钱就已经实现了它的价值。”
姜晚婉没有被安慰道。
回到宿舍,她抱着姜有肉准备走了,沈行疆送她去坐驴车,把姜晚婉抱上车,用被子把她裹紧,他嘱咐二柱子:“挑好的路走,别着急把车弄翻了。”
“放心吧哥。”二柱子打起十二分精神,带着姜晚婉回去。
与来时期盼欣喜的心情不同,回去的路上姜晚婉心里很不舍,很难受,她不敢往回看,怕自己舍不得。
二柱子驾着车,嘴里回味着军区的饭菜。
他二柱子今天真的长见识了。
不仅到军区里面,还吃了里面的饭菜呢。
真好吃,真气派!
回到生产队,天色已经暗下来,姜晚婉回来后给老太太讲了沈行疆在军队的生活,还有军队训练和食堂。
听姜晚婉讲军区,沈大柱和许兰特意抱着果果和穗穗来听。
他们一家四口听的都入迷了。
穗穗举起拳头:“爷奶,我以后也要像四叔一样做大英雄。”
姜晚婉看这俩孩子过完年也四岁了,便说:“开春咱队里有扫盲班可以把孩子送过去,赶明个儿我再去趟县城,买点田字格本让她们学写字,再买点英文本,图画本,水彩笔,除了老师教的,英语和图画我能教他们一些。”
“还有课外书,我也给她们弄一些,狗孬年纪不小了,二哥同意的话,可以让她一起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