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阿娘可想你了。”
“哼,想揍我了吧。”周彤笑道,她是从白马林偷跑出来的,不用猜也能知道云七会发火。
“我已经替你挨过揍了,阿娘揍也揍了,倒是不生气了,只剩下担心了,你猜她担心啥?”
周彤见他一脸坏笑,就知道没有好事,可还是问道:“担心啥?”
“哈哈哈,阿娘担心你被七哥骗了,挺着大肚子回来,生下一对龙凤胎,哈哈哈!”
周彤:……
“阿娘倒是没有跟着你一起出来。”想起这件事,周彤还是松了口气,一个弟弟已经够让她操心了,如果再加个老娘……
“说来你也不信,阿娘说秦王是父王的兄弟,兄弟都是一样的,没有一个好东西,她才不会去为秦王拼命,哈哈哈!”
周彤:……
恐怕也只有他们的娘,才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吧。
这个世界上,除了他们姐弟和那副陈旧的铠甲,再也没有什么能让云七关心的了。
“所以阿娘就留在白马林了?”周彤问道。
“是啊,阿娘说她觉得在白马林当土匪最适合她,以后把杨勤赶跑了,她还要回草原……所以,姐,你快点和七哥生几个孩子,把她拴住,她就不会走了。”
周彤静静想了想,还是想像不出云七带着几个孩子是什么样子,毕竟,云七连自己的一双儿女也没有带过。
“呵呵,你的主意真好,不过不适合阿娘,你还不如把白马林让给她,让她做大当家。”
燕北郡王眨眨眼,咦,这个办法好啊,白马林里有很多老弱病残,这些人是不能来当兵的,不如就给阿娘……
姐弟俩有一年没见面了,凑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姐,你和七哥怎么样了,他说过什么时候来提亲吗?”
“姐,你没让他占便宜吧,他可还没给聘礼呢?”
“姐,你们成亲以后肯定不能住在燕北了,我挑几百人跟着你,免得你们打起架来连个劝架的都没有。”
……
周彤无奈,找药娘子要了点药,给燕北郡王用上,他这才闭嘴,乖乖睡觉。
他也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
周彤走出燕北郡王的营帐,远远地看到老柯站在一棵松树下面,仰着头,也不知在看什么,在想什么。
“老柯!”周彤叫道。
老柯转过头来,眼里有泪:“姑娘,我们回来了。”
周彤走到他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问道:“隔了十几年,再次回到军营里,你和他们都还习惯吗?”
老柯一边流泪一边笑:“散漫了这么多年,哪能一下子就习惯了,就连老官那老小子,也偷偷摸摸去喝酒。”
周彤也笑了,她道:“今天和王爷商量过了,燕北太冷,从今以后,军营里不禁酒了,但是不能喝醉,若是有人撒酒疯或者延误军情,一律军法处置,稍后就会下达到各个营里。”
大齐军中禁酒,无论是以前的中原军还是秦王的西秦军,全部禁酒,这是当年太祖皇帝领兵时定下的军令。
老柯眼睛一亮,激动地说道:“当年王爷也是不禁酒的,可若是有人因酒误事,无论是上官还是小兵,一律砍头。”
周彤口中的王爷是燕北郡王,老柯口中的王爷则是燕王,父子两代人,都有同样的军令。
周彤道:“再休养几天,我们就要再次发动进攻了,这一次换个打法,等到王爷醒了,都到大帐里商议,你让老官也去。”
“好哩,我这就去告诉他,那老小子眼巴巴地,就想着让王爷看他几眼哩。”
第651章 欠我一坛糖桂花
七少,好消息,千真万确,那日闯关的就是彤姑娘!”
那天斥侯带来消息,有人闯了燕北军关卡,在千军万马中救走了吴必胜和周骋。
闻讯,萧韧立刻下令,全力攻打燕北军东路。
他的兵力虽然远不及杨勤,但是这一个月以来,燕北军在东路也没有占到一点便宜,原本杨勤欺他年少,还想从东路杀出重围,绕开李永基和刘彦博,可是萧韧硬生生顶住了他的攻击,并且由东向西前进了一百余里。
现在萧韧发动进攻,杨勤不得不打起精神应战,没有再给齐虎增兵。
这一战齐虎是大胜的,可是不但没了一只手,而且也没能在杨勤面前得到应有的赞赏,功劳没有,反而挨了一顿骂。
再加上唐迅说周彤带领的是鞑子军,这让齐虎身心受挫,扫荡了小股残兵就鸣金收兵了,没有继续追下去。
东路军虽然挡住了萧韧的进攻,可是萧韧却也又前进了十里。
其实那个时候,萧韧并不能确定闯营的就是周彤,直到现在终于得到确切消息,萧韧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他的彤彤,终于和燕北郡王汇合了。
虽然还不能算是转危为安,但是至少不再深入虎穴。
“彤姑娘真是了不起,鞑子卫也了不起!”
“是啊,二三百人的队伍,硬生生从杨勤十几万的军队里直插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事,让他们做到了。”
“别羡慕,学不来的,人家可还是个小姑娘呢。”
“小姑娘怎么了,咱们七少也很了不起呢。”
……
听着军汉们的夸奖,萧韧的心情更好了。
他的小姑娘,就是了不起,别人羡慕不来的,那是他的彤彤。
见他走远了,军汉们又开始嚷嚷。
“七少以后不会惧内吧?”
“怎么会,七少那样的人,能惧内吗?”
“若是他娶了别人倒是不会,可那是彤姑娘啊,我的天,万一到时七少被彤姑娘揍了,我们要不要帮着七少打回去?”
“要帮你们帮,我是不帮的,我打不过。”
……
萧韧回到营帐里,刚刚坐下,小栗子眼明手快,过来研磨,萧韧摆摆手,道:“你出去,我自己来吧。”
小栗子立刻明白了,七少是要给彤姑娘写信。
以前不是这样的,最近这一两年却越发谨慎了,就连研磨也是亲自动手,像是生怕他小栗子会偷看一样。
小栗子心中的小人不住抱怨,站得越发笔直,像个木头桩子似的伫在营帐外面。
蒋修杰跑过来,看到小栗子,问道:“七少在里面?”
小栗子肃然道:“七少在处理军务。”
“正好,我也有军务要报给他。”
蒋修杰边说边向里面走,小栗子连忙伸手拦住他:“七少在写信,很重要的信。”
蒋修杰明白了,道:“给王爷写信?好,我懂了,稍后再来。”
说完,他便往回走,走出十几步,又停下来了。
七少给王爷写信,什么时候要把小栗子也给轰出来了?
小栗子,那是从小就跟在七少身边的。
蒋修杰眼珠子一转,转身回去,走到小栗子身边,笑嘻嘻地问道:“七少是给彤姑娘在写信吧。”
小栗子昂首挺胸,眼观鼻,鼻观心:“小的不知道。”
蒋修杰无奈,用食指指着小栗子的鼻子,恶狠狠地说道:“很好,很好,等他们成了亲,你家七少被打得鼻青脸肿时,你可别叫我来帮忙。”
小栗子面无表情,腰板挺得更直。
蒋修杰拿他没有办法,只好悻悻走了。
见他走远,小栗子小声嘀咕:“我家七少那么好,彤姑娘才舍不得打他呢,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就你这样的,一准儿娶个母老虎。”
萧韧有很多话要对周彤说,他和周彤已经分开一个多月了,这一个多月以来,他没有周彤的任何消息,鞑子卫神出鬼没,何况是几百里外的他们。
现在,终于知道她在哪里了,萧韧很想很想站到她面前,伸出手指,一点一点勾划她的眉眼。
彤彤十七岁了。
他认识她时,她只有八岁。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相识九年了。
彤彤过去的十七年里,有一大半的时光和他息息相关。
彤彤从小就喜欢装成大人的样子,总是把他当成小孩,当时他很气,现在想起来却又觉得有趣极了。
他和她之间,有过很多很有趣的往事。
萧韧发现,那些往事他竟然全都记得,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彤彤还欠他一坛子糖桂花的。
有一年,彤彤说会再送他一坛糖桂花,后来就没有消息了。
……
“姐,有信啊,是七哥的信,我的天呐,七哥派人给你送信来了!”
周彤错愕,萧韧真的把信送过来了?
她正要接过来,可是燕北郡王却没有把装着信的匣子交给她的意思,自顾自地说道:“来送信的人还带来了鸽子,说是让鸽子认认路,下次就能让鸽子送信了,亏他们能想出这主意,可这不适用啊,七哥的信每次都写那么多,鸽子怎么带得动啊。”
周彤烦死他了,劈手夺过那只匣子,抬腿朝他踹过去,燕北郡王掉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嘟哝:“女大不中留啊。”
燕北郡王说错了,这一次萧韧的信并不厚,写得也不多,只有薄薄一页。
“彤彤,那年在京城,正值桂花飘香,我说要在家里种上一排桂花树,你说要送我糖桂花,家里珍藏的那一坛,已有八年,若你再送我一坛,不知还要再珍藏多少年。我想,你每年都送我一坛吧,等到我们老了,珍宝阁上摆满你送我的糖桂花,那是我们共同的岁月,我与你,从小到大,从青丝到华发。”
匣子里还有一幅画,就是画在信笺上,一高一矮两个小人儿,站在桂花树下,脚边是一堆大大小小的坛子。
画功不好,但是却很有趣,周彤趴在桌上笑了很久,一路而来,她没带箱笼,只有一身铠甲两身衣裳,她把这封信连同这幅画用油布包好,揣进怀里,即使受伤也不会染上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