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眼看秦王就要打到京城了,宗人令提议的那两个三岁五岁的小孩子有个屁用啊!
他们是能调兵还是能遣将?怕是连玉玺都拿不动。
可是燕北郡王不同,如今燕北军尽数归他调遣,燕北郡王能打杨勤,自是也能与秦王抗衡,只要燕北郡王到了京城,秦王就不能长驱直入。
即使崇文帝重伤不治,龙驭殡天,燕北郡王也是继位的不二人选。
出身高贵的太祖子孙,手里有兵有地盘,最可贵的是,他还没有爹娘,不像宗室营的那些孩子似的,身后都有一大家子。
李阁老觉得自己的算盘打得要多响就有多响,可是他现在却不敢说了,李冠中那个不要脸的,竟然拿他孙儿的事情来威胁他,这不是人能做出来的事!
李阁老委屈!
毛元玖虽然没有听到李冠中与李阁老的窃窃私语,但是心里却明镜似的。
宗人令把他精挑细选的两位太子人选介绍完毕,却没有听到附和的声音。
正在这时,毛元玖清清嗓子,朗声说道:“陛下,刚刚李阁老所言极是,臣附议!”
他这话是对龙床上的崇文帝说的。
崇文帝大睁着双眼,嘴巴张了张,可却发不出声音。
这些人说的话,他全都听到了,他还没死,他们竟然已经准备册立太子了!
宗人令已经准备好人选,李阁老提议让燕北郡王进京勤王?毛元玖竟然还要附议?
崇文帝的喉咙里咯咯作响,离他最近的是连儿,连儿惊喜地说道:“陛下有旨!”
所有人全都屏住呼吸,可是却什么也没有听到,就连那从喉咙里发出的咯咯声,也越来越微弱。
毛元玖眼睛一亮,说道:“陛下,刚刚李阁老的提议,陛下是准了?”
这一次连那微弱的咯咯声也听不到了。
毛元玖正要再问,一旁的萧祎冷笑道:“毛首辅,听闻那个叫兰君的乐伎,是令郎敬献的,不知毛首辅可知否?”
毛元玖一怔,他呆了呆,错愕地看向萧祎,萧祎似笑非笑,一脸的阴险。
“胡说八道!岂有此理!萧世子这是无中生有,信口雌黄!”毛元玖恼羞成怒,这件事他是真的不知道,但是现在听到萧祎说了,他心里其实是相信了的,这的确是他那个孽子能做出来的事,只是他不会承认,他打死也不能承认。
再说,孽子巴结皇帝还来不及,又怎会找个刺客送进来?
即使那个兰君真是他送的,那也是被人骗了。
“陛下有旨!”连儿又是一声。
毛元玖还没有说完的辩驳之辞便只能硬生生卡住。
所有人又像刚才那些,屏住呼吸等待皇帝下旨,可是也和刚才一样,什么也没有听到。
毛元玖狠狠地瞪了连儿一眼,这个连儿怕不是也和萧祎是一伙的吧,否则这个时候他插嘴又是为何?
“萧世子,你一而再、再而三阻止燕北郡王进京的提议,是何居心?莫非你认为有资格坐到龙椅上的是周桓不成?”
周桓是秦王的名讳,此时他是乱臣贼子,自是不能再称呼封号。
萧祎冷笑连连:“毛首辅,你想让燕北郡王做储君?你见过燕北郡王吗?你凭什么认为他够资格?凭你认为你能像杨勤那样欺压他?那样一来,若是他做了储君,毛首辅岂不是就能挟天子以令诸侯?毛首辅,你就做件仁义之事吧,何苦为难一个小孩子?”
宗人令连连点头,可不是嘛,这个时候让燕北郡王进京勤王的,那就是没安好心。
人家燕北郡王在燕北待得好好的,给秦王当侄儿承欢膝下不好吗?你们想要让他继位,秦王能放过他?他又不是宗室营里三五岁的黄口小儿,秦王能饶他不死吗?
“无稽之谈!燕北郡王与陛下同出一脉,是真真正正的龙子凤孙,除了他以外,放眼宗室,可还有第二人选?至于宗人令所说的那两个小儿,虽然也是太祖一脉,可是眼下虎狼环伺,区区小儿如何坐稳朝堂?萧世子,你不让燕北郡王进京,其心可诛!”毛元玖声嘶力竭,怒目而视,他是文官,可是此时,却也有了几分气势。
“你居心叵测,信不信我宰了你!”
忽然而来的一个声音,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众人的目光寻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名羽林军正走了进来,她从容而来,如入无人之境!
看到这个人,萧祎和李冠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姑奶奶,你怎么就这样走进来了?
你是怎么进来的?
门外的人呢?
你该不会全都给宰了吧?
再说,你既然已经得手了,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找个地方藏起来,等待时机逃出宫去吗?见过自投罗网的,可是没有见过像你这样自投罗网的。
李冠中挥挥手,他想说:快走,这里没你的事。可是他发现,周彤看都没看他,眼睛看着毛元玖,走了过去。
第772章 此处
今晚,周彤原本只是想看热闹。
萧祎和李冠中进去后没有出来,反倒是把她的好奇心彻底勾了起来。
正在这时,两名大内侍卫抬着刺客的尸体从乾清宫里走了出来,围在外面的羽林军让出一条路来,让他们走过去。
周彤和封文玉是站在最外面的,大内侍卫们在他们身边走过的时候,前面原本让出来的那条路重又站满了人,没有人回头,所有人全都盯着乾清宫,谁也不会去目送一个死人。
封文玉却是一脸兴奋,他对周彤说道:“听说那是个乐伎,是个男的,男的!”
崇文帝的那点子爱好,早就传遍京城,封文玉当然也知道,他的兴奋点不是那名刺客是乐伎,而是那名刺客是个男人。
那男人还是死时的装扮,一袭雪白的纱衣,在黑夜里尤其抢眼。
早年还在西安的时候,第一次听说崇文帝和毛文枚的风流韵事,周彤想不明白,还曾经拉着芳菲,到街上买过这种类型的话本子。
后来她在保定府,见过叶清莲的尸体,不得不说,那是个美男子。
所以,现在虽然知道那名乐伎是个刺客,而且已经死了,可是周彤还是忍不住伸长脖子看过去。
可惜,前面的气死风灯照不到这里,她没有看清楚死人的容貌,也不知道和叶青莲相比,哪个更好看。
那日她说叶青莲长得好看的时候,萧韧还在她的脑门上弹了一记,也不知道他对一个死人喝得哪门子干醋。
可是这一看之下,她却看到了一个人。
在月秀宫里,悄悄来见秋秋的那名内侍。
这名内侍是秋秋的人,这个时候,他怎么没在乾清宫里面?
内侍走到抬着尸体的大内侍卫身边,说道:“两位辛苦了,秋总管有令,让把这人的尸体先送到宫外,等候发落,慎刑司那边已经派人过来了。”
周彤耳朵很灵,内侍和大内侍卫的话,一字不落全都落到她的耳朵里。
见那三人一尸越走越远,周彤问封文玉:“像这样的刺客尸体,如果运出宫去,是放在哪里?”
封文玉自是不知,但是封表哥知道:“咱们羽林军在皇城里就有个小营子,上回朝阳宫出事的时候,就往那小营子里放了好几具尸体,过了好几天才运走。”
也就是说,把刺客的尸体交给慎刑司的人去处理,这是不合规矩的,秋秋为何不让把尸体交给羽林军呢,莫非这尸体还有问题?
周彤心头一动,秋秋背后是什么人,她不用想也能猜到。
她想起秋秋屋里的烧焦气味,莫非今夜的刺杀与死士营有关系?
想到这里,周彤不想再等,她抬腿就向前面挤了过去。
此时,她已经站在寝宫之中,她的面前有大齐朝最有权势的几个人,还有龙床上奄奄一息的皇帝。
看到一旁的太医,周彤就知道崇文帝还活着,至少还没有断气。
可是对她而言,崇文帝断没断气都一样,既然她进来了,那么崇文帝也就没有必要再活着了。
刚刚走进来时,她就听到毛元玖的那番说辞,她立刻来了火气,这才对毛元玖开口斥责。
“你是何人,大胆,这是你能来的地方吗?来人,把他拖出去!”
见进来的是一个羽林军的小兵,毛元玖当然没把人放在眼里,他甚至没有细想这个人为何会大胆到闯进寝殿斥责他。
可是原本应该守在寝殿门外的大内侍卫和飞鱼卫却没有一个人进来。
毛元玖怔了怔,又看向李冠中。
你的飞鱼卫呢?
李冠中假装不知道有人看他,一脸焦急地看着周彤。
这个时候,周彤实在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
“我是周彤,燕北郡王的同胞姐姐,我的父亲是已故的燕王。”周彤声音平和,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火气。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怔住了。
萧祎和李冠中是没有想到,周彤会选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自报家门。
而其他人则是没有想到,燕王的女儿竟然会突然出现。
只要是留意过燕北战报的人全都知道,杨勤手下的一员大将以及满营兵马,就是折在燕王的一个女儿手里。
那个女儿是燕北郡王的胞姐。
虽然他们在前方斥侯送回的战报上看到过,但是却并不在意。
燕王的女儿?一个女儿而已,何况还是一个没上玉牒连封号也没有的女儿,能打仗又如何?顶多就是等到快要出嫁的时候,由燕北郡王为她请封,让她嫁得风光一点而已。
无论是燕王的女儿,还是秦王的女儿,都不会改变朝局,虽然她们也是太祖血脉,可毕竟是没用的女子。
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会有那么一天,燕王的这个没有封号的女儿,会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而且还是以这样一个无法想像的出场方式。
这女子是疯了吗?
她好大的胆子!
莫非是燕北郡王来了?
正自颓唐的李阁老顿时来了精神,就像打了鸡血一般:“燕北郡王呢?燕北郡王在哪里?”
周彤看都没有看他,眼睛依然盯着不远处的毛元玖,她说道:“杨勤投靠了鞑子,鞑子如虎添翼,随时都想打过来,你问我燕北郡王在哪里,他当然在打鞑子。”
“那你为何会在此处?这里是禁宫,岂是你能踏足的?”这一次说话的不是李阁老,而是毛元玖。
“太祖皇帝临终前遗诏留世,这份遗诏就在我手里。你就是毛元玖吧,杨锋的女婿,毛贵妃的父亲?”周彤冷冷地说道。
毛元玖一怔,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人对他直呼其名了。
可是现在,他顾不上这么多了,虽然面前的这个小兵,不,这位燕王的女儿,对他毫不客气地叫了名字,而且还要提起杨家和毛贵妃,这两个他永远都不想被人提起的名字。
可是他真的顾不上了,他清清楚楚听到周彤提到了太祖皇帝,提到了遗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