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口感觉到身后有声音,她犹如惊弓之鸟,抬脚便逃。
可太慌乱,加上腿上有伤,瞬间狼狈往前摔,直到一双手将她扶住。
扶住她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却有些细细的伤疤。
头顶上传来的声音嘶哑冷冽。
“你想离开将军府?”
叶晚棠咬牙没有吭声,只用力站稳。
“你这样离开,很快会被抓回来。”他放开叶晚棠,顿了顿:“要不要跟我走?”
叶晚棠抬头,声音干涩问:“你认识我?”
他想了片刻否认:“不算认识。”
又补充道:“但我可以带你走,只要你愿意,也会保护你。”
叶晚棠沉默了片刻,她时日不多了,眼前的男子明明看着狠戾冷漠,但是他方才扶她的手却是暖的,动作是小心的。
她不想就这么死在贤贞院,她想逃离将军府这座禁锢她的牢笼。
所以她用力点头:“我愿意,我跟你走。”
她不认识眼前的男子,但那又如何?总好过无声无息腐烂在这院子里。
叶晚棠恨不能插上翅膀,飞离将军府,奈何她脚伤了。
“得罪了。”男子沉默片刻,将她拦腰抱起。
男子似乎很熟悉将军府,避开人流往侧门去,没想到避开了下人,却遇到了燕白洲。
燕白洲第二次大婚,前方在宴客,喝了几杯酒后,他却不受控制的来到贤贞院。
叶晚棠也没想到会遇到燕白洲,看到他后,她全身僵硬,还没反应过来,燕白洲已经快步上前。
走近了,燕白洲才发现怀里的人是她,一瞬间顿时僵住,额头青筋暴起,却死死忍住,和男子行礼,口称千岁。
在叶晚棠禁足的日子里,朝堂上多了一位权倾朝野,喜怒无常的千岁爷裴渡。
这位千岁爷来历成谜,有一天忽然冒出来,入了皇帝和皇后的眼,任司礼监掌印,一跃成为宦官之首。
明面上掌握着人人皆惧的金吾卫,掌管皇帝亲卫队,护卫皇帝,巡查京城,暗里手里还有一支暗卫,那就是一支皇室枭犬,专门铲除有异心之人。
凡是被裴渡盯上的人,都没好下场,他手段狠辣,说杀就杀说抄家就抄家。
裴渡权势滔天,一跃成为朝臣眼中的阉党奸臣,偏偏皇帝和皇后对他信任有加,百般维护。
别说燕白洲,便是昱王都在没在他手里讨到好,短短时日,已成为最不能招惹的阎王爷。
燕白洲和他不是一路人,并没给他下了请柬,没想到他会不请自来,甚至还抱着叶晚棠。
燕白洲不知道两个毫无关联的人为什么会扯上关系,谁不知道裴渡无牵无挂,没有任何软肋。
“不知千岁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只是千岁怎么抱着我的妻子?”
妻子两字,他咬得极重。
裴渡反应冷淡:“你的妻子不是在等你洞房花烛夜?”
“那是平妻,她才是我的正妻。”燕白洲上前:“叶晚棠,下来。”
他眼神里都是杀气,伸手要去接叶晚棠。
裴渡却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今日,我要带走她。”
第6章 燕白洲,我们和离吧
燕白洲再也忍不住:“千岁爷别欺人太甚,从没有如此谋夺他人正妻的!”
他看向叶晚棠的眼神嫌恶到极点,一个太监她竟然都能勾引。
叶晚棠想离开,却不想连累裴渡,刚想说话,就听裴渡道。
“她想走,我便带她走。”
燕白洲面色阴沉,直接朝着叶晚棠抓来:“那也得看看我答不答应,便是千岁也休想随意带走别人的妻子。”
裴渡面色一沉,腰间软剑出鞘,直接砍向胆敢伸手的燕白洲。
燕白洲闷哼一声,手臂血流如水,伤口深可见骨。
再深一点,整只手臂都差点被砍下。
鲜血四溅,裴渡用披风挡住血,没让脏血溅到叶晚棠。
披风回落之时,滴着血的软剑,直指燕白洲喉间。
“燕白洲,你若再阻拦……我不介意血洗将军府。”
燕白洲目眦欲裂,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裴渡抱着叶晚棠离开。
因为他知道,裴渡说到就能做到。
他们这边闹的动静不小,很快,宾客便都知道,燕白洲新娶了一位平妻,原配妻子却被那位千岁爷抢走了。
精心准备的婚礼被破坏,加上夺妻之恨,燕白洲在朝堂上疯狂攻击裴渡以报仇。
外面吵翻了天,但没惊扰到叶晚棠。
皇帝赏赐裴渡的宅子之前是亲王府,守卫森严,和外面隔成两个世界,府内一片安宁。
裴渡将她带回来以后,真的保护了她,还请来了太医。
只是太医来了一批又一批,甚至院使都来了,裴渡的脸却越来越阴沉。
因为叶晚棠被磋磨得油尽灯枯,再好的医术也救不回来了。
“不用再找太医了,就这样吧。”
比起裴渡,叶晚棠很坦然的接受了这结果,她对自己的身体有数,不强求。
叶晚棠睡了,难得睡了个安稳觉。
裴渡在外面坐了一夜,之后没再请太医。
从那天开始,叶晚棠在两个沉默却温柔的妇人照顾下,过上了近些年最安稳的几天,吃的用的全是最好的。
而裴渡并不进屋,只偶尔来她院子里静坐喝茶。
“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叶晚棠想了片刻:“我要他们身败名裂。”
裴渡只回了一个字:“可。”
当晚便告诉她:“我已经让人抄写将军府算计你的小报,你怎么写的,便怎么抄,一字未改,足足上千份,交给了城里的小乞丐,小乞丐会将它们全撒出去。”
这是她想的报复办法,她即便死了,将军府众人也会身败名裂。
叶晚棠松了一口气:“多谢。”
裴渡摇头,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还想继续做他的妻子?”
叶晚棠惊讶抬头:“当然不想,但……哪那么容易。”
“只要你想。”
裴渡丢下这句话便出去了,一个时辰后,他带着一身血气回来。
明明伤得很重,脸色发白,他心情却好像不错,故作镇定将和离书送到她手上。
“从今日起,你便不再是任何人的妻。”
叶晚棠看着他带笑的眼睛,愣愣接过,她第一次看到他笑。
随后她也笑起来:“那我以后,便是自由身了。”
不管是和离,还是报仇,裴渡都帮她办到了。
没了憾事,叶晚棠的心前所未有的宁静,回忆起儿时的日子,忽然馋了。
于是,果脯、糖人、炒板栗各种点心,甚至还有南方才有的柑橘等等东西,她想起来随口一说,裴渡便千方百计让人找来。
他受了伤,每日躺在她院子里养伤,她吃什么,他便跟着吃什么。
她玩什么,他也跟着玩什么,眼底都是兴致。
他好像从未碰过这些,难得有几分孩子气。
两人没有太多话语,却没有尴尬,唯有安宁。
她只觉得裴渡这太监比燕白洲这个做丈夫的,称职百倍。
只是心愿已了,没了牵挂,她身体也就撑不住了。
那晚的月亮很圆,她让丫鬟扶她出去,在院中和他赏月。
“多谢你,裴渡。”
她只知道裴渡的名字,别的一无所知,他也从不说他的过去。
叶晚棠是在裴渡怀里闭眼的,死前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虽然裴渡不说,但她知道外面闹了天翻地覆,都是骂他一个太监还夺同僚的妻子,骂他们没名没分苟合在一起,恬不知耻。
可裴渡是太监,他没资格开口说娶。
而叶晚棠,一个三嫁女,名声狼藉,命不久矣,又怎敢说嫁。
他不敢说娶。
她不敢说嫁。
到最后,他们也不过陌生人,叶晚棠不敢再谈感情,也没勇气,也就没有四嫁。
再次回忆起裴渡,叶晚棠只觉恍惚。
她没想到,才重生回来,就遇到了裴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