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周韵突然想到今日要领荔枝,问云媮:“媮儿,领的荔枝呢?”
云媮放下手中团扇,坐正了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回娘亲,我没有领。”
周韵闻言皱起了眉头,问道:“他们又为难你了?”
自去年云媮被选为国瓷师以后,其他院里的伯母婶子以及堂兄堂妹,个个都眼红的不行,他们表面上不敢说什么,但是背地里总是搞一些小动作来挤兑云媮。
而云媮又是个软性子,被欺负了总是不做声。
时下见她没有领到荔枝,周韵瞬间来了火气,愤然道:“告诉娘,哪个小兔崽子抢了你的荔枝。”
云媮见娘亲动气,急忙摇头道:“娘,没人抢荔枝,你别动气。”
云媮和云初念深知娘亲的脾气,自己受委屈不打紧,但是自己的孩子决然不能受一丁点委屈。
云初念起身走到娘亲跟前,解释道:“娘,是我不让姐姐领的,凭什么每次领荔枝我们都是最后一个,姐姐给云家做了那么大的贡献,没人感激不说,领个荔枝还要最后。”
以前云初念不知还有这样的“特殊待遇”,今日知晓,也是气的不行。
周韵也是个暴脾气,平日里虽然经常受气,但也是最不怕的一个,这十几年她为云家鞍前马后,就因着自己性子不够温柔,整日里被妯娌们说三道四。
好不容易熬到孩子大了,丈夫又撒手离世,老祖宗又是个偏心的主,一直对他们二院另眼相待,如今连领个荔枝都要区分开来,任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而云媮这丫头,受了这些气,也从来不说。
云媮见娘亲火气蹭蹭往上涨,立马安慰道:“娘亲莫要生气,不过一个荔枝而已,咱们又不缺这个。”
娘亲心疼云媮,这孩子啥委屈都能受的下,可是她受不下,她起身向门外走去。
云初念见娘亲气冲冲的架势,在身后叫她:“娘,你干什么去?”
周韵头也不回地回道:“我去买荔枝。”
云媮见状急忙追上去,喊她:“娘亲我跟你一起去。”
云初念望着娘亲疾步而去的背影,既心疼又无奈,娘这脾气,是一点也忍不了。
“小姐,您的信。”这时候,他们二院的赵管家拿着一封信过来。
赵管家走上前把信递给她。
云初念看了看没有署名的信封,问道:“赵伯伯,这次也没说送信的人是谁吗?”
赵管家回道:“是的小姐,我问了好几次送信的人,他都不肯说。”
云初念觉得甚是奇怪,拿着信瞧了瞧,对赵管家道:“好的赵伯伯,你去忙吧!以后若是再有人送信,麻烦您派个人跟过去瞧瞧。”
“好嘞小姐,老奴尽量帮您找出写信之人。”
赵管家走后,云初念打开了信笺。
信中写到:云初念,今日可好?
云初念看着这几个字满是疑惑。这几日,总有人给她送一封信,写信的是同一个人,内容也都是一两句关心的话,并且字迹潇洒有力,能看出来写的非常认真,只是所有信上都没有署名,实在奇怪的很。
她把信收了起来,准备回书房画画。
“初念。”这时,三婶江芮在门前叫她。
云初念看到三婶有些惊讶,三婶很少来他们二院,今日突然过来有些稀罕。
“三婶怎么来了?”云初念颔首行礼,招待她进了屋。
“我给你送点荔枝吃。”三婶跟着进了屋。
云初念看了看她手中用青花瓷盘盛的荔枝,荔枝个头又大又饱满,瞧着十分诱人,看来今年老祖宗发的荔枝挺不错的。
云初念接过三婶递来的荔枝,感谢道:“多谢三婶。”
云初念让小丫鬟给三婶沏了好茶。
三婶坐下以后环顾堂屋四周,瞧着焕然一新的装饰,问道:“三婶有段时间没来你们二院了,这堂屋何时装新的?”
云初念温声回道:“俩月前曾祖母派人来装点的,说堂屋旧了,该翻新翻新了。”
三婶闻言只是笑了笑,这哪是因为旧了才翻新,明明就是云媮参与宫瓷制作才给翻新的。
三婶把目光落在茶几上一尊青花缠枝莲玉壶春瓶上,惊喜道:“那可是你父亲生前留下的青花缠枝莲玉壶春瓶?三婶听说,这瓷瓶连皇上都嘉奖过。”
云初念点头回道:“是的,这也是前不久曾祖母让摆上去的。”
三婶又笑了笑,然后指着墙壁上的一幅《春江花月图》,问道:“那幅画可是初念画的?三婶以前很少见到初念的画作。”
这倒不假,云初念的画很少示人,也从来不会挂在墙壁上,尤其是前堂这样招摇的地方。
云初念瞧着神情夸张的三婶,笑回道:“这也是曾祖母吩咐挂上去的。”
又是曾祖母,三婶的笑容僵住。
云初念瞧着三婶没有走的的意思,想必不是单纯来送荔枝的。
她问三婶:“三婶可有其他事情找我?”
三婶沉默了片刻,有些欲言又止,过了一会才说起自己的来意,她问道:“初念可听说过慕秋淮将军?”
慕秋淮?
云初念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一个陌生人,她愣了一下,点头回道:“知道,听说去西征了。”
慕秋淮,亲王府的嫡长子,骁勇善战的大将军,十几岁就立过不少军功,去年西征,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三婶怎么突然说起慕将军?”云初念不解问道。
三婶笑回道:“慕将军有个部下叫常云,他娘亲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妹,他娘亲说,常云早前就看上你了,这不刚凯旋归来,想过来提亲,他娘让我提前问问你的意思。”
听闻这话,云初念终是明白,原来三婶是来给她说亲的,她立即婉拒道:“三婶,我才十七岁,还小。”
三婶笑说:“十七岁已经不小了,你看你凤妹妹,十五岁就成婚了。”
云初念端起茶杯送到三婶的手里,表明了自己的意思:“辛苦三婶跑来一趟,可是三婶,初念还不想成婚。”
三婶接过茶杯,问道:“初念可是有喜欢的人?”
云初念摇头回道:“没有。”
没有。
没有那就好办了,只要不是心有所属,一切都好说。
三婶知道云初念是个很有主见的姑娘,只要她不想做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做的。
现在几个兄弟姐妹中,就数她一十七岁了还在遵循自己的意愿,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平时外出写生,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其他孩子哪有这个待遇。
不过云初念也有这个本事,在作画方面,云家这些孩子中确实没有一个能与她相比的,她能享受这种待遇,旁人也不敢说什么。
但是今日老祖宗也说了,若她再不参与做瓷,那就给她选个好人家把她嫁出去。
当然,给这样的孩子说亲不能太心急,三婶思忖片刻,起身道:“那好,三婶明白了,三婶回去了。”
云初念起身送她,走到门前时问道:“三婶,慕将军打胜仗回来了?”
云初念上次去外祖父家,听大舅说,西征这一战非常艰难,当初她的外祖父西征时,用了三年的时间都没能赢得了战争。
方才听三婶说凯旋归来,难道慕秋淮赢得了战争?
三婶停下脚步,说起话来语气里满是钦佩:“是的,昨日刚回京,听说大获全胜,慕将军收了十二座城。”
“十二座城?”这是何得的英勇,云初念不禁赞叹:“慕将军果真不凡。”
三婶也笑开了眉眼,回道:“那是,亲王府的儿子哪个不优秀,个个才华出众,样貌绝伦,全京城的女子都想嫁到亲王府里去。”
虽是如此,云初念觉得三婶说的有些夸张。
三婶家里有三个女儿,二女儿云凤已经出嫁了,三女儿云灵还小,大女儿云竹今年一十八岁还未婚嫁,三婶为了给大女儿选夫婿,恨不得把整个京城里达官贵人家的公子都打听一遍,亲王府这样显赫的家族自然是少不了的。
云初念又与三婶说了几句便送她出了院。
不一会,娘亲和云媮回来了。
娘亲搬着一大框荔枝往院中一放,对云初道:“初念,快来吃。”
云初念看着满满一大框子荔枝瞪了瞪眼,哭笑不得地道:“娘亲,你不至于吧!买了这么多,怎么吃得完?”
娘亲抓了一把荔枝递给她,说起话来还有点赌气的意思:“今天吃个够,以后二院里不再领他们的荔枝,我们自己买。”
云初念看了一眼云媮,苦笑道:“姐姐,你怎么也不拦着点娘亲?”
云媮无奈一笑:“这我怎么拦得住,她人一到就把银子扔给了人家,说了一句,老板这些荔枝我全包了。”
云初念闻言失声笑了,觉得娘亲依旧那么可爱,但她也知道娘亲是在赌气,娘亲受了一辈子窝囊气,现在最怕的就是孩子也跟着受委屈。
云初念剥了一颗荔枝咬了一口,使劲夸赞道:“娘亲买的荔枝就是好吃,又甜又新鲜,我看比东院里的好。”
她说着,又剥了一颗放进娘亲嘴里,笑道:“娘亲,快吃个荔枝消消火气。”
娘亲被她喂了一颗荔枝,咬了一口,口中满是荔枝的清甜,顿时身上的火气消了一大半。
“姐姐也吃。”云初念抓了几颗递给云媮。
云媮只拿了一颗,轻声道:“我最近胃口不太好,吃不得太甜的东西。”
云媮最近确实瘦了不少,云初念拉起她的手,对娘亲道:“娘亲,最近媮姐姐因为做宫瓷太辛苦了,你让厨子给媮姐姐多准备几样饭菜。”
娘亲望着略有憔悴的云媮,心疼道:“我的媮儿最近辛苦了,想吃什么,娘亲让厨子给你做。”
云媮笑回道:“娘亲不碍事,你们不用这么紧张。”
“媮姐姐,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这时候,云嵘进了院,离大远就叫云媮。
云媮转过头来,只见云嵘手中提着两兜用牛皮纸包裹的东西。
“二哥。”云初念叫了一声,开心的跑上前去,“二哥带了什么好东西?”
云嵘略过云初念走向云媮,嘴里回道:“这是给媮姐姐的,没你的份。”
“又是如此。”云初念撅了撅嘴,不满道:“二哥还是这么偏心。”
好像从去年开始,她的二哥云嵘,满眼里都是媮姐姐,好吃的好玩的只给媮姐姐带。
云嵘给娘亲行了礼,把手中的两包东西都放到了云媮的手里。
云嵘今年一十八岁,长相清俊儒雅,有几分书生之气,学识很广,很会经商,又做的一手好瓷器,自父亲去世后,他们二院的两处瓷窑坊都由他来打理。
云嵘因着为人好,性情好,结交了很多朋友,有了这些朋友,他在生意场上也是游刃有余。
云媮看了一眼云嵘,触及到他的目光,躲避地垂下眼眸,问道:“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