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骏宇捂着手,没管崔时茸,视线黏在权灿身上,黑长柔顺的发丝随着她走动轻微摇摆,肩颈到手臂露出的皮肤白晃晃的,一个背影让他久违升起一股心潮澎湃的感觉。
“权灿。”他轻念这两个字,想起去年联赛拿冠军时举着奖杯被无数人簇拥,面对争相和他合照的人群,因为不胜其烦把奖杯塞给队员,自己躲去卫生间。
在门口遇到正出来的她,在接电话,蹙着眉神色倦烦,避开与他相撞的动作自然娴熟,像是应付过很多次男生的偶遇招数,把他也当成那种人了。
当时看着她的背影也像现在一样,而她两次看他的眼神都与垃圾无异,陆骏宇咬了咬舌尖,太有意思了。
圣英最耀眼的带刺玫瑰吗?
独属于江慕礼的美丽温情?
不一定吧。
崔时茸脑子缓过来,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就给权灿保驾护航起来了,尴尬之下干巴巴骂陆骏宇,“最瞧不起跟女生动手的人渣!”
转头去拉崔时野,“走吧哥,省的一会儿忍不住又想动手!”
兄妹俩复制黏贴的脸上如出一辙的忿然之色,走着走着不约而同一起红了耳朵。
崔时野怒气一扫而空,刚刚权灿是在为他出头吗?怕他冲动之下再失去上场机会,所以才赶过来安抚。
也只有她能做到了,那种时候谁来劝他都不会听的,只有她能做到扔一个可乐罐子就让他冷静下来。
嘴角翘起,果然她只是表现的不在乎,借着点饮品给他送冰块是这样,刚刚在那么多人面前维护他也是这样,一定是时时刻刻都在关注他才能做到。
崔时茸脚步噔噔,心跳也噔噔,奇怪,明明很讨厌权灿,刚刚陆骏宇要拦她时怎么下意识就不想让她受伤?
她们明明是势不两立的关系啊,在权灿手上吃的亏还少吗崔时茸?你是蠢货啊!刚刚就该事不关己地看着啊!
她摇摇头,是因为她在帮忙吧,这一次也没那么讨厌了,一开口就让陆骏宇那狗东西着急,也只有她能办到了吧?
忍不住笑了笑,果然谁都会被权灿轻飘飘的话语气得跳脚,才不是因为她蠢笨呢。
裴东曜看着同时露出笑意的双胞胎咬了咬牙。
笑什么啊两个蠢货!
第37章
坐在体校休息区的藤雅拉拉队穿着统一黑金撞色队服, 看到刚刚那幕,有人低声道:
“那个就是和我们司窈姐齐名的权灿?”
“也没有什么特别出众的嘛,还总说压我们司窈姐一头。”
“看着确实不怎么好相处的样子哦, 我有圣英的朋友说她脾气很不好的,敢轻易得罪就死定了!”
“怎么财阀家的小姐都只负责修习美貌吗?性格差还没礼貌的人出身这么好。”
“也只有家世这一项比司窈姐好啦, 司窈姐已经签约经纪公司,据说很快就要出道了,到时候就是艺人, 天呐不敢相信我正在和明星做同学!”
司窈走过来, 身边跟着常希, 视线轻扫,浅笑,“正好我和权灿见过一面彼此不算陌生, 请她过来听一听你们在说什么好吗?”
参与议论的女孩全部禁声,听她继续说,“因为觉得男生讨厌又自大, 所以才特意选了藤雅, 庆幸大家如我想的一样优雅温柔, 只是今天感到有点失望了。”
“同样的性别不更应该明白空穴来风的谣言多轻易就可以摧毁一个女孩子的自信吗?不要通过听说去认识一个人哦,和权灿接触过就知道了, 应该是我庆幸能和她的名字一起被提起。”
她看向那个分享她已经签约经纪公司消息的女生, “既然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 应该也知道签约我的公司是权灿的哥哥在打理, 怎么会觉得我会头脑不清醒去和她攀比呢?”
“做不到善良至少也聪明一点, 一眼就能看穿的心思也会让我感到尴尬。”
她的注视下女孩子们噤若寒蝉, 沉闷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司窈展现温和笑意, “所以我还是最喜欢和女孩子们相处,大家在认识到不对时总能静下来反省,如果是一帮男生或许已经怒不可遏了。”
气氛一松,大家笑起来。
“司窈姐说的对哦,谣言里认识的人怎么会真实。”
“刚刚那种情况,多亏了权灿才没有发生更大的冲突。”
“陆骏宇和崔时野两个人出了名的势同水火,去年场下打起来谁劝都没用,都等着两位少爷打到没力气了才拉开,权灿确实蛮厉害的。”
司窈走到一边坐下,常希跟在她身边一脸崇拜,“有司窈姐一半厉害就好了。”
“只是把事实说出来罢了,接触到的权灿就是那样。”司窈嘴角漾开一抹笑。
常希立即附和,“对啊,灿灿姐真的很平易近人,连我这样的人都会耐心理会。”
“灿灿姐?”司窈笑意扩大,“看来你们真的很熟。”
常希有些不好意思,“是啊,和灿灿姐是朋友呢,她还专门拜托徐主任照顾我。”
“常希也是很优秀的女孩子,所以不管权灿还是我,都会喜欢和你做朋友。”
常希觉得惊喜来得太突然,她最近简直像是不停在中彩票,以前想都不敢想,只从别人交谈中听过的人,居然都主动愿意和她交朋友。
她红着脸,唇角高高翘起,觉得自己和旁边瞧不起她的人完全不一样。
司窈最初邀请她进入拉拉队的时候大家都不愿意搭理她,觉得和她一起排练是很丢脸的事,可现在呢,她能坐在司窈身边,而她们只能远远看着。
这种感觉实在太美妙了。
……
碰面以后拉拉队可以先行解散各自活动,权灿往更衣室走,冗长的走廊空无一人,大家都集中在球场看两支队伍训练。
路过男更衣室时,突然伸手的手臂猝不及防将她拉进去,等权灿能看清楚人时已经被裴东曜扣着手腕抵在衣柜上。
她扫一眼空荡的男更衣室,仰头去看穿松垮黑色球衣一脸不爽的裴东曜,“最好解释一下。”
“崔时野那小子凭什么?”
“什么?”权灿眼底带起一缕疑惑,没头没尾的突然这样。
“对他那么好?江慕礼占了名分,他占了什么?”
他是真的气,还有点不能说给她听的委屈,他等在她身边那么多年也才刚刚有机会接近,还是见不得光的那种。
崔时野那没脑子蠢货凭什么就能在人前不避讳,以前提醒他注意分寸的时候不是很义正言辞吗,轮到崔时野就这么纵容?
权灿挣了挣手腕,徒劳无功,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嗯,你说。”他打定主意要听她解释。
“他脚是因为帮我才伤的,答应了要照顾他。”
“灿灿,”裴东曜心口堵的酸涩,“是不是我才是那个跟你接触最少的人?”
脚伤是因为帮她?多久以前的事了,居然一点也不清楚,还说不会让她独自面对,却连她距离伤害一步之遥都不知道,还恼火崔时野和她亲近。
有什么资格来质问她呢,不该责怪自己没法时时刻刻保护她吗。
裴东曜松开她,在身后长凳坐下,声音低落,“对不起,是我不对。”
反差太大,权灿猜不到是为什么,靠近他,捧起那张俊逸勾人的脸,看清他眼底的失落,“突然这样是因为什么?”
裴东曜抬手圈住她腰往怀里带,头闷闷抵在她胸口,“你说得对,只会在嘴上说说喜欢,在你需要的时候没法及时出现的爱意根本拿不出手。”
权灿迟疑一秒,想过很多他突然失落的原因,占有欲,讨厌崔时野,心里赌气,唯独没想过是因为这个。
她的手缓慢落在他头顶轻抚,“不是这个意思,因为没经历过被人坚定的选择,所以对你突如其来的爱意才会下意识质疑。”
“裴东曜,你的喜欢对我而言非常重要,虽然不确定会持续多久,但对现在的我来说是救命稻草,真的,我以为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讨厌鬼才会一直被放弃。”
“是你让我改变想法,不管是隐藏在心里还是宣之于口,庆幸你让我知道。”
她的尾音还没断,下一秒裴东曜抬头,手揽住她脖颈微用力,在她垂首时毫不犹豫吻上。
静谧的更衣室里,裴东曜坐在长椅上,权灿被他圈站在腿间,腰背微弯着和他接吻,窗外投进来光照在他脸上,轮廓棱角利落俊郎,缓慢睁开的眼底眷恋虔诚。
……
送走权灿,裴东曜坐在更衣室独自出神。
不确定他的喜欢会持续多久吗?
他陷入回忆,和权灿的第一次见面是初三结束的暑假,秦语岚被带回权家五年才终于给自己搏了个名分,举办婚礼时给裴家也发了邀请函,他是被妈妈硬逼着才过去参加的。
无聊的仪式令他意兴阑珊,正想找机会离开时宴会厅灯光突然一暗,一束光打在红毯上,穿纯白公主裙的少女手捧鲜花,脚步轻盈送上戒指,聚光灯下她像天使一样精致。
不懂什么是一见钟情的裴东曜觉得心跳漏了一拍,打消想中途离场的念头,坐在人堆里视线追着她。
送完戒指她乖巧退下舞台,跟在权赫身边眼睛始终亮亮的,对一切充满好奇,又带着些矜傲,注意到有人在看时会礼貌微笑,优雅的姿态维持不了多久玻璃珠一样的眼睛又会灵动地转起来。
虚伪枯燥的宴会厅里她生动又可爱,像只布偶猫。
所以在她离开时,他不由自主跟在身后,在虚掩着门的化妆室门口听到权赫训斥她的声音。
“财阀家的小姐时刻注意仪态是刻进骨子里的常识,以为到场的客人不会关注到你吗?”
“联姻的决定你已经知道,不要因为自己的莽撞破坏家族规划,从现在起谨言慎行,享受荣耀也该做好付出相应代价的准备。”
她灵动的眼睛在一声声训责中黯淡,权赫离开后一个人在原地低头站了很久。裴东曜莫名感到难过,推门走进去想要安慰她。
被惊动的少女仓惶抬头,滑落脸颊的眼泪像晶莹珍珠,见进来的是他才放下心,用手背气恼抹干眼泪,皱眉瞪他一眼后快步离开。
遭了,她对他印象不好。
裴东曜当时心里升起这个想法,想认识她的冲动被一盆凉水浇灭。
因为不想惹得她更加讨厌,所以只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关注,为了反抗联姻而和顾临恋爱时他第一个知道,上赶着和顾临做朋友只为了能在她那里扭转一下糟糕印象,至少不厌烦他就好。
弱毙了的操作,更挫败的是她已经不记得他了,一点印象没有。
等到她和顾临不欢而散,裴东曜还没来及高兴,她已经转头对江慕礼喜欢的死心塌地。
可笑的运气,一边憋闷生气,一边又故技重施去和江慕礼做兄弟,然后一天比一天更清醒地意识到她有多喜欢自己的未婚夫。
在见不得光的阴暗里窥探她的幸福,每一次灿烂笑容都让他忍不住想要掠夺,危险的想法与日俱增,知道自己不能再留下了,于是打算落荒而逃,远离的话这种偏执的心态才不会伤害到她吧。
偏偏让他看到那张纸条,她要解除婚约,她不喜欢江慕礼,空荡的教室里,抱住她的那几秒钟是他脑子转最快的时候。
什么犹豫迟疑道德廉耻通通摒弃,他不可能再让自己错过了,喜悦在心尖翻滚,顾临不配,江慕礼也不配,他第一眼就喜欢上的女孩无论如何都不要再当陌生人了。
权灿的张扬生动曾一度让他辗转反侧,所以现在的她才会更令他好奇和心疼,为什么觉得自己不值得被爱呢?
没被人坚定的选择过。
认为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讨厌鬼。
在他眼里熠熠生辉,不管做什么都光彩夺目的人,看待自己时居然这么悲观消极。
灿灿,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是谁让你对自己产生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