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舒:“……”这和她想象的纵马驰骋根本不一样!
低头看看自己根本夹不住马肚子的小短腿,江云舒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样坐在马背上吹吹风,其实也挺好的。
纪凛看到江云舒骑了一圈又一圈,舍不得从马背上下来。他笑了:“这匹小马送给你。”
江云舒怔住,片刻后,她缓缓摇头:“我怕养不好。”
把小马养在安平侯府吗?她方才有一瞬间的心动,可是冷静下来立刻打消了这个想法。
虽然现在有太子和皇后为她撑腰,她在安平侯府的日子好多了,太子送给她的小马,父亲和嫡母一定会让她养的……
可是她能一直把小马养好吗?
安平侯府不是一个让她安心的地方。
江云舒眼睛里的神情,纪凛看不懂,却莫名觉得心疼。
“那你给它取个名字,它就是你的马了。”
“让它继续留在宫里,和我的马养在一起。等你进宫的时候,你可以骑它。”
江云舒想了想,看着小马漂亮的毛色,说道:“叫红枣吧。”
纪凛噗嗤一下笑了,哪里有人给自己的马取这样的名字?听起来一点不威风。
就这样,江云舒的红枣继续养在宫里,她每次进宫的时候骑。
宫人照料马,只敢牵着它们遛一遛,是不敢坐上去骑的。纪凛时不时也会骑红枣,让它能快跑几圈。
虽然养在宫里,可是红枣竟然真的知道江云舒才是它的主人,每一次江云舒进宫骑它的时候,它都格外高兴。
江云舒时常被皇后召进宫和纪凛一起玩的日子倏忽而过,转眼就过去三年。
江云舒八岁,纪凛十五岁。
渐渐的,江云舒进宫的次数越来越少。
原因有很多,随着纪凛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忙,几个月也抽不出半天的玩乐时间;
皇后忧思过重,日久伤身,如今总是缠绵病榻;
宫中,皇帝的猜忌、大皇子的野心,全都到了十分严重的地步,宫中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漩涡,一不小心就会被吸入其中,将人卷得粉身碎骨……
皇后和纪凛都不愿再让江云舒进宫。
江云舒像一只敏锐的小兔子,感知到危险的临近。
她性子极懒、胆子极小,她知道自己远离太子才是最安全的……
可太子是纪凛啊!
江云舒问道:“那我可以给太子哥哥写信吗?”
虽然她懂得不多,但是万一能帮到纪凛呢?
纪凛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凡是写给他的信,信里写了什么,都会被禀告给父皇。
纪凛不想让江云舒写给她的信,每次都先被别人拆开看一遍。
他宁愿不写信。
江云舒与太子的联系,就这样一点一点断了。
她不再进宫,太子更不会来安平侯府。
只有每年以皇后娘娘的名义赏赐给她的东西,让父亲和嫡母还有最后一丝顾忌,保住了她在侯府里安稳悠闲的日子。
起初,江云舒以为势利眼的父亲一定会追问她为什么和太子疏远了,她内心十分厌恶。
然而等了很久,西平侯都没有问。
似乎在其他人眼中,她不再进宫,不再见太子,是一件十分正常的事……为什么?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和纪凛已经到了男女大防的年纪。
虽然只过了三年,可是八岁的她不再是小孩子,在古代人眼中马上就要变成“大姑娘”。
十五岁的太子,再过两年,更是快到谈婚论嫁的年龄。
江云舒想到这里,沉默许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从此以后,她和纪凛不再有任何联系。只在皇后逢年过节送来的赏赐中,能看到一丝属于纪凛的痕迹——
皇后的赏赐里,每次都有那么一两样,看起来完全不像皇后娘娘送的。
比如说一个小泥人。
比如说几根红枣的马尾毛。
江云舒每次都会心一笑,小心收好。
她想,纪凛这样借着皇后的手给她送东西,也不会太久了。
幼时的玩伴,总会渐渐疏远。
然而江云舒这一回似乎想错了,一年、两年、三年……皇后送来的赏赐里,总是能看到纪凛的痕迹。
九年后,江云舒十七岁,纪凛已经二十四。
如今提起太子,人们想起的第一件事,都是太子已经二十四岁却还没有成亲。
皇帝对太子的打压,早就瞒不住了。
天下人皆知,皇帝迟迟不许太子成亲,是因为成亲后的太子就是大人了。
只要太子一直不成亲,皇帝就能一直把他当作“孩子”。
人人都知道,皇帝继续这样打压太子,迟早要出事。
可是没人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
江云舒十七岁这一年,安平侯府正要为她相看亲事,突逢世道大变。
皇帝死了。
大皇子也死了。
太子登基了。
纪凛登基后,连发三道旨意。
第一道是广纳天下贤才为官。
第二道封母亲为太后。
第三道封江云舒为皇后。
前两道圣旨在京中众人的意料之中,第三道圣旨让所有人猝不及防。
西平侯府的二姑娘是谁?没听说过啊,好像是个小庶女……
为什么选中了西平侯府?太子登基之前西平侯可曾鼎力相助太子?更不曾听说了……
京中众人都懵了。
江云舒也懵了。
她?皇后?
她和纪凛已经九年没见。九年前两人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还是八岁的小孩子,纪凛也只有十五岁!
这么多年过去,纪凛难道就不怕她长残了?
她有点怕纪凛长残了……
江云舒在忐忑中开始格外忙碌的备婚,礼部的女官日日都来西平侯府,江云舒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忙。
就这样一直忙到了大婚当天。
天不亮江云舒就起床梳妆,帝后大婚的仪式格外繁琐,直到她盖着红盖头坐在洞房的大床上,才终于能歇一口气。
紧张如潮水般涌来。
江云舒在心中描摹太子哥哥如今的相貌,然而九年没见,她实在猜不出太子哥哥变成了什么模样……不,已经不是太子哥哥了。
她即将见到的是年轻的陛下。
江云舒想到这里,紧张地快要喘不过气来。红盖头憋闷极了,她偷偷掀起一角透气。
然后又多掀开了一点,偷偷打量身处的洞房。
房间里的家具无一不精致名贵,如今处处挂红,喜庆非常。可在喜庆之下,依旧看得出房间的风格十分高雅……
咦?江云舒的目光定格在一个柜子上。
她看到了格格不入的一个陶器,形状像一坨便便……
江云舒惊呆了。
品味如此高雅的房间里,为什么会摆着这个?
洞房里寂静无人,江云舒偷偷站起来,走到柜子边,把这坨“便便”拿在手里端详。
久远的回忆突然苏醒了。
她想起来这坨便便是五岁的她亲手捏的,当初丢在了纪凛头上。
她以为侍女打扫时丢掉了,没想到竟被纪凛偷偷拿了回去,还烧制了出来,一直留了这么多年。
江云舒想起那一天,纪凛还捏了一个小泥人,就是她摔倒的样子,那个泥人呢?
她心中似有所感,轻轻拉开下面的抽屉,看到那个小泥人静静地躺在匣子里。
江云舒面露疑惑,不明白这两样为什么一个摆在外头,一个收在柜子里?
明明纪凛捏的小泥人栩栩如生,她捏的便便十分不雅……应该把陶人摆在外头,把便便藏在柜子里吧?
为什么纪凛反过来,把小泥人藏在了柜子里?
江云舒还没想明白,就听到了脚步声。
她急匆匆地关上抽屉,来不及坐回床边,一回头就看到纪凛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