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王推官便听说了这件事。
他是从长随口中得知的,长随也是从外面听来的。
先不说被王大姑娘骂的人是谁,仅是她在善堂里口出恶言,这已经是错得离谱。
别看王推官还是推官,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这个位子还没有坐稳。
他小心翼翼,生怕行将踏错,可万万没有想到,自家女儿却如此不知轻重。
当天晚上,王推官便让妻子把女儿身边的丫鬟叫过来盘问,这一问不得了,原来事情竟是因为女儿向陆臻送定情信物而起。
王推官惊得衣衫浸湿。
陆臻是什么人?
那是曾与何大当家订过亲的人!
是的,普通百姓可能不知道,但是想要继续在这个位子上发光发热的王推官,岂有不知?
再说,当年何家与武安侯府的亲事并非秘密,何家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
只是这件事,到了如今反倒无人提起,王推官也怀疑此事真假,或许只是何大当家在特殊时期行的特殊手段。
但无论如何,即使没有这桩亲事,武安侯府陆家的地位,也不是他这样一个小小推官可以宵想的。
次日城门一开,王推官便让儿子将哭哭啼啼的王大姑娘送去了远在平阳的外家。
这一走,王大姑娘想回晋阳也就难了。
如果不是女儿捅的篓子太大,天下未定,王推官是不会放心让女儿离开家的,可是没办法,谁让她不知轻重呢。
送走了王大姑娘,王推官便去向何苒请罪,教女无方也是罪过。
何苒爱才,王推官是个人材,她想重用,但也不会放任。
既然王推官主动来请罪,何苒便对他安抚一番,不咸不淡的,让王推官心里更慌,回去后便叫来帐房,三日后将一半家财尽数捐上。
何苒把他叫过去,问起最近的两件案子,王推官对答如流,何苒狠狠地夸奖了一番。
从屋里出来,王推官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这个位子,终于稳了。
此时的何淑婷,并不知道因为那天的事,王大姑娘已经被送去了平阳,王家也损失了一半家财。
这种事不会外传,更不会传到何淑婷耳中。
她的心情依然郁郁,不过几日,人竟瘦了一圈儿。
何书桥还是小孩心性,并没有留意到姐姐瘦了,他每天都会跟着蔡师傅练武,一去就是半日,余下的半天还要回善堂跟着夫子读书,晚上做完功课,他要和小伙伴们一起剥花生。
大壮给姐姐买了一支银簪子,大壮姐姐戴上银簪子四处显摆,何书桥看到二姐姐眼里的羡慕。
从那时起,何书桥也便想用自己赚的钱,也给二姐姐买一支银簪子,比大壮姐姐那支更漂亮的银簪子。
这是他的秘密,等他存够了钱,就去买一支最漂亮的银簪子,给二姐姐一个大大的惊喜。
因此,何书桥比以前更勤快了,他每天都要剥上一篮子花生。
姐弟俩不在一起住,但是以前吃过晚饭,何书桥都会去找何淑婷,他有说不完的话。
可是现在,何书桥忙着剥花生,加之他白天练武,晚上比以前睡得要早,因此,除了每天吃早饭时和何淑婷打个招呼以外,他便不再去找二姐姐了。
看在何淑婷眼中,心里更加难过。
她知道何书桥的理想,何书桥要练武,要去上阵杀敌,为大姐姐效力。
所以现在,相依为命的弟弟,眼里心里只有大姐姐,却没有她了。
何书桥是这样,陆臻也是这样,还有这里的所有人,他们都是这样。
在所有人眼里,她只是一个住在善堂里的卑微女子,而何苒,却光芒万丈,受万民敬仰。
何淑婷心里酸溜溜的,从小到大,她都是生活在何淑媛的阴影下,就连亲生母亲,眼里也只有何淑媛。
那时她想不明白,明明她才是亲生的,可是母亲为何最疼的却是何淑媛。
后来她知道了,原来何淑媛也是母亲的亲生骨肉,可她也更不明白了,同样是亲生骨肉,为何她只能给何淑媛做陪衬。
到了现在,何淑媛死了,她也千辛万苦逃离了那个冰冷的家。
昔日那个小可怜一样的大姐姐,如今高高在上,而自己却连与之相认的资格都没有。
她只是千金小姐口中的叫花子。
何淑婷心情沉闷,竟然病倒了。
她烧得晕晕沉沉时,感觉到有人在给她诊脉,还有人在给她喂药,她放下心来,安静睡去。
次日,她睁开眼睛,耳畔传来何书桥兴奋的声音:“二姐姐,你病好了!”
她问道:“你守了我一夜?”
何书桥摇头:“不是不是,守着你的是大姐姐派来的女医,她说你退烧了,没有大碍了,便让我在这里守着,她先回去了,对了,她还叮嘱,让你醒来再喝一次药。”
何淑婷怔住:“是是她派来的女医?不是你出去请的?”
何书桥激动不已:“女医是小梨姑娘带着来的,肯定是大姐姐派来的啊,对了,小梨姑娘还带来了一只鸡,还有五斤白面,是给你补身子的。”
何淑婷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对何书桥说道:“是吗?真好,我们有鸡汤面吃了。”
何书桥使劲咽咽口水:“那是给二姐姐吃的,我没有生病,不用吃鸡汤面。”
第264章 出征,建功立业
何苒是在次日才知道何淑婷已经病愈的,她太忙了,知道何淑婷已经没有大碍便把这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何苒正在准备粮草,既然黑妹退出了豫地,那么,开州王就交给她吧。
自从进了晋阳,何苒几乎无时无刻都在筹备粮草、招募新兵,银子像流水一样花出去。
好在有晋王的私库打底,又有上次在平遥卷走的六十多万两银子,加之还有大大小小几个矿,何苒虽然仍然捉襟见肘,但总算也能保证何秀珑和陆臻的补给,稍带着还把打开州的粮草和银子也备出来了。
这一次,何苒准备亲自领兵。
陆臻到达真定的第二天,钟意便被何苒召回晋阳,而冯撷英也顺利完成真定府的政务交接,几位新知县走马上任,冯撷英带着他的班底也随着钟意一起回到晋阳。
他们回来之后,何苒让他们随时留意符燕升的动向,她给符燕升送去了一颗雷,就看这颗雷会选在什么时候爆炸了。
这些事情全部安排妥当,何苒见了周坚。
得知她要离开晋阳,周坚非常不舍。
“姐姐,让别人去不行吗?军中有很多将军,不用姐姐亲自去啊。”
何苒微笑:“有些事情,还是要亲力亲为,你且安心,我会尽快回来。”
周坚双目含泪,像个即将被遗弃的孩子一样。
何苒私下里见过柏彦,叮嘱了几句。
两日后,何苒任主帅,命何大力为先锋官,率领十万大军向豫地进发。
得知何大当家又要出征了,晋阳城中的百姓自发地到城门口送别。
周坚一袭亲王礼服,亲手将捧上出征酒。
何苒接过酒,祭了天地,将碗中酒一饮而尽,抽出佩剑高高举起:“众将士,随本帅出征,建功立业!”
“出征,建功立业!”
喊声如雷,威震四方。
城门外的百姓们也跟着一起喊:“大当家,保重啊,大当家,早日凯旋!”
何淑婷和何书桥也在人群之中,何书桥激动地挥舞拳头,总有一日,他也要站在出征的队伍里,他要跟着大姐姐冲锋陷阵,攻城略地,他也要被画在连环画上。
何淑婷的目光却一直都在何苒身上。
自从来到晋阳之后,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何苒。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就是何苒,何淑婷肯定会以为自己看错了。
上一次见到何苒还是在真定,那日,何苒跟着何大老爷一起进京,她小心翼翼,一脸紧张。
那便是何苒留给何淑婷最后的印象。
虽然后来她知道何苒的小心和紧张全都是装出来的,她也知道只是留下了一枚假印信,就把何家天翻地覆。
她知道何苒是个厉害之极的人,是她惹不起的人。
可是直到今天,何淑婷再次看到何苒,她才知道,当年自己的父亲和生母有多么蠢,蠢到以为何苒是他们可以拿捏的。
眼前的何苒一身戎装,身穿铠甲,头戴银盔,英姿飒爽,威风赫赫。
何淑婷见过武骥,也见过陆臻,在此之前,她觉得他们贵气逼人,已经很威风了,可是见到何苒,何淑婷忽然就知道什么是气势了。
何苒不如他们威武,可是气势上却比他们更加强大。
何淑婷看着何苒纵马驰骋,带着她的苒军奔向前方,烟尘滚滚,气焰嚣嚣。
何淑婷正想带着何书桥回去,一抬头,却看到了小昭王周坚。
周坚脸上还挂着泪珠,可那如释重负的表情却掩都掩不住,何淑婷在周坚眼中看到了笑意。
周坚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他还做不到完全喜怒不形于色,虽然他已经做得很好了,可还是被何淑婷看出了端倪。
何淑婷心中一凛,昭王在心里是害怕何苒的吧,否则何苒出征,他为何会是这副表情?
何苒是效忠于他的吧,出去打仗也是为他打的吧,他不是应该心存感激吗?
可若何苒不是为了他,那又能为谁?
何苒没有成亲,没有孩子,与何家也差不多是断亲了,她打下的江山,不给昭王,还能给谁呢?
当年的何惊鸿也是为了太祖皇帝而战的。
何淑婷忽然发现自己想错了。
或许其他人也和她一样,全都想错了。
因为何苒是何惊鸿的传人,所以大家便以为她会与何惊鸿一样。
何惊鸿辅佐的是周氏太祖,何苒肯定也会继承何惊鸿的遗志,去辅佐周氏子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