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延安伯想的就是抓住皇帝得位不正这个把柄,趁着战事让皇帝疏远柳山河这些文臣,重用他们这些勋贵武将。
延安伯有自知之明,他连自家后宅的那点事都弄不明白,再说,身为勋贵,他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只要把皇帝的大腿抱得够紧,就子子孙孙吃香喝辣,所以他做梦都没想过要造反。
现在定国公的所作所为,和造反也没有区别了。
偏偏,他还是和定国公是一起。
延安伯愁得连拔几根胡子,庆安伯府又在这个节碌眼上出了事。
延安伯府和庆安伯府是亲戚,不仅他们两家,这些勋贵之间都是沾亲带故。
延安伯夫人和庆安伯夫人是姨表姐妹,因此,以前还在京城时,两家的关系走得很近。
后来延安伯夫人去了蜀地,两家才渐渐疏远。
现在庆安伯在徐州打仗,家里走水,老婆儿子全都死了,延安伯越想越觉得蹊跷。
他正想仔细查一查,毫州战报传来,鲁云成死了!
延安伯怔怔一刻,他素来看不起鲁云成,明明是武安侯府养的狗,可却要摆出一副清高的面孔。
可现在鲁云成死了。
“这死得也太麻利了,哪能这么死呢,所以说这些科举考出来的武进士全都不中用,真到了打仗的时候,还是咱们这些勋贵之家。”
延安伯嘴里这样说,心里却在发虚,他可不想去打仗。
他这辈子,除了打猎以外,就没有拿过弓箭。
谁愿意去打仗啊。
庆安伯这个倒霉催的,被皇帝点去打仗了。
想到庆安伯,延安伯忽然怔住。
这场大火
他可记得很清楚,庆安伯府要添丁了,伯夫人有身孕,庆安伯走的时候便老大不高兴。
不好,庆安伯要造反!
延安伯想到这里,再也坐不住,推开靠过来的美婢,便去了定国公府上。
管事认识他,连忙把他领进定国公的书房。
他一进去,便看到书房里已经坐了几个人,这当中有定国公的幕僚,也有他认识的朝臣和勋贵。
但无论是谁,屋里的人脸色全都不好。
“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延安伯强挤出一个笑脸。
一名朝臣沉声说道:“徐州失守了。”
延安伯虽然诧异为何这么快,可心里却早就料到徐州会失守。
“怎么会?”他故作诧异。
“庆安伯打开城门,迎冯赞进城。”定国公的声音冷肃中带着一丝嘲讽。
“啊?怎么会这样?庆安伯投降了?他不是这种人啊。”延安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一名往常和延安伯不对付的勋贵冷嘲热讽:“我记得你们两家还是亲戚吧,庆安伯投降之前没有告诉你?”
延安伯大怒,端起一杯茶泼到那人身上:“你小子再放屁试试?”
定国公干咳一声,说道:“好了,这个时候就不要内斗了,我相信延安伯的为人,再说,与庆安伯府有亲戚的是延安伯夫人,这和延安伯没有关系。”
毕竟,延安伯夫妻不睦,整个京城都知道。
延安伯的老脸都丢尽了,哪还好意思和岳家那边的亲戚来往。
这时,定国公说道:“徐州和毫州先后失守,苒军的大部队眼看就要打过来了,大家议一议,派谁过去比较妥当。”
延安伯心中一沉,他是自己来的,定国公可没有通知他过来议事。
而书房里的这些人,显然都是定国公派人请过来的。
他们是来议事的。
所以,定国公并没有请他!
延安伯顿时就像是吞了苍蝇一样难受,把先前那不想淌浑水的念头抛到了九霄云外。
好在这会儿大家的注意力没在他身上,他坐在角落里生闷气。
最终,定国公决定派周鼎前去截住冯赞的进攻。
周鼎是宗室里为数不多有出息的,前些年一直都在湖广一带剿匪,从去年开始便一直在和周沧岳打仗,还折损了周沧岳的两名大将,只是周鼎自己也受了重伤,现在就在京城,伤势已经痊愈。
定国公之所以决定派周鼎过去,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冯赞曾是周鼎的手下败将。
延安伯从定国公府出来时,天已经黑了。
他对派周鼎去拦截冯赞这件事,没有意见。
他不认识周鼎,再说,只要不派他,那派谁都行。
但是他心里还是不舒服。
他骑着马走在街上,忽然看到街边的一家小馆子,他去过这家小馆子,酒不错,老板娘也不错。
第353章 周沧岳来了
延安伯心情不好,忽然就很想到这小馆子里喝两杯。
老板娘的身材还是那么妖娆,嘴巴也还是那么甜。
只是这小酒馆的生意却还是那么冷清。
上一次延安伯来这家小酒馆,也是误打误撞,那次他多喝了几杯,在大街上撒酒疯,把随从和侍卫全都轰走,不许他们跟着他。
后来他便进了这家小酒馆,老板娘见他醉得分不清东西南北,却还吵着要喝酒,担心他会醉死,便哄他喝了醒酒汤。
有客人认出他是延安伯,老板娘便让人去伯府报信,伯府来人把他接走。
几天后,他路过这家小酒馆时,便下马进去喝了几杯,走的时候放了一大锭银子,算是答谢。
今天又走到了这里,延安伯便让随从在外面等着,他自己走了进去。
要了一壶酒四个小菜,延安伯坐在角落里默默喝酒,想着今天的事。
这时,老板娘走过来,递上一份手抄报:“爷,这是今天市面上刚来的,我们馆子里也只买了这一份,您先看。”
延安伯很少来这种街边的小馆子,但是也听人说过,现在这些酒馆茶馆里,私底下都有京城来的晨报晚报,买不到晨报晚报的,也会备有手抄报,这就和免费的茶水瓜子一个意思。
延安伯原本对这些报纸没有兴趣,也就是从那三碗狗血开始,他才正经看过几期报纸。
他接过手抄报便看了起来,这抄报纸的人写得一手馆阁体,工工整整,一目了然。
手抄报最醒目的位置便是亳州和徐州大捷的消息,延安伯看着心烦,正想把手抄报扔到一旁,便见眼前一花,一个人坐到了他的对面。
延安伯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这个人,十八九岁的年纪,剑眉星目,古铜色的皮肤,神采奕奕,一身粗布裋褐,看打扮像是庄稼汉子,可这副好相貌却怎么看都不像是庄稼地里能养出来的。
“你是哪个?”延安伯问道。
少年冲他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笑容灿烂,像是刚刚捡了个金元宝。
看到他的笑容,延安伯皱眉,他还是想不起眼前的崽子是谁。
“敢来和本伯爷拼桌,你爹是哪个?”
延安伯已经确定了,别看这小子穿的寒酸,十有八九是哪家勋贵家的孩子,调皮捣蛋故意打扮成这副样子跑出来玩的,否则,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和堂堂延安伯平起平坐。
少年摇摇头:“你可真难倒我了,我还真不知道我爹是谁。”
延安伯原本心情就不好,这会儿又遇到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顿时火起,骂道:“连自己爹都不知道是谁,那你就是个杂种了。”
少年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稀罕事,忽然,他把脸凑了过来,和延安伯眼对眼,鼻子对鼻子,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敢骂周沧岳是杂种,你也算一号人物。”
延安伯虽然在喝酒,可他并没有喝醉,加之今天又在定国公府受了委屈,让他重新思考人生,因此,此时的他,脑袋是难得的清醒。
“你,你,你说你是谁?”延安伯自认耳聪目明,刚刚这崽子说的是周沧岳!
传说中的周沧岳不到二十,长相俊美,穿女装能以假乱真。
话音刚落,延安伯的目光便落到少年肩头的补丁上。
其实少年身上的衣裳虽然朴素,但却是八成新,偏偏却在左肩位置上打了一块补丁,乍看没什么,可是仔细一看,却显得突兀。
延安伯脑海里闪过两个字:丐帮。
周沧岳不就是丐帮帮主吗?
延安伯虽然文不成武不就,可他年轻时是京城里有名的纨绔,身边也有不少江湖人,他依稀记得有人说过,丐帮的人,哪怕身上穿的是绫罗绸缎,也要打上一两个补丁,这是祖师爷留下的规矩。
没等眼前的少年回答,延安伯便又道:“你真的是周沧岳?”
少年:“是啊,我就是周沧岳。除了我本人,还有人敢在金陵说自己是周沧岳吗?”
延安伯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金陵是国都,周沧岳是反贼,傻子才会在金陵冒充周沧岳,只要抓住,无论真假,至少也是个五马分尸。
“你怎么敢来金陵的?还有,你为何要找上我?”
延安伯一边说话一边四下张望,见小酒馆里只有他们这一桌客人,老板娘也不知去了何处,这才松了口气。
他可不想让人看到他和周沧岳在一起,那可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周沧岳嘻嘻一笑:“我听说过你家的事,怪有意思的,所以就来看看你。”
延安伯.
周沧岳继续:“听说你家的事是她查出来的,她可真厉害。”
延安伯.
他家的事是惊鸿楼查出来的,周沧岳口中的她,肯定不会是惊鸿楼里的其他人,而是何苒。
他早就听人说过,何苒与周沧岳结盟,因为何苒要打开州王,所以周沧岳把好不容易打下的豫地拱手相让。
“你就不怕我把你拿下?”延安伯说道。
周沧岳笑着说道:“我为何要怕?你又没有这个本事,再说,即使你抓了我,这也是定国公的功劳,你只是一个不中用的老纨绔,这天大的功劳落到你头上也是浪费,当然要给定国公添光加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