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苒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是寿终正寝,我陪爸妈去海边,在海滨浴场里,我游着游着就溺水了,然后就到了这里。”
宗祺吃了一惊:“你会溺水?你可是拿过少儿组游泳冠军的!”
何苒摊摊手,她还真就是溺水了,而且那还只是第一次,后来她又溺过两次,以至于后来,她再也没有下过水。
因为她每次溺水便会改变一次身份。
第一次溺水,她从建筑系女大学生变成了行走于乱世之中的何惊鸿;
第二次溺水,她从归隐山林的何惊鸿变成了被灭口的兰若;
第三次溺水,她从杀手兰若变成了真假千金中的真千金何苒。
而现在的何大当家,一路走来太不容易,她可不想再次变幻身份,万一重新来过,重打江山,她不累死也要气死。
“至少我走的时候,父母安在,祖父和曾祖父还在干休所里颐养天年。”
兄妹俩长久沉默,一个家庭接连失去两个孩子,哪怕是再坚强的父母,也受不了这接二连三的打击。
那之后的事,他们全都不知道,但是也能想象得出,是怎样的凄风冷雨。
良久,何苒打破了寂静,她与宗祺不同,宗祺是刚刚得知妹妹也不幸身亡的消息,心中是对家人的无比担忧和愧疚。
而何苒,她已经来了两世,上一世,她从最开始想方设法想要回去,到无尽的担忧和愧疚,从青春正艾到人到中年,这种情绪萦绕她多年,那一世,她几乎每天都会想起父母亲人。
对亲情的怀念让她对周池一次次地心软,直到心死。
而这一世,她已经重新来过,像是一个打补丁的人,缝缝补补前世的遗憾、不足和不甘。
这一世,她的朋友们都已老去,有些甚至已经做古,她没有遇到过爱情,也不再渴望亲情,她可以冷酷功利地面对前世养大的孩子,也可以理智冷静地面对所有人,而对现代的记忆,也因时光而渐渐淡去。
“哥,韩大当家的遗孀现在扬州还是徽州?”何苒问道。
“她们以后都会住在徽州,当时局势对她们很不利,我将她们接到徽州,不过这一次,她们要随我一起去扬州,现在就住在金陵。”宗祺说道。
何苒颔首,没有继续问起韩家人,她和宗祺都知道,她不便和韩家人见面,就连宗祺,至少现在,也要避开众人的目光。
“哥,你做了漕帮帮主,以后会留在扬州吗?”
这些年来,漕帮的总舵都设在扬州。
宗祺摇头:“不会,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但是会在扬州多留些日子,等到漕帮步入正轨,我便会离开。”
他又看向何苒,轻声问道:“外界都说你是何惊鸿的徒弟,可又说你出自真定何家,是吗?”
何苒有点不好意思告诉哥哥,她其实就是何惊鸿。
“对,这就是我这一世的出身。”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何惊鸿徒弟、真定何家大小姐,就是她给自己的出身。
宗祺说道:“那何家很不地道,想来你吃了不少苦。”
何苒她在何家还真没吃过什么苦,她倒是让何家人吃了不少苦。
“还好,我在何家总共也就住了几天,他们还没来得及让我吃苦,我就进京了。”
何苒哈哈一笑,她还挺怀念在何家的那些日子,在她这金戈铁马的人生中留下了很多有趣的回忆。
宗祺想起小妹以前的那些事迹,释然一笑。
小妹在何家住的那几天,恐怕是把何家搞得鸡飞狗跳吧。
而且据他所知,何家也是从那时开始,便渐渐败落,如今更是
想来这也是小妹的手笔吧。
“对了,我听到一些传言,说何家老夫人来金陵后委身于一个姓余的老混混,这件事,你可知晓?”
何苒一笑:“你也听说了?我还是这两天刚刚知道的。”
宗祺问道:“对你可有影响?”
何苒:“几十万大军我都不怕,这点影响,于我,不算什么。”
宗祺淡淡:“既然这样,那操控这件事的人,也就不用交给你了,我来处置吧。”
何苒吃了一惊:“啊?你查到了?哥,你比锦衣卫还要厉害,是什么人?”
她把这件事交给了钟意,可是整整三天,至今也没有找到何书铨,就连余老头也下落不明,而那幕后黑手,更是不得而知。
宗祺微笑:“这人名叫乔西常,原本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七品小官,但是他的妹妹却是齐王后宫的美人,而且就在上个月,刚刚产下一个男婴。”
齐王得位不正,私德败坏,因此,何苒来到金陵之后,下发的两道旨意,一个是封孟老太君为仁义夫人,另外一个便是将停在城外寺庙的大行皇帝灵柩找了一处,以亲王身份下葬,不以帝制,没有庙号。
此举相当于废掉了周炽这个皇帝!
因此,现在周炽不是先帝,只是齐王。
何苒眉头轻蹙,何盼,曾经是齐王后宫的宫女碧桃,据她所说,齐王对后宫女子都没有兴趣,就连皇后和四妃,也只是偶尔过去坐坐,从不过夜。
何盼说起过一位乔美人,乔美人和她当时服侍的小主一样,都是从未被临幸过的处子之身。
难道在何盼离开之后,齐王转性了,开始宠幸后妃了?
乔美人的这个儿子,如果只从年龄来看,是能对得上的。
可是何苒却觉得有些蹊跷。
“齐王都死了,荆重光新立了永和帝,难道乔西常还想拥立一个小皇帝,与我为敌吗?”
宗祺说道:“他就关在地牢里,你可以亲自审问。”
何苒想起了乔美人,问道:“乔美人和那个孩子在何处?”
“乔西常不肯说,暂时还没有审出来。”宗祺说道。
何苒笑了:“好,你把他交给我吧,对了,还有余老头和何书铨,也一并给我,我让他们一家团聚。”
宗祺笑着摇摇头:“小坏蛋!”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是一怔,接着便一起笑了起来。
曾经,每当她淘气的时候,哥哥也会叫她“小坏蛋”。
何苒前脚回到仁义夫人府,乔西常、余老头以及何书铨便被送了过来。
余老头与何书铨倒是没吃什么苦头,乔西常却是伤痕累累,宗祺为了让他说出乔美人母子的下落动了大刑。
何苒让人把余老头和何书铨与何家母子关在一起。
一家四口终于团聚。
认出被扔进来的两个人都是谁,何三老爷一巴掌打在何书铨脸上:“一定是你泄露出去的,你这个小王八旦,看我不打死你!”
第375章 夜壶
何书铨被这一巴掌打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站稳了,立刻怒火中烧。
“有你这样当爹的吗?我吃了这么多苦,你问都不问,上来就打,好,你就打吧,把我打死了,看谁给你捧罐打幡!”
最后这句话以前百试百灵。
可现在不一样了,以前何三老爷连睡暗门子的银子都要东拼西凑,可现在不一样了,他是皇叔,他可以找年轻漂亮的大家闺秀给他生儿子,一个不行就多来几个,总能生下几个文武双全的儿子,何苒打下这么大的家业,总要有几个娘家人做帮手吧,外人哪里比得上自家弟弟,对吧。
这几天,何三老爷虽然关在小黑屋里,可是吃喝却都不错,除了没有酒以外,其他的比在外面还要好一些。
并非是何苒想要厚待他们,而是下面的人不敢太过怠慢,何苒太忙,只是让人把这母子俩关起来了,别的就靠下面的人自己揣摸了,这不,虽然没有特别关照,但也没有苛待。
事实证明,饱暖思淫欲,哪怕是在提心吊胆的情况下,何三老爷吃饱喝足后,还是把让名门千金给他生儿子的事提上了日程。
今时不同往日,何书铨再次用捧罐打幡来拿捏,不但没有拿捏住,脸上反而又来了两记耳光。
一旁的余老头看不下去了,出声劝道:“老三,有话好好说,别打孩子。”
屋里没有灯,只有从外面透进来的灯光和月光,因此,何三老爷这时才看清与何书铨一起进来的人是谁。
“姓余的,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信不信我连你一起打?”
就在三天前,余老头还是何三老爷的爹,是何老夫人的饭票,可现在不同了,余老头已经是这对母子清贵身份的耻辱,富贵路上的绊脚石。
余老头当了一辈子混混,素来都是他欺负别人,更何况还是以前上赶着给他当便宜儿子的何老三呢。
余老头怒火中烧,破口大骂:“何老三,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没有老子,你们娘三早就露宿街头了,何老三,你有十个爪子也让人剁完了,你个白眼狼,这个时候看不起老子了?我呸!”
何老夫人听到余老头骂自家儿子,立刻急了,拍着大腿骂了起来:“你这个老王八,谁让你来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也配来这里?给我滚,快点滚,我们不认识你,快点滚啊!”
余老头更气了,他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他是被装在口袋里抬来的,他想来吗?他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
“老妖婆,你还敢让老子滚,你从老子手里拿银子的时候,怎么不让老子滚了?”
何老夫人:“谁拿你银子了?我没有,我清清贵贵的老夫人,家大业大,儿孙满堂,我会和你要银子,你胡说八道,不要脸!”
余老头大怒,挥起拳头,却没有打向何老夫人,而是一拳打在何三老爷脸上。
第一,他不打女人;
第二,打在儿身,痛在娘心。
可惜,余老头还是不了解何老夫人,至少,他不了解何老夫人对何三老爷的爱。
那爱再多,也不如爱自己更多。
何三老爷虽然年轻,但是无论体力还是打架经验,全都远远比不上余老头。
无论单挑还群架,余老头身经百战。
何三老爷被打得抬不起头来,趴在地上鬼哭狼嚎。
更让何三老爷郁闷的是,何书铨居然没有帮他,抱着胳膊站在旁边看热闹,就差大喊加油了。
小黑屋里的动静很快便传到何苒这里,祁红把在门外听到的全都告诉了何苒。
何苒冷笑:“余老头对他们不错,现在却翻脸不认人,连狗都不如。去打听一下余老头在街面上的风评如何,手里有没有人命。”
消息很快便打听到了,余老头的风评还不错,讲义气,手下有个兄弟前两年被锦衣卫用鞭子抽死了,留下两个儿子,都是余老头出钱养着,现在那两个孩子都在学堂念书,没有跟着余老头当混混。
余老头年轻的时候手里有人命,且不止一条,但不是老实百姓,全都是和他一样好勇斗狠的混混。
何苒点点头:“如果余老头受伤,就给他送金创药和跌打酒,余老头的饭菜里有酒有肉,告诉他,这是给他的奖励,另外三个,粗食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