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苒却主动说起此事:“武大将军想来已经知道蔡杰的死讯了吧。”
武东明问道:“是病故的?”
马上风也是因病而起,可以归到病故里面。
何苒说道:“他在晋王府的银安殿里,被老晋王妃刺了一刀,虽然刺得不轻,但并不致命,他是一天之后吐血而亡,大夫没有查出死因。”
至于蔡杰为何不在汾州,而是大老远跑到晋阳去送死,何苒没说,就当做不知道,有热闹不看非要把自己牵扯进去,那不是傻子吗?
武东明微微眯起眼睛:“中了一刀,还是老晋王妃刺的,他没有生命之忧,可却吐血死了,这事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武东明又想起这一路上听到的那些关于马上风的传闻,眉头微蹙:“现在汾州主事的是谁?”
“蔡杰的嫡次子蔡繁荣,嫡长子蔡繁茂辅佐。”何苒说道。
武东明哈哈大笑,蔡家妻妾斗法,嫡庶相争,蔡杰的嫡长子被妾室陷害废了双腿,成了废人,而这名妾室就是蔡繁英的生母。
现在蔡繁英死了,蔡杰也死了,最高兴的就是嫡房了。
难怪就连蔡杰的死因传得这么快,按理说,蔡杰是手握重兵的一方将领,他的死讯可不会这么快就传出来,要等到蔡家内部完成权力交接,四下平稳了,才会放出死讯。
不过现在看来,蔡家的权力交接已经完成了,嫡房是最后的赢家。
何苒继续说道:“武大将军先不要笑得太早,蔡家兄弟这些年被蔡杰和蔡繁英压制得太狠,他们虽然现在上位了,可是根基不牢,羽翼不丰,只要他们不是太笨,也该知道当务之急是要交好晋王,一改蔡杰傲慢无礼,他们要抱紧晋王的大腿。”
武东明脸上阴晴不定,若能趁着这个时候打进汾州……难度还是有点大。
何苒给他留下充分的时间去考虑,但是现在,她还有正事。
何苒让人把周坚请了出来,看到周坚,武东明眼睛一亮,他见过二十岁的昭王,那时他还是个孩子,但是昭王的清贵雍容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太祖的儿子当中,昭王的容貌生得最好,五官也最像太祖。
他小时候,还曾刻意模仿过昭王的穿着打扮,不仅是他,那时的勋贵子弟都在模仿。
而眼前的周坚,就像是小一号的昭王。
他年纪虽小,可是穿着打扮却和当年的昭王如出一辙,而且同样的清秀,同样的精致。
武东明的目光落在周坚腰间的玉佩上,他幼年时见过一枚差不多的玉佩,那年父亲带他进京,宫宴之上,太祖把他叫到身边,细细问了他的功课,当时他又惊又喜,不敢去看太祖,眼睛便落在太祖腰间的玉佩上。
那枚玉佩和这一枚乍看上去是一样的,只是太祖的玉佩上雕的是龙,而这枚则是麒麟。
麒麟图案的饰物,多是未成年的小皇子们佩戴的。
武东明深吸了口气,他撩袍跪倒:“臣武东明,参见昭王殿下。”
何苒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从这一刻起,这个小昭王,稳了。
周坚有些无措,他下意识地去看何苒,何苒冲他微微点头,周坚连忙起身,双手将武东明扶起:“孤听姐姐时常说起武大将军,姐姐说武家世代都是忠心耿耿的大英雄,今日武大将军能来见孤,孤欣喜得紧。”
小小孩童,一番言语虽然郑重,但是武东明却听出了小心翼翼,甚至还有几分讨好的意味。
是啊,讨好,现在这个小孩什么都没有,要钱没钱,要人没人。
武东明又是一礼:“臣武东明,愿追随殿下!”
何苒走过去,站在武东明身侧,亦是一礼:“何苒亦如是!”
周坚的心怦怦直跳,姐姐和这个什么武大将军都要追随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们是想让他做皇帝吗?
做皇帝啊,谁不想当皇帝呢,周坚只在戏台上看到过皇帝。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春旺拽了拽他的衣袖,周坚这才想起,过来之前柏先生教过他的。
“从此以后,孤的身家性命就托付给二位了,太祖和皇祖父在天上也可放心了。”
武东明又在周家堡住了一天,这一天里,他几次三番想提出要带走周坚的想法,可是前几次是没有开口的机会,后来机会终于来了,周坚却已经提前一步离开平阳了。
何苒给出的理由:“不知道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今天周家堡附近发现有人鬼鬼祟祟,为了昭王的安危,我悄悄把人转移了,好在有你我在此,可以吸引那些人的注意力。”
武东明想骂娘了,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就是怕我把昭王抢走,再把你给踢开,这小女子,太奸诈了。
但是很快,武东明就发现,何苒比他想像得还要奸诈,还要无耻。
因为他刚刚知道,何苒在周家堡竟然有七处宅子!
而他的人也打听出来,这些宅子的原主人是谁,以及那位原主人的风流韵事。
所以何苒是借着这些风流韵事,把原主人送进大牢,然后她低价买下了这些宅子?
无耻,太无耻了!
当他问起何苒时,何苒居然厚颜说道:“武大将军,周家堡有龙气,风水极好,莫非你也想在这里置办一处宅子,这个容易,你和我说啊,我卖你一处,你看如何?”
第116章 提点提点
武东明离开周家堡时,还真的从何苒手里买下了一处三进的宅子。
这处宅子,何苒从十七太爷儿子手里买下时是三百两,卖给武东明却是一千三百两。
谁让这里有龙气呢。
谁让武东明在见到昭王时,便打定主意想要这份“从”龙之功了呢。
何苒对武东明的大手笔大加赞赏,褒奖之词不要钱似地说出来,武东明心满意足,把周坚被何苒藏起来的事也给忘了。
走到半路上,他才想起这件事,忽然明白,他这次冒着生命危险来平阳,其实就是给昭王下跪,顺便高价买下一处可能这辈子也不会去住的宅子。
“何苒,真乃无耻之徒!”
武骥却不认同父亲的话:“儿子倒是觉得这位何大当家是一位奇女子。”
武东明看了儿子一眼,冷哼一声:“她哪里是奇女子了,不过就是一些忽悠人的手段。”
武骥微笑:“可是这世间能忽悠父亲的人,又有几个呢?”
武东明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如果你把何苒娶进门,你说,她会不会把昭王当嫁妆带进咱们家呢?”
武骥一口茶水全都喷了出来,他一边咳嗽一边擦拭袍子:“父亲,你什么都没有说,儿子也什么都没有听到。”
武东明……
周家堡里,流霞又向何苒提起,她要多留两天的事。
何苒笑着说道:“我既然在周家堡置了产业,就也是周家堡的一员,周氏族里的事我管不了,可是周家堡的事,我却能管一管的。对了,以前十七太爷是族老,那这里应有里正吧,莫非他还兼着里正?”
流霞点头:“他的确就是里正。”
“那现在的里正是谁?他儿子已经搬走了吧。”何苒问道。
“是,现在的里正是周忠良,他和十七太爷的关系很好,周秀山状告十七太爷杀人夺妻,就是周忠良带人去砸周秀山家的。”流霞说道。
何苒笑了:“这个周忠良人还怪好的,难怪叫忠良,真是十七太爷养的一条忠犬,走吧,咱们去提点提点他。”
流霞顿时来了精神,还想叫上清觞她们,何苒没让:“不用不用,一点小事,咱们两个人去就行了。”
周忠良家就住在大胖家旁边,大胖家是五进的官宅,周忠良家居然也是官宅,只不过比大胖家的宅子要小一些。
流霞告诉何苒,这宅子是周忠良当了里正之后,用自家的老宅子和别人换的。
被换的那家不是别人,是大胖的亲叔叔。
居住在周家堡的周氏一族虽然不能算做宗室,但是太祖立朝初期,对他们还是很包容的,那时百废待兴,他们能参加科举,也能当官,和普天之下的老百姓一样的待遇,有多大的手端多大的碗,全凭本事。
因此,那个时候周家也出了人材,比如大胖家这一支,便出了两位进士,一个做到六品,一个做到五品,这里的两处宅子,便是那个时候建起来的。
可惜在那之后,周家便走向了下坡,而这两处宅子,也就成了整个周家堡现存的唯二的两处官宅。
当然,前朝的时候,周家堡有很多官宅,可是改朝换代了,前朝的官宅当然要拆,否则就是违制。
其实这两处宅子的后人没有做官,按理说这样也不行,不过只要家里祖上确实做过官,这种事一般也无人追究。
何苒问道:“大胖叔叔新搬的宅子,比起这个如何?”
“肯定是比不上的,差得不是一点半点。”流霞说道。
何苒明白了,就是仗着自己是里正,硬逼着人家把宅子换给他的。
大胖正从自家出来,一眼就认出了何苒。
“你们是上次到冬瓜家里吃饭的吧?”大胖问道。
“是啊,冬瓜现在好吗?”何苒笑眯眯地问道。
“肯定很好,他去找岳哥了,跟着岳哥,哪有不好的?”提起岳哥,大胖的小眼睛里满满的崇拜。
“对了,你们的新里正怎么样,我看他和你叔挺好的,连房子都换着住。”何苒说道。
“好个屁!他家那破宅子,还想和我家换呢,拿三进换五进,想得美,别看他是里正,我照样骂他,他可不是好东西,如果没有他,岳哥的娘就不会那么早就死了。”
大胖咬牙切齿,看得出来,他是真恨这个周忠良。
“不是吧,我怎么听说岳哥的娘是发疯冻死的?”何苒好奇。
“哼,那是怕传出去丢脸才这样说的,其实算了,我还有事,我走啦。”
大胖还只是个半大孩子,喜怒哀乐都在脸上,看得出来,他后悔自己刚刚的失言了。
何苒没有继续追问,她对流霞说道:“听到了吧,这就是民意,既然这样,那这位新里正就更要提点提点了,总不能看着他走向深渊吧。”
听说有人来见他,周忠良摆足了架子,不过,当他看到流霞时怔了怔,认出来了,这就是十七太爷想杀可却没有杀死的人。
“你们是谁?来我家做甚?”周忠良一脸警惕。
何苒找了一张看上去最舒服的椅子坐下,对瞪着她的周忠良说道:“你知道十七太爷的宅子归谁了吗?”
十七太爷宅子贱卖的事,周忠良当然也知道。
他上下打量着何苒,不男不女的,不对,管家说什么来着,之前有几个不男不女的人找过十七太爷,后来十七太爷就倒霉了。
不愧是十七太爷曾经的心腹,周忠良立刻就知道何苒是谁了。
“是你害的十七太爷?”周忠良咬牙切齿。
何苒摇摇头:“看你说的,十七太爷那不是自己作死吗?哪有人害他,他是自己害了自己。”
“你说什么?分明是你们这些外乡人,为了抢他的宅子,故意陷害他。”周忠良吼道。
“我故意陷害他?他拔不出来也是被我陷害的?”何苒一脸嘲讽。
好吧,周忠良老脸差点挂不住了,这拔不出来,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