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曦看着母亲的神色，不像是家里遇到事情的样子，她压下心绪，面色淡定的开口，“我正好出门逛逛，就到您这里讨碗水喝。”

许氏忙着叫丫头冲茶，拉着女儿的手进了屋，娘俩一坐下，许氏就嘘寒问暖，明曦耐着性子一一回了。

若是母亲知道生意出了问题，肯定不会笑得这么开心，她是个心里不怎么存事的人，就算是装也不能毫无破绽。

既然母亲不知道，她也就没有开口提此事，陪着她吃了一盏茶，又聊了一会儿，才寻了个借口离开。

许氏高高兴兴送女儿出门，叮嘱她路上小心，“你不用常记挂着我，自己照顾好自己就是。”

明曦反握住许氏的手，柔声说道：“娘，您也快回去吧，我这只是顺路过来看您一眼，不耽误事儿。”

许氏不肯先回，送女儿上了车，马车走远了这才折回身。

明曦落下帘子，等马车拐出巷子，这才说道：“去龙湖。”

龙湖那边有段家的铺子，二叔也在那边，上次龙舟赛后，明曦以伯府的名义买了几间铺子，段二爷现在没什么大事，兼顾着庄子跟几间铺子，每日倒也不得闲。

她先去见段二爷，结果他去庄子上了，庄子上的暖棚因为有吴谦介绍过去的退伍兵士速度很快，所以段二爷也常两边跑。

明曦又去了段家那边的铺子，掌柜的都认识自家大姑娘，见到人忙迎上来。

“大姑娘，您怎么来了？”掌柜的满面笑容把人迎进去，请到内室喝茶。

明曦入座后，看着掌柜直接问道：“内织染局的生意怎么回事？”

掌柜的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道：“大姑娘知道了？嗐，我就说这事儿瞒不过您，老爷不想让姑娘跟着操心，非要瞒着。”

明曦面不改色端起茶盏抿口茶，将茶盏放回去这才不疾不徐说道：“仔细说说。”

掌柜的满面笑容，“有大姑娘出面，这件事情就容易了。”

明曦听着这话音儿，就知道怕是有人故意为难，但是她爹不让她知道，就是不想她仗势欺人呗。

做生意的，也有做生意的门道，有时候不是你背景厚就一定能畅通无阻的。

鼠有鼠道，猫有猫道，自来各行有各行的规矩。

掌柜的理一下思绪，这才慢慢开口，“今年老爷接了内织染局那一笔大生意，就遭了京城不少人的眼，之前就有人暗搓搓地使绊子，不过老爷自己都应付过去了。”

明曦认真听着，这种事情常见。

俗话说强龙尚且不压地头蛇，江城首富闯京城，要是一下子就闯出名头，让这帮当地大户怎么想？

偏偏，她爹用五十万两银子开路，还真就一举清了路，直通内织染局。

内织染局的路子，京城多少本地商户想要拿到手而不得，被一个外地人截了，这些人心里肯定不舒服。

“宫里要做秋衣，绫罗绸缎都是提前三月入内织染局，经内织染局审验，分配，定量，裁衣再送入宫中。没想到，有几箱南锦一出箱就带着污渍，而且是一片一片，压根就不能用了。”

段明曦的神色就有些严肃起来，布料这种东西最怕有污渍，有部分布料十分名贵，根本不能下水浆洗。

南锦就是其中一种。

“一共多少箱南锦？”

“八十八箱，这东西难得，短时间内无法补足。”

南锦工艺复杂，绣娘又都在南边，想要补货确实很难，时间紧，无人手，下手的人不只是心黑还狠毒。

“有污渍的有几箱？那下黑手的人，肯定不敢将所有的南锦全都毁了。”

送进宫里的东西，便是下手害人，也不敢把自己的命搭进来。

八十八箱全都毁了，内织染局到时候无法对宫里交代，必然会彻查。

一旦清查，幕后主使逃不脱。

入内织染局后，能动手的就那么几个。

“十箱。”

段明曦冷笑一声，“刚好比损耗多两箱？”

所有东西除了太过珍贵之物，其他都会有余量。

这个余量就很有意思，若是无事，这些东西自然就内织染局自己分了，若是有事，有这些余量在，也能补上窟窿。

为什么很多人削尖了脑袋也想进二十四局？

这里头的油水可大了去了，余量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是，两箱。但是，大姑娘，现在就是两箱的南锦，咱们也拿不出来。”掌柜的一脸愁容。

明曦又问，“什么花色？”

“都是今年南边新花样，宫里定的新样子。”

真是打蛇打七寸，这一招卡脖子。

“你这里可有花样册子？”

“有。”掌柜的忙点头，“我这就拿给大姑娘看。”

掌柜很快就把样布拿来，明曦伸手接过，低头一看就道：“百事如意？”

“大姑娘慧眼如炬，正是百事如意。不过，因为用了织锦的手艺，再加上今年这百事如意的花样也有了新的变化，比以前百事如意的花样更难了几分，您细细看，这都是织了金银边的，只这金银线就不好弄。”

明曦面色凝重，敌人是有备而来。

但是能把事情准备得这么充分，就说明这个坑就是早就为她爹挖好的。

事情做得这么细密周到，等到事发他们这边才知道出了事，除了东宫那位还能有谁如此阴毒。

毕竟，这个花样，就是皇后身边的绣娘想出来的，上辈子她曾见过！

如今看来，借着傅红筱一事断太子一臂，真是轻饶他了！

第171章 下手要快要稳

“我爹现在是不是正在四处寻找绣娘？”明曦看着掌柜问道。

掌柜点头，“是，眼下绣娘是最要紧的，不知能不能借到。”

“借不到的。”明曦对掌柜说道，“你跟我爹说不用借了，我有办法给他补上。”

掌柜一脸惊喜，“真的，大姑娘？这可真是太好了。”

“记住，对外一定表现出无法补足的态度，借绣娘买金银线还要做样子给人看。”

“是，都听姑娘的。姑娘，可还有其他的吩咐？”

明曦微微摇头，“这些就足够了，你跟我爹说，内织染局给的最后期限那日再去交货，届时我会让人把东西送过来。先给我支两万两银子，记在账上，回头我让人来平账。”

掌柜的兴奋的是大姑娘说什么他都点头，他在江城就跟着老爷，然后一路跟着上京，大姑娘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虎父无犬子，大姑娘颇有老爷年轻时的风范。

明曦出了铺子没有回伯府，而是去了庄子上。

段二爷见到人吓了一跳，忙迎出去，“怎么也没说一声就跑来了？”

这天再过不久就要黑了，稍待一会儿就要折回去，这不是跑着玩儿吗？

“我有重要的事情请二叔替我跑一趟。”

段二爷难得见明曦说这话，立刻说道：“明曦，什么事儿，你说。”

明曦将带出来的花样给段二叔，“这上面有个地址，您去这个地址找人，从他手里买几箱货。”

段二叔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就这点事儿，他立刻点头，“行，包在二叔身上，你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不过，二叔这个人有些来历，你不要亲自露面。”

段二爷一听就知道有猫腻，忙问究竟。

明曦把事情简单一说，段二爷给气的有胡子这会儿都要撬起来，拍着胸口说道：“明曦，你二叔在京城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你放心，这点事儿肯定给你办好。”

明曦拿出两万两银票给段二爷。

“你这是做什么？这点钱二叔拿得出。”段二爷不肯要。

明曦笑，“不是给您的，我是让您给卖货的人，记得一定要他写收条摁手印签字。”

“这么多钱，给的也太多了。”

“财帛动人心，没这么多银子您买不到货。”

段二爷懂了，“行，那二叔就收下了。”

两万两银子的私房钱，他还真拿不出来。

“这事儿要快，要稳，不要被人摸到来历。”

“放心。”

明曦这才与段二爷辞别，坐上马车回城。

马车途经高湛给太子买的那处庄子，此刻也是狼烟动地，正忙着盖暖棚，隐隐地似乎看到了高湛的身影。

明曦落下车帘，吩咐车夫加速离开。

庄子跟前正翻身下马的高湛，若有所觉的回头，就看到一辆马车飞奔离开。

他没当一回事儿，大步进了庄子。

最近太子对这庄子很是上心，连带着他不得不重视起来，三天两头往这边跑。

再加上他成亲后，老娘跟媳妇总是闹不和，他夹在中间两边不是人，索性躲了出来，眼不见心不烦。

明曦卡着关城门的时辰进了城，刚下车，正遇上下学回来的段琪。

她停下脚步等他过来。

“大姐。”段琪快步过来笑着打招呼，“你这是刚回来？”

明曦点头，与他一起往府里走，边走边问道：“你在先生那边学得如何，我听祖母说你今年要下场？可有把握？”

段琪今年要考秀才。

“有把握，先生说我的功课扎实，可以下场一试。大姐，你等着，我一定考个秀才回来。”段琪笑道。

“好，等你考中了，我来设宴给你庆贺。”明曦也回以一笑。

段琪从回府之后，待她一向亲近，而且劝说姜氏与段徽柔，至少现在看来没看出有什么别的心思。

他愿意做一个好弟弟，明曦也愿意做一个好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