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路途奔波,使他又狼狈又憔悴,也没有影响到傅白榆的帅气,她快步上前,想给傅白榆烧热水,只是厨房上锁关上了,“二哥!把厨房的钥匙给我,你累了一路,我先给你烧点水洗洗。”
傅白榆看了眼一脸讨好的傅小妹,冷漠道:“不用。”
虽然被拒绝了,但二哥一向冷淡,她作为亲近的妹妹肯定是比其他窥视二哥的人,有得天独厚优势的,于是她主动拉过他身后的傅望舒要跟他玩闹。
不过傅望舒并不想和她亲近,灵活地避开她的手,紧紧地抱着爸爸的腿。
仿佛她是什么坏女人一样。
她再坏有他妈坏吗?都抛弃他跟别人跑了。
傅铜铃有些恼火,尤其是被他那双极漂亮的桃花眼注视着,她总觉得自己的心思被小破孩儿看穿了……
傅母把小女儿热脸贴冷屁股的举动都看在眼里,对傅望舒的不喜越发明显,这死小孩儿长得好又如何,没血缘关系的就是养不熟,哪有她大孙子讨人喜欢。
不过小女儿已经把她算计的那些小心思,告诉他们老两口了,她心情非常的复杂,即不喜傅白榆,而且按小女儿说的做,周围人肯定会对他们指指点点,但又隐约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傅母脑子里有了这个心思, 想得便更多了,首要问题是怎么让小女儿名正言顺地嫁给他。
难道真答应小女儿,对外说她不是他们两口子亲生的,是当初在卫生院生小儿子的时候,把没人要的女婴,抱回来当龙凤胎养的……
反正那卫生院都已经拆了,死无对证,可她当时怀的双胎比常人大的肚子,全村都看到了。
头疼。
抛开这事先不谈,傅母想起自己还有正事没干,暂时放下这些心思,放缓态度道:“老三,虽然你前几天不在,但我想你也听说了镇上发现煤矿的事,他们最近来村里宣传要招一批采矿工,你什么想法?”
她可是听说这煤矿上连着干一个月,不休息的话,有四五十块的收入呢。
要知道一般的工人工资才二三十,这可要多一二十块呢,她是他妈,又可以辛苦点帮他看孩子,挣得钱不交给她,交给谁。
傅母当然也知道采矿工辛苦地很,挣得都是卖命钱,肺都会熏黑,所以她是绝对不让老大去的。
而且傅白榆去了矿上,还有好处,你说这一天到晚在矿里的人,全身黑黢黢地谁认得出来他是宋大首长的亲儿子啊,再过那么一二十年,宋家两口子一死,怕是更不好认回去啰。
傅母在他面前专横惯了,不太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傅白榆看着她,自然也看懂了她的些许心思。
很遗憾他并不是个大孝子。
傅白榆越发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沉声道:“妈,我去了矿上,孩子怎么办?”
煤矿的事他离开前就听说了,收入挺高,他会去,不过要先把小望安顿好,而且挣的钱是小望的手术费,也不会给傅母。
“孩子嘛,我可以帮你看着,反正现在你大哥的两个孩子我带着,带三个也是一样地带,不过你肯定是要额外给生活费的,毕竟我们已经分家了,你大嫂会不高兴。”傅母很自然地说道。
傅白榆低头看不清表情,问她,“依你看给多少合适?”
傅母特意夸大了收入,“我听说工资有六七十呢,你就给个一半,三十!”
傅白榆冷笑一声,“妈,这钱我肯定给不了你,就算我请个保姆回家专门照看小望,加生活费也要不了三十,而且他还要看病买药。”
傅母拔高声音,“行,你翅膀长硬了,还请保姆,我看你是有钱烧得慌。”
“算了,谁叫我是你妈呢,十块二十块你看着给,孩子的事你不用操心,安心待在矿上挣钱,我会帮你带得很好。”
要是按照傅母以往的脾气,她肯定会直接大怒,但现在她必须忍着,她就算不要这钱也要让傅白榆下煤矿。
傅白榆偏头,眉眼冷淡,“小望的事,不劳烦您和爸操心。”
傅母还想劝他的时候,一个白胖的小男孩推开院门跑了进来,先给傅望舒做了个鬼脸,得意洋洋道:“奶,回家吃饭了!我妈做了酸菜鱼哟!”
来人是傅大哥的大儿子傅大宝,今年六岁了,是傅母的心头肉。
“成,辛苦乖孙儿你跑一趟过来叫奶奶回去吃饭,别人可没你这么有孝心。”傅母慈爱地看着傅大宝。
傅大宝神气道:“奶奶,我们快走吧,你可别再让那个没妈要的孩子去我家吃肉。”
这个称呼让傅白榆唇线紧抿,眼神已经是一片冰冷。
傅望舒也强忍住眼眶的眼泪,傅白榆一把他抱起,他抱着爸爸脖子把头埋在肩膀上,傅白榆摸了摸他的头,让他平复心情。
二叔的眼神让傅大宝冷得开始打颤,他先跑了出去。
“你好好想想吧,毕竟我是他奶奶,会不比外人照顾的好?老四,走了。”
傅母怕孙子跑摔了,丢下一句话就抬脚准备走了。
傅铜铃慌慌忙忙地开口,“妈,你先走,我劝劝二哥。”
“随你。”
傅铜铃其实也想二哥去煤矿的,那可是四五十块呢,等她嫁给二哥了,妈肯定会把钱给她的。
傅铜铃沉醉在这种幻想中,在心里酝酿了好久, 这才试探着问道:“二哥,我可以帮你照顾小望的,我现在在家也没事。”为了傅白榆答应她,她还补充道:“我不要钱。”
“我自有安排。”傅白榆只看了她一眼,留下这句话,就抱着孩子转身去了厨房。
“哦。”
不知道二哥同没同意,他情绪一向不外露,傅铜铃愣了一下,只能紧跟着,看了眼还趴在二哥背上哭的傅望舒。
她装作不经意地撒娇道:“二哥,这几天小望老是哭,你说他想那狠心的女人干什么?我这几天带他可累坏了,不过他还是很喜欢我这个姑姑的,今天还把我带家里给我吃桃酥奶粉,我把孩子带这么好,我可不可以经常来找小望和你玩呀?”
“没空招待,你先走吧。”傅白榆对这个跟妈一样精明的小妹,向来都是眼神都懒得给一个,他没有耐心搭理她,说完后自顾自点火烧了一锅水。
“二哥……”傅铜铃委屈巴巴地叫了声,见没人理她,又担心家里的菜吃完了,磨磨蹭蹭地走了。
她一走,傅望舒机灵地直起头,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傅白榆,“爸爸,你能不能不去煤矿?”
“没哭?”傅白榆放下他。
“嗯。”傅望舒点点头,爸爸在身边他能忍住。
傅望舒熟练地捡柴火堆里的玉米芯递给爸爸烧火。
傅白榆一边接过一边问道:“为什么。”
傅望舒知道爸爸说的是为什么不让他去煤矿,似是在整理信息,想了会儿回答道:“我听收音机里说过,一九六零年老白洞煤矿煤尘爆炸六百八十四人遇难……一九六八年华丰煤矿煤尘爆炸死亡一百零八人……一九七五年焦坪煤矿瓦斯爆炸死亡一百零一人……”
傅望舒的记忆力特别好,傅白榆在他很小地时候就发现了。
他会说话后,最爱的就是收音机。
听完当天的节目后,他听过的能八九不离十地复述出来。
可是记忆力太出众有时并不是一件好事情,那些不好的事也会被牢牢记住,并时不时回忆起,困在痛苦中。
因为他也一样,只是记忆力没有儿子那么恐怖。
第8章 第 8 章
傅望舒背完自己记起的新闻后,眼神充满害怕,“爸爸,我不想你出事。”
傅白榆轻轻强调,“小望,那些是小概率事件,你知道的,爸爸很厉害,而且你不是也想快点治好病去见妈妈。”
傅望舒皱着小眉头,“小概率是什么意思?”
“一般不可能发生的事。”傅白榆解释完,拍了拍儿子的头,“去听收音机,你喜欢的节目到时间了。”
小孩儿没走,傅白榆转身,问道:“怎么不去?”
“收音机我偷偷送给妈妈了。”妈妈要走的事,他都知道,他想让妈妈想着他,所以把他最喜欢的收音机塞她包里了。
“那你坐小凳子上,说说我不在的这几天有什么事发生。”
谁带的小孩像谁,傅望舒跟爸爸一样话很少,傅白榆要是不问的话,他也不会主动说。
面对熟悉的爸爸,傅望舒话才会多起来,想了想自己觉得重要的事,“家里的三只咕咕鸡下了九个蛋被奶奶拿走了,我听爸爸的话,没有管,奶奶还想要厨房的钥匙,我说我不知道。大宝推我,不过我没摔跤,也没有受伤。二姑姑偷偷问我妈妈拿走了多少钱,家里有多少钱,我说没有,不知道。我没有请二姑姑吃东西,是她们自己闯进来拿的。”
咕咕鸡是他给他的三只母鸡起的名字,因为它们下蛋时会咕咕叫。
他噘噘嘴,“而且奶奶和二姑姑骂了妈妈十次……不好的话,骂了我六次是没人要的小兔崽子,爸爸,你说过的,不能把每件事都装心里,可是我还是能记住了,所以我不想听,每天都跑出去等你。”
“嗯。”
水已经烧好了,傅白榆用瓢把水舀进水桶,调好温度,一边道:“走,我先给你洗个澡。”
傅白榆帮儿子洗完澡,确实没看到有受伤的地方,才松了口气,开口继续道:“你想要大姑姑带你吗?以后爸爸去工作了,会送你去县里的托儿所,晚上去大姑姑家睡觉,你不是最喜欢大姑姑了吗?”
傅银花嫁给了邻村一个化肥厂的工人,去年分了房子,已经从乡下搬到了县城。
苏晚走的时候,那个公社老师的职位还留给他去接班,他现在耳朵又是这种情况,也教不了书,更不能把工作的事说给傅母知道。
那工作卖出去也能卖两三百,现在高考放开了,这工作已经没有前两年值钱,再者卖出去也并不能解决近火,他去了矿上,小望也没人带,所以傅白榆想把工作给傅银花,让她帮着带小望。
一是算是她以前帮忙照顾傅望舒的答谢,他知道大姐一直很想要个工作。二嘛也是最重要的,傅白榆想让她在县城帮着带小望,他怕自己离开后,老宅的人欺负小望。
大姐算是他信得过的人。
只是麻烦的是大姐只是小学文凭,公社老师至少要初中文凭,所以他的打算是用这个工作找人给大姐换个托儿所的工作。
“爸爸,我没有最喜欢大姑姑,我最喜欢妈妈,因为她是我一个人的妈妈,她会只给我一个人买衣服,她还会教我识字数数,她也不会因为只有一颗糖就给另一个小孩子,不给我哦。”
他喜欢妈妈,但是爸爸说不能缠着妈妈,所以他乖乖地也远远地喜欢着妈妈。
本来傅白榆之前对小望突然不喜欢黏着大姐,还有些疑惑, 但现在听到他的话,也就反应过来了,“小望,你是说大姑姑给小怡吃糖,没有给你?”
傅望舒懂事道:“嗯,爸爸,我是男子汉,我没有生气的,因为我也有自己的妈妈,她以前也只给我吃糖。”
傅白榆心里有些闷,暗叹一口气,“你很棒。”
傅望舒看着爸爸眼下淡淡的青影,道:“爸爸,你要去挣钱,我知道没人带我,你会担心。所以爸爸,我会好好听大姑姑的话。”
“而且……”傅望舒立正敬礼,“爸爸,你放心去工作吧,我会继续观察其他人给你搜集情报的。”
傅白榆:“……”
也不知打哪儿来的机灵劲儿。
人小鬼大。
傅望舒口中的搜集情报,是因为前几年他投机倒把被人举报了,货没了不说,还花了不少钱找同学的关系才相安无事,而他知道的证据,也让他怀疑是熟悉的人举报的,只是一直没找到是谁。
傅白榆怕那人伤害儿子,所以傅望舒懂事后,也让他多小心注意着周围的人。
想到小望刚刚敬礼的动作,傅白榆想起了苏晚那年去警察局捞他时骂他的话,她让他做事要小心些,多考虑儿子,不能留案底给他,不然以后孩子想当兵开战斗机也没机会了,那样对他不公平。
傅白榆很庆幸自己当时没留案底,之后也没再冒险了。
虽说现在政策放开了,但他还有所顾虑,暂时不敢冒然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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