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溪跑出病房左顾右盼, 终于在妇产科门口看到四哥的身影。
“四哥,发生大事了!”
闻溪坐在四哥身边,压低声音讲述了狗娃偷听到的劲爆消息, 却不想四哥根本听完一点也不震惊。
闻溪以为四哥不相信, 他急了:“这是狗娃冒着生命危险打听到的消息, 狗娃从来不骗人!”
闻岩按着他肩膀示意他冷静:“我知道,过一会有警察同志来问话。”毕竟涉及到了杀/人未遂。
闻溪撇了撇嘴, 四哥根本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
他抱着双臂气哼哼:“你们又嫌我多管闲事了。”
闻岩从身上掏出十元钱递给他:“这件事不是你们小孩子能掺和的,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的朋友出事了怎么办?你应该庆幸他运气好逃了回来, 出去给你朋友买些喜欢吃的玩的东西吧, 别跑远了,医院对面就有供销社。”
闻溪攥紧手上的钱,四哥真大方!
闻岩刚刚和王福聊了几句,心里大概有了底,所以并不惊讶闻溪的小道消息。
只是这事不知该如何向岳父一家交代,岳母的身体不能承受大起大落,一定要先瞒住她。
梁好从诊室出来:“医生说没什么问题,孩子发育正常。”
闻岩搀扶着她绕着花坛逛了一圈。
“那孩子怎么样了?”
“醒了, 小溪和他说了会儿话, 我让他去买些小孩子喜欢的零食玩具。”
梁好诧异看向他:“给病人送礼这么随意吗?”
难道不是买些营养品一类的东西,再不济就是悄悄给对方父母塞点钱, 梁好经过母亲的耳濡目染大概了解送礼的流程。
闻岩低声轻笑:“给了他十块钱,能把供销社的零食买个遍。”
梁好砸吧嘴:“想吃辣椒拌青芒了。”
闻岩不是很懂孕妇的口味:“回家就吃。”
见她心情不错,闻岩带着梁好进了狗娃的病房。
病房的门被人推开,闻溪连忙抢走狗娃的被子盖住他买回来的零食。
狗娃终于得到了解救, 那么多零食买给他又不让他现在吃,阿水哥在对他上酷刑。
闻溪急急忙忙搬椅子:“四哥, 你们咋进来了。”
梁好无情嘲笑他:“我都看见了,麻辣片、麻辣条、无花果、陈皮条,藏在被子里不嫌脏啊。”
闻溪红着脖子把被子还给狗娃。
“我这是给狗娃买的,我不吃。”
梁好继续火上浇油:“啧啧啧,你好歹买点他能吃的东西,买这些你是不是故意馋他啊。”
狗娃赞同点头:“阿水哥买的我都吃不了,还不如分我一勺麦乳精呢。”
闻溪把剩下的钱摊在床上:“我倒是想买麦乳精和水果罐头,我没有票人家不卖我,我就把商店能买的零食都买了,大白兔奶糖你都吃十颗了。”
闻岩没有把钱收回去,“既然你朋友因为你受伤,以后他的零食就由你承包。”
狗娃忙不迭摆手拒绝:“不用不用,阿水哥经常骑自行车带我到处玩,我不是被阿水哥害的。”
闻溪把钱收起来:“嘿嘿,谢谢四哥!”
狗娃惶恐万分,这可是好几块钱,他妈要是知道了得把他腿打断。
他哭丧着脸:“我真不要,四哥你收回去吧。”
闻溪揽着他肩膀:“我就说你立了大功,我四哥向来赏罚分明,你怕你妈就来我家吃。”
狗娃被勾的咽了咽口水,在零食和挨打之间做出了艰难选择。
“那可别告诉我妈啊。”
陈爱莲带着警察同志进屋,就听到儿子的话。
“什么不告诉我。”
闻溪反应迅速:“狗娃期末考试把37分的数学试卷改成了87分,让我不要告诉你。”
陈爱莲瞪着杏眼:“等你好了再收拾你!”
狗娃苦不堪言,想到自己保住的零食,并没有埋怨出卖自己的阿水哥。
梁好忍俊不禁,闻溪数学40分她就觉得很离谱,没想到还有个37分。
闻岩拉着梁好在隔壁病床坐下,梁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留下来旁听,不过她确实想知道怎么个事。
警察同志温声细语:“小朋友,我们是来问你几个问题,你不要害怕,如实回答就好了。”
狗娃抓着闻溪的手臂强壮镇定:“警察叔...叔叔,你们问吧。”
他第一次跟警察叔叔说话,紧张的声音都在颤抖。
闻溪坐在好兄弟身边,顺手拆开一包无花果。
说是无花果,其实就是萝卜丝做的小零食。
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闻溪愣了愣,抬头看见是梁好问他要零食。
闻溪挑了一包没拆的无花果给她。
狗娃一边回答警察叔叔的问题,还要疯狂咽唾沫转移注意力,不让自己看阿水哥手上的零食。
梁好吃着酸酸甜甜的小零食,还没反应过来这件事跟自己有关。
直到...
“我们和梁宝儿不对付,梁宝儿他妈经常到处说阿水哥他嫂子的坏话,我们就偷听他们家的秘密在大队里传出去。”
梁好悄悄抿了一口手指的糖渍,没想到大家齐齐把目光转向她。
“啊?怎么了?”
她尴尬地脚趾挠地,还好没人发现。
闻岩低声提醒她:“警察同志问你对梁大强夫妻了解多少。”
梁好润了润嗓子正色道:“我怀疑他俩可能有精神疾病或者躁狂症。我在他们家生活的二十几年没有一天好受过。他们只要不顺心就会对我非打即骂,挨饿受冻更是家常便饭,我没有做人的尊严,我相信精神正常的父母不会天天打骂孩子。”
警察同志埋着脑袋“唰唰唰”用笔记录。
梁好压低声音:“你们讲到哪了?”怎么突然开始问她问题。
闻岩有一瞬间怀疑她是不是腹黑,明明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偏偏还能一句话补刀。
他淡声为她解释:“谈到你疑似被调换,这种性质属于拐骗儿童。”
梁好惊讶了一瞬,她饶有兴趣追问:“他们夫妻俩会被判多少年?”
警察同志抬头:“一般是五年,如果对孩子有虐待行为以及其他伤害行为就要十年起步。”
她刚刚那番话如果证实,梁大强夫妻俩起码得进去十年。
梁好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跟自己有关,她刚刚顾着回想辣椒拌青柠的味道,根本没注意他们说什么。
她满脸失望之色:“我受虐待二十三年,他们在监狱里有吃有喝过十年,真不公平。”
警察同志哭笑不得:“坐牢也要干活,可不是进去享受。”
梁好为原身感到悲哀,她轻声叹气,
“我在她家有干不完的活还要饿肚子受罚,生产队的驴都不会这么压榨。这么说我当初为什么不把他们扎一刀犯故意伤害罪然后进监狱做苦力呢。”
梁好似乎真在考虑可行性,警察同志吓了一跳。
“同志,这可不兴乱说啊,监狱里面没你想的那么美好。”
梁好悲哀地摇头:“对你们而言监狱是改造犯人的地方,如果我没有脱离梁家,监狱对我就是天堂。”
闻溪破天荒和梁好站在同一战线:“我四嫂在梁家睡草垛,监狱起码能睡床呢。”
狗娃大声嚷嚷:“一定要把坏人抓起来,我脑袋流了好多血,都是梁大强害得我!”
陈爱莲对梁好了解不多,大队女人们聊起来她听过几句,都是些空穴来风的议论,她没当回事。
后来她跟春妮关系越来越好才对梁好本人有了一点点印象,春妮嘴里梁好是个大方细心就是做饭不太好吃的姑娘。
想到是梁大强害了自家孩子,陈爱莲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找梁大强一家要个说法。
闻二山骑着三轮车姗姗来迟。
郑毅和郑学智跟着一起来了。他们刚靠近病房外就听到梁好的声音,说监狱对她而言是天堂。
父子俩把手放在门把手迟迟没敢推开。
王福跟闻二山抱着东西一起上楼,以为父子俩在门口商量事,推开门径自进去。
闻二山对着陈爱莲道:“春妮让我把被褥给你们送来了,怕你俩夜里冷。”
陈爱莲的怒火降了下去。
郑毅和郑学智跟着进屋。
陈爱莲不知道梁好父母的身份,听春妮说是在S市当领导,总之职位不低。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我家狗娃听到梁大强夫妻俩故意调换你们家孩子才被梁大强打成这样,你们要是心疼闺女就把那对夫妻送去牢里,我们家不问你们家要赔偿。”
儿子是听了闻溪的话才去梁家,又因为听到梁好的身世被梁大强打伤,按理说得让郑家赔钱。她只想出一口气,狠狠惩治梁大强和王盼弟。梁大强对她家狗娃下了死手,脑袋后面血流不止,要是送晚了说不定就没命了!
郑毅此时脸色极其难看,他郑重承诺,
“你放心,即便不是我们两家的恩怨,既然梁大强光天化日想要谋害你家孩子,我们会调查到底,还给你公道,让他知道法律不是摆设。”
陈爱莲擦了擦眼角:“你们说话算话,梁大强是出了名的赖皮。”
郑毅向警察同志询问情况,郑学智走到妹妹面前。
他垂着脑袋:“对不起,是我们没保护好你。”
抱错孩子对全家人是重大打击,距离找回妹妹不到半年又迎来了第二次打击,妹妹是被故意调换了。
郑学智不敢想象母亲如果知道真相会有多么自责崩溃。
梁好看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想了想:“主要是人心太坏了,你别太自责。”跟她哥关系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