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曹武认下你这个朋友了。明儿到书院,谁欺负你,我定帮你打回来。”
明明夫子才说了书院规矩,不能打架生事。
蓝戈还是答道:“那就多谢曹兄了。”
两人出了山门便分开。
蓝戈刚进家门,蓝父就回来了。
“父亲,可有打听到?”蓝戈等不及地问道。
“问到了,青州最出名的温家便是城南温家,现在当家人是温培,他膝下四女一子,但没有叫温然的瘫痪女儿。戈儿,我们怕是找错了,或者当初那个婆子是骗我们的。”中年男人站在廊下说道,背脊挺直,声音洪亮。
蓝戈蹙了蹙眉,“无事,反正我是来这里读书的,我们可以慢慢打听。”
“哎呀,药没了,他爹,你上街抓两副药吧,三天一副可不能断。”蓝母从院子一旁的厨房走了出来说道。
“我去吧,爹,你把药方给我。正好我熟悉一下这青州城。”
蓝父点点头,“行。”
“这是药方,你记性好,可以把药方记下来,免得以后弄丢了,又找不到温姑娘,我和你娘又不会写字,就没法抓药了。”
蓝戈接过点点头,打开药方准备记下来。
那药方明显已经打开多次,纸张有些皱了,上面的墨迹依然清晰,字却不是女儿家喜欢的簪花小楷。
力透纸背,遒劲有力。一笔一画中间夹杂着丝丝点点的白痕,那些字仿佛在飞动。
取其若发丝处谓之白,其势若飞举者谓之飞。
是飞白。
很美!
像天际划过的流星,像悬崖喷薄的瀑布,又像舞女飘动的白纱。
笔画中潇洒恣意,痛快淋漓,力敌千钧的气势磅礴恢弘。
可,飞白书不可小字。
这字,像飞白,却不是飞白。
书者定对飞白的造诣炉火纯青,故而能从飞白中变化出另一种字体。
是怎样的人能写出这样的字来?若是书写大字,定能写出超然绝世的气势来。
“父亲,这是……温姑娘所写?”蓝戈惊讶地问道。
“是啊。”蓝父顿了顿,“也不是,她身边的小丫头给我们的,也没有说这是谁写的,怎么了?有错字?”
蓝戈笑了。
原本的锋利的眉梢变得柔和,眸子里也溢出点点星光,“没有。这字……很好。”
“是吧,我也觉得好看呢,比其他大夫的字好不少,比起你的也好看些。”
蓝父看着儿子进了屋,还没问出口,儿子又出来了,脸上的笑虽然已经平复,但眼里始终亮亮的。
“我去抓药了。”
蓝戈留下一句就又出门了。
“果然是少年心性啊。”蓝父悠悠出口一句,“也好,也好。”
“他才十六,当然少年心性了。”隔着五丈远的蓝母搭话道。
院门忽被敲,蓝父去开门,是挑着担子买菜的男人,“买点菜吧,我这菜新鲜又便宜,保管好吃。”
“那我多买点。”
*
“姑娘,你都练一个时辰的字了,歇息会儿吧。这是二老爷送来的书,说是特别好的医书呢。”云霜将手里的医书放在案上。
温然写完最后一笔,活动了下手腕。
她从小被父母嫌弃,父亲被调到外地做官,她就被扔在了温家,老太太和庄氏只是喂一口饭而已,哪里会想到让她识字读书。
嫁给魏天禹后,不仅被宫里的公主妃子嘲笑,就连小宫女太监也在背后鄙视她,于是她开始请身边会识字断文的嬷嬷教自己,后来她知道魏天禹喜欢书法,便开始练习书法,王欧颜柳苏她都练过,最后喜欢上了飞白。
魏天禹夸她的字好。
很长一段时间魏天禹都不再握她的手,后来她才明白,字好不如指好。
她指腹上的茧让魏天禹不喜欢。
温然拿起纸看了看,她的字还没有恢复到前世最好的时候。
不过每日练练,终归会恢复到以前的水平。
“宋姨娘进府了吗?”
“进了,一顶小软轿从侧门进的。大娘子请了五个医师去为她诊脉呢。”
温然弯了弯嘴角,她的方子断不可能会出错。
第21章 人啊,就是贱
“云霜,云霜,在吗?”
院子外的有人在喊,云霜立马跑出去,“江妈妈,您怎么来了?上次我给您那清凉膏对您的头痛之症有效吗?”
“给你们送点鱼和鸡,还有这春日里上好的荠菜和春笋。”江妈妈笑得和蔼,“那个清凉膏十分有用,这不,我给你送来的是只肥鸡。”
昨天温珊那么一闹,今天云霜去领米菜的时候,已经领了不少,肉虽不多,也比以往多些,鸡和鱼倒是来温宅第一次见。
看到里面比她手臂还粗的鸡腿,云霜不确定地问道:“江妈妈,确定是给我们院儿的吗?”
“是啊!宋姨娘进府,胎像好,宋姨娘说想给胎儿积福,老太太就让我给你们送点好的来。”
“那就多谢妈妈了,清凉膏既有用,我给您再拿一盒。”
江妈妈笑开花,“诶,好。”
云霜在府里的人缘全靠这些小药丸或者药膏,这都是温然治病剩下或者前几日练手的。
“姑娘您怎么知道她们有头痛脚痛的?”
“都是干惯粗活的人,身上有点小毛病很正常。”
劈柴挑水搬重物,腰会不好。
经常洗菜洗碗,或者洗衣服,关节风湿更是寻常。
她这些药,收买那些仆妇,比银子更得人心些。
这不,送来的米是上好的五常米,送来的菜也是嫩绿无虫的。
“宋姨娘真厉害,几句话就让老太太送来鸡和鱼。”
“不过一些为孩子积德积福之类的,怎的就厉害了?”
云霜想了想,“说动了老太太,就是厉害。”
温然笑笑,“只要你拿得准别人的心思,你也可以很厉害。”
云霜摇摇头,“我可不会,姑娘,今晚是吃鱼还是吃鸡?”
“鱼吧。”
她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吃鱼了。
魏天禹被鱼刺卡过,他不喜欢吃鱼,她后来也不吃了,因为魏天禹连鱼腥味儿都闻不得。
可是那一年齐八姑娘进宫,御膳房做了鱼,他还吃了,还说是为齐八姑娘特意做的。
人啊,就是贱。
你为他,他嫌弃。
他爱的,怎么都愿意。
晚上一道红烧鱼摆上桌,香气四溢,整个小院儿都闻得到。
云霜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小贱人,居然还吃鱼。”
一道身影挡住了门口光亮,温然抬眼,温珊掐着腰站在门口。
“我因为你跪了三个时辰,昨晚睡都睡不好,你还有心情吃鱼!”温珊拧着眉说道。
云霜看她气势冲冲地走到屋内,想去拦,被温然拉住了。
温珊端起那盘鱼,“我让你吃!”
手一松,盘子碎了一地,鱼和酱汁撒了一地。
云霜气得结巴,“你,你,你怎么能这样呢四姑娘!”
温珊愤愤道:“这是我家,我怎么不可以这样了,你这个残废陷害我,还想有鱼吃?真是个贱种!不把你赶出温家,我就不姓温。”
发完脾气,温珊转身就走。
云霜看着地上的鱼和一地狼藉,抹了抹眼角。
“哭什么,一条鱼而已,等会儿有的闹呢。”
云霜费解得看着温然。
“别收拾了,你赶紧给我画个东西吧。”
云霜不明白,还是点了点头。
少顷,老太太房里的刘妈妈就来请了,脸色铁青,眼露鄙夷。
云霜暗自捏紧拳头,温珊不置一词。
她们去的不是秋月堂,而是东院。
庭院比她们那个小院大上三倍不止,院子里有粉黄白的花儿,一颗桂花树长得枝繁叶茂,比她们只有些绿草的院子好看了不知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