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因为时疫没了……
他这个年纪哪里承受得住。
他那个妻，能哭瞎眼去。
刘一味跪了下来，“爹。儿子若真是死了，您和娘还有大哥二哥，仁春堂也有人继承，可是我不来，那些被传染的病患呢，有的是一家五口都被传染了啊！
您看到了，医官根本袖手旁观，温医师她一个女子，比我还小几岁呢，可她不能倒下，她必须撑住！我能帮上一点忙，也能让她轻松些，早点研究出方子，那些人——”
刘一味指着对面那几个住着病患的大帐篷，隐隐传来没间断过的咳嗽和呕吐声，以及孩子的哭声。
“他们能早日好起来，而不是，被人随便拖了拉去一把火烧了，连尸骨和柴火分都分不清。”
小儿子脸上带着悲悯和倔强。
即使凹陷的眼窝，也难掩他坚定的目光。
对外面病患有这等同理心，对自己和老妻，如何会没有愧疚，只怕比常人更多。
刘亚眼底泛泪，小儿子永远是他的骄傲。
他拍拍小儿子的肩膀，“爹明白。我们做医师的，就是要一颗悬壶济世的心。我们医馆里除了三个没成亲的，都来了。”
刘一味眼含泪光，“爹，谢谢你。”
谁的命不是命，大家肯来就已经是莫大的勇气了。
第195章 “你做到了。”他低声说道。
蓝戈跟着温然去记录她说过的话，病者的话。
这期间，她也有专门要照顾的患者。
仅剩的十名第一批病患。
十名患者全部看过，温然拿出药方想着，目前应该不用调整。
蓝戈看她眼下青黑，心疼极了。
可他更明白温然的坚持。
“楚云娘的哥哥被抓了。”蓝戈看她忙完说道。
“为何？”
“楚云娘的哥哥有一间铺子，卖炭的，他在严禁期间偷偷卖炭，而且价格跟之前贵得离谱的价格差不多。”
温然哪里不明白，时疫严重，别说大雪封路，就算没有封，也不会允许外面的人进城。
炭，变得更稀有了。
“楚云娘知道消息吗？”
曹武：“自然是想办法让她知道了。”
温然：“蓝夫人那边……”
蓝戈：“放心，她不会阻拦的，这是个机会，怎么也要好好利用，姨母她，怎么也是蓝家出来的人。”
温然想想也是，“这次要让楚云娘再也翻不了身。”
她又问道：“粮食还可还多？”
蓝戈：“多。之前买炭的时候，我想到可能粮食也会紧缺，就让他们多买些。”
后面曹武翻了个白眼，何止是一些，那是多了二十万斤粮食。
虽说京都人口接近百万。
但富庶人家多，家家都是有存粮的。
吃不起饭的人也就一两万，每日煮粥，能撑一个多月。
何况还有朝廷的粮仓。
温然点点头，“那就好。这场时疫，希望能尽快结束才是。”
此话一出，几人也沉默起来。
外面又飘起了雪。
王启看着眼前说恶心恶寒的涛子，睁大了眼。
最近不停有禁军倒下，他心里难受可也接受了。
“涛子，你要坚持住，温医师救了你一次，也能救你第二次。”
“额知道。”
涛子被抬进去，立马有医师上前询问他的症状。
王启脸色越发地冷。
看着那边医官的帐篷，眼里更是浮现一股杀意。
“周兄，你说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回医官署？城里不断送人来就算了，居然医令也不让人来换咱们，医治宫里的宫女小太监也比在这里挨冻的好啊。”
年轻医师把将双手翻转过来，下面红旺炭火传来热度，让他忍不住长呼一口气。
周固挑挑眉，“我也不知道啊。”
“这些人可真能撑，第一批感染的人居然还没死绝。”
“想来他们的药方有点用罢了。”
“呵，这么久了，也没一个能治愈的方子，看吧，他们要是都被传染，咱们还得接手。”
“到时候，正是大家扬名的时候。”
话是这么说，但没有人能高兴得起来。
赖春雨和温然都想不出法子，他们……
周固笑笑：“别急，我们治不好，别被传染就行。”
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笑到最后嘛。
气氛一下子又活泛起来。
一阵马蹄声响起，城门守卫看了令牌，立马放行。
下来的是禁军。
王启走上前，还没开口就听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赖春雨被传染了。
医官署有五成的医官都被传染了。
王启愤怒地带着那名禁军去了周固他们帐篷，那禁军把消息重复一遍，周固几人的脸上五彩缤纷，惊疑不定中又带着一丝窃喜。
往上爬的机会，这不就来了么。
一个萝卜一个坑。
上峰都死了，他们就能顶替。
“别做梦了，就是他们倒了，也轮不到你们几个。”
王启说完就走了，他把涛子之前收集的方子给了那禁军。
“这几位医官的方子劳烦这位兄弟带给医令大人、副医令，或可找到些思路。”王启这样说，那禁军也自然把药方揣在怀里。
其实他是想来找温然要方子的。
当然，王启帮他找了。
很快，他带着方子一起进城了。
大雪飘飘，到晚上也没停。
其他医师都去休息了，温然站在帐篷内活动活动，明天，新药方的效果应该也能看出些了。
特别是严重的患者，他们会比较明显。
“温医——”最后一个字没说出口，刘一味显然是被站起来走动的温然吓住了。
温然神色自然道：“刘医师，这么晚还没休息？”
刘一味还在懵，“温医师，你的腿……”
是治好了，还是之前就是装的……
“哦，治好了，忘了给你们说了。”
刘一味瞪大了眼，“治、治好？温医师，你自己治好的？”
“对。”
这个消息过于震惊。
刘一味忘了他是来拿医书回去看的，忙不迭就跑了出去。
温然也一脸懵。
这几日她都是晚上才有时间走动一下。
忘了让刘一味别说出去了。
不过刘一味是个心思稳重的人，应该不会大嘴巴一下子就说出去，除非是周婶子那样的人。
这样一想，温然唇边化开一抹笑，周婶子那人挺好的，现在有点怀念之前的日子了。
雪下了一整夜。
蓝戈来得早，他要帮着温然记录。
云霜一早起来就觉得不对劲。
温然一把脉，就知道云霜也被传染了。
“姑娘……我会不会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