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氏其实早就看开了。
“罢了,他不来我落得自在呢。只要你和鹏哥儿好,我一辈子就心满意足了。”
温蘅亲昵地扑在她身上。
“你舅舅又送来些银子,下午我就让杨婆子给你买最好的燕窝,早早地把你身子养好。”
那养生丸被庄氏放在妆奁的一个小匣子里,她的后半生可就靠这个方子了。
午时三刻,云霜终于回来了。
还带了两个烧饼,一小碟子卤肉。
“姑娘,这是蓝公子买的,我在学院没遇到他,刚出山门结果就碰上了,我把药方给他时,他惊了许久呢,连道了三声谢。可是他打开药方的时候却很失落,姑娘你说那是为什么啊?”
温然知道蓝戈是因为那药方上的字体。
“不知道。”温然咬了一口烧饼,“你今儿没带书回来吗?”
“二老爷说了,他还去借那些珍藏本,到时候亲自给你拿来。”
“嗯,那就好。”
下午温然开始给自己的腿施针。
她看着自己瘦骨嶙峋的腿,对老太太和父母的恨意陡然加深。
两岁那一年,秦氏知道那道士的符水没有用,便去找仙姑,仙姑说把脚浸在冰水里泡上一个时辰就会使腿下血液逆行,从而让腿恢复知觉。
老太太知道后,二话不说,让人专门取了房檐上的冰柱子放在冷水里让她泡脚,她哭得撕心裂肺惊天动地,她的亲祖母和亲生母亲却无动于衷。
反而是二伯母跑来不顾老太太的威压把她捞了起来。
那时候她已经泡了半个时辰了,腿伤也加重了不少。
这银针是她赚了银子专门去打的,但还是不够细。
她现在只能扎部分穴位,刺激腿内血气。
她得先让腿恢复知觉。
半时辰她终于施完针。
两边大腿小腿上各扎了二十根针,腿上密密麻麻的疼痛感和酥麻感越来越强。
温然闭着眼靠在椅背上。
冒着细密汗珠的额头和抓紧扶手依然止不住颤抖的双手出卖了她此刻的状态。
云霜一边哭一边给她擦汗,“姑娘,是不是很疼?疼的话,你就咬我胳膊。”
温然有气无力地说道:“傻姑娘。”
云霜哭得有点大声。
她才十三岁,见到自己疼得快死了一样,会害怕。
温然开始转移她的注意力,喘着气问道:“院门关好了吗?不能让人闯进来的。”
云霜哭道:“关好了,我还用一块石头抵在门背后 。”
“明儿我想喝骨头粥,可以吗?”
“可以。”云霜擦擦泪,“姑娘,你疼就别说话了,说话就更疼了,我,我不哭了。”
温然睁开眼对她笑了笑,“嗯,哭起来不好看。”
那年魏天禹身边的太监来宣读的废后圣旨的时候,云霜也是这样哭,只是那时候她年岁大些,哭起来比现在难看些。
“姑娘,皇上怎么可以那样对您!您为他断了腿,他无情无义,都怪那个齐贵妃。”
“没事,我不是皇后,也是妃子啊,衣食无忧,比我们在乡下的时候好多了。”
“姑娘,呜呜呜,这不公平,您为了皇上殚精竭虑,医官说你不能有孕就是以前熬坏了身子,皇上怎么能用无子这一条废您呢!这不公平!”
准确地说,是难看多了,那时候云霜妆都哭花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现在小脸上可什么脂粉都没有。
“姑娘,你笑什么?”
“笑你啊,哭起来丑死了。”
“可是你怎么……笑哭了……”
云霜细细为她擦去眼角的泪。
温然笑道:“可能是,太疼了。”
心脏处疼得让人窒息。
“这个针还要扎多久啊?姑娘,能不能每天只扎一小会儿啊?”
“不能,你姑娘还想尽快站起来呢。”
云霜也想自家姑娘快点好起来,到时候让老太太和主母看看,姑娘是个健健康康的好姑娘。
“姑娘,最近我们吃肉吃得多,你好像长高了点也长胖了点。”
温然忍着腿上的疼,问道:“难道你没有?”
“嘻嘻,我也长了。”
“那不就得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两刻后,温然才拔了腿上的针。
上面留下了细小的针孔。
不过刚才扎针时的疼痛和酥麻是那样的真实,当年师父给自己用针的时候比这还疼。
她为了不惊动正屋里睡觉的魏天禹,愣是咬着衣袖没出声。
“他是你夫君,你学医不告诉他,你治腿还不告诉他?那他有什么用?”
“他是太子。”
“哼,废太子。”
温然气得没说话,良久她师父才说,“你和他不是良配,如果可以,和离了吧。”
温然倔强地说道:“我才不,他很好的,真的,他对我也很好的,好吃的总是等着我一起吃,有时候最后一块肉也让给我吃。”
想想当时真傻。
一个男人吃不下了,把那最后一块肉让给自己,自己还觉得那是情意。
翌日。
“姑娘,那个徐大公子又来了。”云霜去大厨房里取了今日的米菜肉回来说道,“香云姐姐说,那个大公子昨日来的时候没有找到人,为何今日还来?”
第38章 绝不可能是她!
“他认为那个人就是温家人。”
“那他是不是知道是姑娘你了?”
“应该不会。”温瑶不说的话,应该不会这么快。
徐林峰一身青色翻领袍子,衬得面色如玉,更加丰神俊朗。
温蘅穿了一件淡粉襦裙,脸上扑了一点点粉,如出水芙蓉般清丽可人。
“见过徐家哥哥。”温蘅喊道。
徐林峰拱手,“温大姑娘。”
温蘅原想他会叫一句妹妹,结果,他依然生疏客气。
刚好丫鬟端来茶水,温蘅亲手端起茶,“峰哥哥居然不像小时候那样叫我妹妹了,可是妹妹哪里做的不好,妹妹给你赔罪。”
柔声细语,低眉顺眼,的确是个美人,但他没兴趣。
“祖母,看我给你摘的花儿,可美了。”温珊手上拿着花冲了进来,看到徐林峰娇羞道:“徐公子。”
徐林峰点点头。
老太太假装生气道:“怎么越发没规矩了,冲撞了客人怎么办。”
经过这样一打岔,徐林峰没接温蘅的茶,温蘅只好尴尬地放在小几上。
庄氏看得起火,这个小贱人还没收敛,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温珊两步凑到徐林峰面前,小声问道:“徐公子不会怪责于我吧?”
徐林峰笑了笑,不着痕迹地身子移开些,对老太太拱手道:“老太太,晚辈想问,当日春日宴,府上还有谁也写了字,或者哪个丫鬟妈妈偷偷写了?”
老太太对视了一眼庄氏,“府上会写字的仆妇没几个,能写规矩就不错了,哪里能写得那样好。徐公子,那人真不在温家。”
“我昨晚问过丫鬟,那人写的时候坐在西南角,烦请老太太派人问问。”
“西南角?”温珊好奇道,“我就看到徐三姑娘和大姐姐从西南垂花门经过,难道是徐三姑娘?”
这不就是在说徐月和温蘅一起绕过观音竹去了男席么。
庄氏脸色发青,恨不得上去把温珊打一顿。
老太太为了掩饰尴尬,咳了两声,“那日就是四姐儿和五姐儿在,四姐儿你上次见过,她不是,五姐儿嘛……”
“五姐儿写的是簪花小楷,也不是她。”庄氏在一旁说道。
徐林峰沉默了一会儿,“如此,晚辈告辞了。”
说完就走,完全不给温蘅和温珊挽留的机会。
出了秋月堂,温蘅叹了口气,“四妹妹好心计啊,随随便便摘了几支花就引得徐大公子的注意,可是人没有花娇。”
温珊长相不如温蘅,她不服气地抬了抬下巴,“大姐姐这一袭粉嫩的裙子倒是好看,可是把姐姐衬得有些黑。”
温蘅哼了一声快步走了。
温蘅是温家的嫡女,她只是一个庶女,身份比不上,而且长相也比不上,她要是想嫁给徐林峰就必须用点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