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不敢和温然对视。
温然道:“一亩地的市价在五到八斗米,左家的是良田,我算它八斗米,一斗米五十个钱,一百亩一百二十两就足足的了,祖母居然花三百两,这不是过,这是功啊。翠菀,你去报官,就说我祖母花三百两买下一百亩水田。”
“诶诶诶,然姐儿,然姐儿……”
“怎么了祖母,我去告诉府尹大人,问问您高出市价一半多的价格购买良田,能不能给您请请功。”
老太太断断续续开口道:“一百二十两是买田的银子没错……剩下的,都,都用在司户那里。”
司户职责和户部一样,只不过其管辖范围只是一个州。
官员受贿,无处不在。
温然冷笑道:“好哇,太子大力整治江南验证的事,你们是知道的吧,不管是八九品还是三四品,该贬就贬,该罢免就罢免,如今我温家也和当地官员做出这样勾连之事,想必太子只会更气愤,来人,准备马车,我要进宫。现在自首,或能宽大处理。”
太子或许能对温然宽大处理,对她这个祖母不能。
老太太心里门儿清。
她连忙去拉温然的袖子,“然姐儿,然姐儿,祖母错了,你可要保住祖母啊,祖母这回是真知错。”
“二哥儿,二哥儿,你倒是说句话啊!”老太太看向温境。
温境看了看温培,“大哥你给然姐儿说说吧。”
温培道:“然姐儿,我们去另一边说罢。”
老太太声音小了点,拉着余氏道:“老二媳妇,你知道我这个人一向是没什么胆子,那种坐牢的事,我哪里敢做啊,你好好劝劝然姐儿啊,她马上就是太子妃了,温家可不能出这样的事啊,太子妃的祖母去坐牢,传出去可不像话啊。”
余氏道:“母亲,您是不知道,我们虽然是然姐儿的父母,但她的事,我们是做不到主的。”
老太太甩开余氏的手,走进里面坐在榻上生闷气去了。
温境和余氏对视一眼就走了。
*
另一边。
温然诧异地看着温培,“您是说,那一百亩良田不是左家的?”
温培点头,“在你祖母拿着银子去找了司户之后,就有人来找我说明事情缘由。之后便叫我按兵不动,买下良田,不过那是张老太师家里的田,田契在我这里,你祖母没看过。昨天我已经给你父亲了。你父亲说……可能是太子的人。”
温然默了片刻。
原来在她松懈的时候,蓝戈已经想到有人会从青州那边入手了。
张老太师或许也没想到,死之后还能帮蓝戈的忙。
她笑道:“大伯父明智。等事情彻底曝露后,我会让父亲归还田契的。”
温培松了一口气,“然姐儿,你也别怪你祖母,她就是那样,不过你放心,我会看着她的。”
温然笑了笑,没点头。
这一次要不是蓝戈的人,温培恐怕也发现不了其中的陷阱。
温然:“这件事先瞒着祖母吧。”
不然她以为没事了,就到处惹事。
温培:“你父亲也是这样说的,让你祖母吃个教训,免得以后被人随便教唆一下就做出这等子……出格的事。”
何止是出格,那是违反律法!
温然没有反驳,点点头,两人出去了。
老太太因为这件事,中饭都没用多少。
温塘和秦氏来的时候,她也没表现出多高兴。
这让两口子心里有千百种猜测。
原以为老太太住到温宅,还知道了温然和太子的赐婚,应该笑容满面才是啊。
怎么……有些愁云惨淡。
秦氏看着温然,打趣道:“然姐儿以后可就是太子妃了,可别忘了多照顾照顾我们啊。”
温然笑道:“是,我不会忘的。三叔母的添妆可得丰厚一些,以后啊,才能互相帮衬不是。”
秦氏的嘴角抽了抽,最后那句是她来找余氏要温柔嫁贤王的添妆说的话。
呸呸呸。
贤王那个晦气的。
她干笑了下,“是,是,是,我一定添上厚厚的一份。”
她口袋就没两个钱,添什么添!
温瑶笑道:“怎么不见柔姐儿过来?祖母从青州过来,舟车劳顿,有她哄祖母开心,祖母也能解解疲乏之苦。”
秦氏看了看老太太,“母亲,柔姐儿偶感风寒,医师让她不要出门吹冷风,柔姐儿心里愧疚不已,说等她病好了,立刻来见您,还要给您带上一份厚礼呢。”
可老太太只是笑了笑,不怎么特别高兴。
秦氏只能去看温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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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汉书·郅恽传》:“恽因而诣县,以状自首。”
自首不是现代词。
第423章 有这种便宜很能让他们温家捡?
温塘也纳闷儿,往日母亲应该拉着他的手说话,怎么现在有点不待见他呢。
“母亲,柔姐儿是真病了,待她好了,我带她过来叩见您。”温塘笑道,“那孩子,有孝心,在屋子里给您手抄佛经呢,就是为了让菩萨保佑您福寿绵长呢。”
老太太笑笑点头,却不说话。
温塘和秦氏隐隐觉得不对劲,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
温塘看向温培,“大哥,今晚我下值后,来找你喝酒,到时候咱们一定不醉不归。”
温培问道:“在清文街的那个陆员外是你在文化书院的同窗是不是?”
老太太忽然站起来,语气有些干巴,“哎,人老了,精神头不行了,我先去睡一会儿,你们聊,你们聊。”
刘妈妈扶着老太太走了。
温塘回道:“大哥好记性,当年他中了举就没再考,回青州接手家里的产业了,怎么了,他是上门求大哥办事了吗?我和他快十年没通过书信了,若他找大哥帮忙,可以回绝掉。”
温培摇摇头,“没什么,只是他家老太太说有一百亩良田等人买,母亲已经买了。想来没什么大事吧?”
温塘笑笑,“他和徐刺史也颇有些来往,人也忠厚老实,想必不会说错,何况现在都买了,想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温培脸上的笑淡了。
陆员外是什么人难道温塘不比他清楚?
那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
有这种便宜很能让他们温家捡?
为了他一个人的前途,可以把他和母亲置于不顾。
温培对这个亲弟弟彻底寒了心。
由于温塘下午还要上值,中午没说多久的话就走了。
温扬和温昊两个人也去了国子监。
温锦儿和秦氏便留在了温宅,陪老太太说说话。
下午宫里尚衣局就来人给温然量尺寸。
老太太一边激动地要出去看,又畏畏缩缩不敢上前和宫里的嬷嬷说话。
秦氏看得眼睛发红。
之前也有宫里嬷嬷来给柔姐儿量尺寸的。
她在一旁看着欢喜的余氏,心里发酸。
如果,温然还在她们三房,现在被宫里嬷嬷小心翼翼对待的就是她了。
她会挺直腰板,为温然撑面子,而不是好声好气地去讨好这个宫里的嬷嬷。
余氏不会做人。
更不会拿捏人心。
然姐儿怎么就选了这么一个人当母亲啊。
秦氏看着伸开手的温然。
如今站了起来,身量还是挺高的,清清瘦瘦,如那山间的竹,坚韧清俊。
这模样这性格,哪一点不是随了她。
温然笑道:“娘,我觉得我还能再长一点,您不要这么仔细。”
余氏脸色严肃,“出嫁是人生大事,而且还有朝臣观礼,可不能马虎。”
“知道了娘,可是这个腰做那么细,很勒。”
“那一天你都吃不了东西,全程饿着的,不会勒。”
温然微微翘着嘴,露出小女儿的模样。
余氏看得发笑,最后还是随了温然的意,和嬷嬷说起礼服的细节,不要太紧。
秦氏鼻头微微发酸,一时之间她也说不清,她究竟是眼红温然成了太子妃,还是她和余氏亲亲热热的场面刺痛了她。
总之,她是越看越不痛快。
晚上家宴,她都没吃多少。
回温府的时候,她和温塘说起今日在温宅见到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