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瑶抬起头,眼睛亮亮的,一如第一次她们在秋月堂外面说话那时那么亮。
杨婆子伺候着庄氏喝药,劝道:“大娘子莫伤心,那狐狸精是个不安分的贱人,老太太迟早会发现的,这十几年来,老太太一直都信着大娘子,只是这一次那个狐狸精没了孩子才生气的。”
“那就是个浪荡货!别以为我不知道她用什么手段让主君日日宿到她房中,老太太根本就不信我,那么多疑点她难道看不出来?分明就是想借此机会罚我!”
“大娘子还是先养好身子再说吧,现在老太太收回管家权,对咱们不利啊。”
庄氏半眯着眼,腮帮子鼓动着,“要管家权还不容易么。”
杨婆子担心道:“大娘子可不要做傻事。”
一碗药喝完,杨婆子端着碗出去,忽想起什么转身走到庄氏床前,“大娘子,我想起之前在临州接五姐儿时,她说一句……”
“什么?”
“她说,是你们请我回去的,到时候别后悔。这些事会不会都是五姑娘做的啊?”
庄氏嗤笑一声,“她才多大,之前一直待在乡下,她有那手段,何必再回来。这一切都是宋琴那个狐狸精精心设计的!
我在祠堂想了一天,宋琴那贱人必是恨我庄家人打了她父母和两个小丫鬟,不惜拿肚子里的孩子来陷害我,真是……愚蠢!用孩子,换我跪会儿祠堂,简直没脑子。
温然也是个蠢的,那贱人能承诺的东西,难道我一个大娘子承诺不了?”
杨婆子想了想,面露难色,“可是……我带她回来第一日,去清水街就是五姑娘提出来的。”
“你不是说她是嘴馋吗?”
“当时是那样认为,可现在……”
庄氏思索了片刻,还是摇头,“十四岁的姑娘怎么会有这么深的心思,宋氏怀孕她会算?温家的桩桩件件也会算?”
想罢还是摇头,“不可能,这不可能,我衡姐儿都不可能做到,何况她一个学都没上过的瘫子。不可能的。”
杨婆子垂下眼退了出去。
温家因为庄氏生病,温蘅禁足,温珊养伤,宋氏坐小月子,一下子沉寂了下来。
温境又来送了几次书,不乏温然感兴趣的手术纪要。
温然在云霜的支撑下,能站起来一会儿。
云霜高兴坏了,温然却很是觉得慢。
每天自己扶着墙不断练习站立,从一瞬间到一弹指,这都花了温然五日时间。
转眼进入五月。
云霜帮温然擦汗,哽咽道:“姑娘真厉害,能站一盏茶了呢。”
温然笑了,脸上虽然依然清瘦,可那双桃花眼却好看得紧,一笑就变成弯月。
“五姑娘,五姑娘。”
院子里闯进来一妇人,是老太太身边的刘妈妈,一脸焦急。
“姑娘快去秋月堂吧,今儿早上老太太不知怎的就起不来了,我叫了许久她都醒不过来。”
“求姑娘去看看吧,老太太始终是您祖母啊。”
刘妈妈一副快哭了的样子。
真是看笑了温然。
第48章 你怎么哭得出来
“所以呢?”
刘妈妈愣住,“嗯?”
“云霜,关门。”温然淡淡道。
有求于她的时候就扯亲情,这是温家人天性吗?
前世温塘就是这样,要钱了,弟弟妹妹闯祸了,母亲病了,就说她可是你的亲人啊。
亲人?
她没有把她弃之不顾的亲人。
刘妈妈无奈回了秋月堂。
“五姑娘不肯来。”刘妈妈回话道。
“她眼里还有没有尊长了?吃我的喝我的,让她做点小事还敢拿乔,惯的她这臭毛病!去,帮她给我绑来!不然断她的吃食用度!”温培气道。
温境听闻老太太病了的消息匆匆赶到。
“绑谁?”他问道。
“还能有谁,那个孽障。”
刘妈妈小声说了刚才的事情,温境沉了脸,“大哥,当初三弟三弟妹怎么对她的你也知道,她也是温家孩子,你这种态度,怪不得她不肯来,我也不愿意来。”
温培一脸震惊地看着他,怒道:“说到底不是一个肚子出来的,你就巴不得母亲不好是不是?母亲被那个孽障气过多少次,说不定这次也是那个孽障气的,你还偏帮她说话。”
温境不想和他斗嘴使气,“你到底救不救母亲?”
“是我不想救吗,是那个孽障不肯来,还有你,我的好二弟!家里孩子那么多,你居然喜欢那个瘫子。”
温境冷声道:“大哥要是想救母亲,就亲自去请然姐儿,不然就是你这个嫡长子借机害死母亲。”
温培睁大眼,这庶弟怎么说得出这种话,还是个读书人吗?
自己一个大伯父,亲自去请一个晚辈?
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好,大哥不去,那我去,只是母亲治好后,别怪我告知母亲,和州里的一些朋友。”
温境是夫子,教了不少学生,州里的朋友不是官就是名士。
这传出去还得了!
温培紧跟着温境脚步去了无名小院。
温蘅看了看屋里的姨娘姑娘们,不冷不淡地说了一句我也去看看。
出了秋月堂,温蘅悄声道:“去把三公子从书院叫回来,要快,还有记得跟他说……”
温培忍着怒气,这个侄女儿是个瘫子,他好心好意养着,让她有人伺候衣食无忧,她居然不肯去救老太太,那学医有个屁用啊?
不过老太太的命……
温培干笑两声,低声道:“五姐儿,那些医师都看不出是怎么了,眼下只有你行,去看你祖母也不白费你这身好医术啊。”
只是他面部有些扭曲,温然实在不喜欢,侧过脸不说话。
温境道:“然姐儿,去看看吧,总归温家是给了你一条命。”
温然抬起头看了看温境,这个被老太太嫌弃了一辈子的庶子,骨子里尊崇儒家仁义礼智信。
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
温然点点头,“看在二伯父之前借予的那几本医书的份上,我给祖母看看。”
温培皱着眉率先走在前面,几本医书能管饱?他给的饭食衣衫难道比不上那几本医书?
还看在二伯父的面上……难道他这个大伯父没有几分面子?
我呸,读书的都一个样,傻样。
温然看了看坐在床前看了看,面容苍白,气短而急,印堂发黑,偶尔惊颤。
“祖母是中毒。”
屋内所有人倒吸一口气,谁敢给老太太下毒?
“中毒?什么毒?”温培急问。
温然把了把脉,“斑蝥,俗称孔雀胆,是一味药,量多就成毒,一般医师不轻易开这味药。”
温培炸了,在屋内的大声质问谁下毒,姨娘姑娘们害怕得都低头不语。
“然姐儿,你先救救老太太吧。”温境出声道。
温然在一边施针,温培温境就在一旁审问刘妈妈和秋月堂的丫鬟。
“老太太最近为每日都在喝安神汤,吃食我们都是小心伺候应该不会有问题,那安神汤是之前服用许久的,真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刘妈妈苦着一张脸。
“还有谁在吃药?然姐儿不是说这是一味药么。”温境问道。
温蘅登时脸变得惨白。
“大娘子和四姐儿,她们……身子不好,就一直在吃药。”刘妈妈回道。
温培沉默一瞬,“查,把他们的药和药渣都拿来,让……让五姐儿看看,是不是有孔雀胆。”
刘妈妈很快回来,药渣和刚抓的药,都拿了过来。
“没有孔雀胆。”温然看了一眼药材。
“不过还是请大伯母来一趟吧。”温然看着暗自松气的温蘅轻声道。
温蘅立马又紧绷起来。
很快庄氏被叫到了秋月堂,未施粉黛,连耳环都懒得戴。
温培看得心烦。
她神色悲戚,看到床上的老太太猛地扑过去,“母亲,母亲您这是怎么了?”
哭得情真意切,哭得死去活来。
“祖母还能救,大伯母这眼泪可以省省了。”温然笑道。
这样对她说话,这个瘫子怎么敢!
庄氏惊愕抬起头,“你怎么出来了?你不是还在禁足?”
“多亏了大伯母,不然出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