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昨日受累了,若是她中午之前还未醒,不必进去喊她。”谢承身姿如芝兰玉树,嘱咐道:“另外,让厨房准备一盏雪梨百合羹。”
“是,公子。”张妈妈笑着点头:“公子慢走。”
自从圣上重重的处罚了罗家两位公子之后,朝堂气氛无端的变得沉重起来,若非圣上指名道谢,众人都不想当那出头鸟,以至于连着早朝很快就结束了。
谢承与赵子翎是一块儿走的,赵子翎自从娶了妻之后,对于这感情上的事看的格外明白,他一看到谢承眉目之间的餍足,便猜到昨夜谢承是跟他夫人在一块,赵子翎揶揄道:“我们谢大人今日看起来还真是春风得意,想必昨夜睡得还好。”
“不及赵三公子时不时的就有搓衣板可以跪一下。”谢承手掩在袖子里,目不斜视,不紧不慢的开了口。
这话一出,犹如万剑“穿进”了赵子翎的胸口,虽说这搓衣板也是自家夫人对自己的一腔爱意,但是这话从谢承的嘴里说出来,赵子翎明显感觉到他是在故意嘲讽自己,但偏偏赵子翎没有证据,因此赵子翎只能憋出一句,一本正经道:“这就是子承不懂了,这跪搓衣板也不是一般人能跪的,就像我,若是不小心惹我夫人生气了,往往跪一下搓衣板向我夫人表明了态度,我夫人这态度肯定要软化不少,这就是夫妻间的相处之道。”
“还有一些夫妻相处之道,子翎都没有外传,若是子承想学的话,我也可以与子承说上一说,毕竟我与子承也是多年的好友交情了。”说罢,赵子翎还轻咳了一声。
他跪搓衣板……
谢承在脑海中想了一下这样的画面,只觉得荒谬至极,虽说他愿意纵着自己的妻子,但跪搓衣板这事……
于是谢承将手负在身后,温声拒绝了:“多谢赵三公子,只是不用了。”
赵子翎见状也没多说什么,遥想当年他娶自己的夫人之前,也是嘴硬,觉得自己一定不会娶她,更不会与她做一对恩爱夫妻,可现在,他还不是栽了个彻底,一生还那么长,说不定哪日谢大人就为谢少夫人跪起了搓衣板,也不一定。
两人一起往宫外走去,谢承原本是打算下朝之后回府处理公务,谁知刚到宫门口,太傅那边派人过来,说是有要事要与谢承商议,谢承便先去了太傅府。
——
巳时三刻,江鸾才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她第一感觉便是浑身酸痛的厉害,然后便是感觉嗓子很干,想要喝水。
张妈妈跟侍琴就在外面守着,听到里面的动静,张妈妈跟侍琴连忙进来,一人手中端着银盘,一人手中端着雪梨百合汤:“少夫人,您醒了”
“张妈妈,你这手中端的是什么?”江鸾如水的眸光落在了张妈妈的手上,有些好奇她这手里端的是什么,她一出声嗓音就特别沙哑,但是难掩清婉好听。
“这是公子特意吩咐让厨房准备的一碗雪梨百合汤,让老奴千万要盯着少夫人服下。”张妈妈笑眯眯的跟她解释。
她们做奴婢的,可不就是盼着主子能感情好一些,所以张妈妈也愿意帮谢承说话。
江鸾这会儿嗓子正疼着,自然不会跟自己过不去,于是在梳完妆之后喝了一小盏雪梨百合汤,张妈妈再让下人端几盏糕点进来,因为马上就要到中午了,少夫人现在若是再用早膳,午膳怕是要吃不下了。
江鸾用糕点的时候,张妈妈跟侍琴就在旁边陪着她说话,只是说着说着,江鸾难免想到了昨夜那场梦境,前世太子殿下在人前装的是礼贤下士,敬重百姓,不管是对谢国公府的人,还是其他官员,都是客客气气的,不管是天下百姓还是父兄他们,都觉得太子殿下将来会是一个好君王,所以早早的就选择了辅佐太子殿下。
可谁能想到太子殿下背地里就是一个无耻小人,表面上表现得对谢家两家极为看重,实际上是恨不得一下子解决掉所有人,只要太子殿下登基,谢江两家肯定是跑不掉,如今皇室之中太子殿下跟静王殿下年纪相仿,太子殿下自私虚伪,静王殿下也不遑多让,所以江鸾觉得不管是太子殿下,亦或者是静王殿下,都不适合做皇帝。
当今圣上子嗣繁荣,除了太子殿下跟静王殿下,其他皇子年纪就是要小上很多,在皇位之争上,唯有静王殿下有些优势。
“少夫人这是在想什么”见自家少夫人已经在走神了,侍琴不由问。
“在想昨天晚上做的一场梦。”
江鸾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
“你们少夫人可还在睡”
第三十六章 兄长
“回公子,少夫人已经起来了。”门外的小丫鬟面色恭敬,道。
谢承负手,缓步走了进来,江鸾只要一动就觉得腰间酸疼的厉害,她便没有起身,只温声细语的喊了声:“郎君。”
“夫人可好受些了?”谢承在妻子旁边的太师椅上坐下,接过下人递过来的青花瓷盏,温声问。
“妾身已经好多了。”江鸾脸皮薄,闺房之中的事她也不好意思拿到明面上来说,只是面色有些僵硬,轻声道。
谢承眸光认真的看了妻子一眼,不置可否。
正在这时,张妈妈从外面走进来,她怎么觉得公子跟少夫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怪的,张妈妈掩下心中的思量,笑眯眯的朝公子跟少夫人见礼:“公子,少夫人,午膳已经准备好了,请公子跟少夫人移驾。”
国公府的午膳准备的非常丰盛,总共有二十八道菜市,再加几盏糕点,谢承与江鸾用膳的时候是食不言,厨房今日准备的羹汤是乌鸡汤,侍琴给自家少夫人舀了一盏。
似是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江鸾喝乌鸡汤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别扭,脸色浮现出几分红晕,看起来像春日里的桃花。
谢承余光看了妻子一眼,不知道她想起了什么,竟这般高兴。
用完膳,下人准备了新鲜的杨梅跟樱桃,江鸾昨夜没有休息好,坐一会儿便觉得头很晕,腰那里还很酸,她小口小口的抿了几口茶之后,见温润如玉的郎君还坐在那里,江鸾不由问:“郎君不用处理公文吗?”
谢承余光见妻子眼睫颤了好几下,明显是困了,昨夜闹得晚,妻子都没睡上几个时辰,肯定是累了,他将手中的青花瓷盏放下,淡淡道:“今日不忙,夫人可是要休憩了?”
江鸾轻轻点了点头,于是谢承摆手让人退下,与妻子一起平躺在拔步床上,江鸾脑子混沌,是真困了,没过一会儿就真的睡着了,呼吸声很轻且均匀,只是眉眼还轻蹙着。
待妻子睡下,谢承才拿出拢在袖子中的小瓷瓶,替妻子上药,每一寸都未放过,那种冰冰凉凉的感觉让江鸾眉眼舒展开来,脸颊还带着粉色。
外面的冷风从牖窗外吹进来,谢承替妻子掖了掖被角,才往外走,近日朝中局势诡秘,谢承不敢掉以轻心,若是以前,他肯定会连着几日待在书房,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就想过来看一下妻子。
这与谢承当初想的“夫妻间相敬如宾”有些偏差,但莫名的,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谢承薄唇微抿,脚步稍稍加快了些。
小厮急忙跟上。
“奴婢恭送公子,公子慢走。”门外的小丫鬟看到谢承出来,还有几分惊讶,公子跟少夫人不是应该在午憩吗,料想公子应该是要去处理公务,所以公子是特意过来陪少夫人用膳。
——
与此同时,边疆更是寒风呼啸,军营周边本来就是一片荒凉,这冷风一吹,愈发显得边疆景色萧条,兵士们皆是身穿铠甲,用来抵抗寒风。
而此刻,江奕军营里面的气氛有些古怪,原因是江奕刚才与罗凌起了一场争执,江奕是那种清风朗月的长相,脾气也极好,因此在面对罗凌的挑衅,也能表现得非常平静,但从少年起就跟在他身边的侍卫就忍不住为他抱不平。
江奕低头看了一眼桌面上的棋盘,见北尘在那欲言又止,忍不住笑了笑,语气较为随和:“北尘,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罗凌背后依仗的是国丈府跟皇后娘娘,我们若是跟他硬来,也讨不到好。”
江奕是江国公府的世子爷,早早的就学到了江国公身上的那份沉稳,行事内敛且不张扬,他不管对谁,面上都带着微笑。
北尘是真的替自家世子爷委屈,驻守边关三年,一心一意为百姓着想,又是兴水利又是抵抗边疆小国来犯,立下不少战功,以前军营出了叛徒,也是世子爷给揪出来,边关能这么太平,世子爷不说有功劳也说有苦劳,可世子爷始终位居副将一职,但是骁骑大将军只知吃喝玩乐,整日正事不干,还能当上骠骑大将军,这是个人听着都觉得不舒服。
眼下营帐中就只剩下自己跟世子爷,北尘这般想,也就这般说了:“属下是替世子爷感到委屈,若不是因为圣上偏袒皇后娘娘跟罗家,世子爷也不用在这看骠骑大将军的脸色,以属下说,世子爷当时就该与世子妃娘娘一起回京城。”
至少在京城,没人敢在他们世子爷面前这般嚣张,那位骁骑大将军胸无点墨,还在世子爷面前这般嚣张,着实是可恶,北尘为自家世子爷鸣不平。
“北尘,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江奕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你跟在我身边十几年,祸从口出这个道理,你还不明白吗?”
即便这营帐外面守着的都是江奕的贴身侍卫,有些话还是不能这么明晃晃的说出来,边关不同于京城,局势只会更加凶险。
经他这么一提醒,北尘也明白方才是自己太过激动了,想通之后也有些后悔,他手杵在地面,语气沙哑的道:“属下明白了,属下刚刚只是心直口快,还请世子爷责罚。”
“责罚就不必了,你先下去吧。”江奕对自己的下属还算比较温和,也知道他刚刚只是冲动了些,便微微摆了摆手,道。
北尘正要起身离开,又一个侍卫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世子爷,京城有信传来。”
北尘下意识的回头,该不会是世子妃娘娘写给世子爷的信吧,那可太好了,世子爷与世子妃娘娘伉俪情深,要是能看到世子妃娘娘写的信,世子爷定会高兴。
江奕神色有几分凝重,将信笺接了过来,封面上写的是四个字——
“吾夫亲启。”
“你们都先下去吧。”江奕捏着信笺的手轻轻颤了下,面容清朗如月,声音和煦,他开口。
“是,世子爷。”下属一下子就猜到这封信是谁给世子爷写的,当即都退了下去,大抵世子妃娘娘的信是世子爷最大的慰藉了。
江奕将信给拆开,一字一句的往下看,那信笺上面记录的都是江国公府的一些琐事,但要是将这信笺上的字给十字相连,意思完全就不一样了。
江奕越看神色越凝重,他一手撑着额头,一手将信笺给反扣在桌面上,闭上眼考虑如今京城跟边关的局势,过了许久,等到思绪被理明,江奕才将信笺放到了点着的蜡烛上面,顷刻间,那信笺瞬间成了灰。
江奕神色变得晦暗不明,透过小窗户看向外面正将树叶吹得刮刮作响的冷风,入目一片荒凉。
***
正堂,谢国公府。
自从谢紫涵出阁之后,谢老夫人屋里就稍稍冷落了些,陈氏早早的就过来给谢老夫人请安,谢老夫人一看到她,难免就想到了嫁到陇西的孙女儿,这一想,就有些忍不住了。
“也不知道紫涵跟砚舟现在到哪儿了紫涵在路上会不会有些不适应。”谢老夫人在那自言自语,紫涵在家中的时候一向是千娇百宠,虽然她们也很信任砚舟,但从京城到陇西要半个月的时间,谢老夫人就是啦孙女儿在路上会受苦。
其实陈氏也是牵挂着女儿,但她还是笑着安稳谢老夫人:“母亲就放心吧,这会儿紫涵跟砚舟应该已经出了京城,随行的有千里马,肯定边行走就边派人去下一站驿馆,砚舟是个懂得照顾人的,想来紫涵应该不会吃什么苦。”
她们之所以把紫涵嫁给砚舟,也是因为砚舟确实值得托付终身,若他不对紫涵好,谢老夫人跟陈氏也不会答应这桩婚事。
谢老夫人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提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只要两个孩子姻缘美满,老身就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紫涵的婚事已经尘埃落定,那么紫妍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然后再是婉莹肚子里的孩子,怀孕后期,章婉莹几乎没下过床榻,郎中说每个怀有身孕的女儿体质不一样,有的就是需要一直卧床修养,就像章婉莹这种身子不好的就是需要多多休息,既然郎中都这么说了,二房也不反对,谢老夫人便任由她们去了,只是让周妈妈每日代她去看望章婉莹一下,反正章婉莹这肚子里的孩子,只要平安就好,也不拘于是小公子还是小小姐,反正都是谢家的血脉。
陈氏也觉得是这个道理,点点头,她突然又想到长子跟鸾儿:“妾身想子承跟鸾儿成亲也有大半年了,也不知道鸾儿什么时候有好消息。”
她猜应该是不远了,因为当年她嫁过来三个月就怀上了子承,那时候谢国公也没有日日留宿在她房里,但子承跟鸾儿之间不一样,子承是日日都歇在鸾儿房里,听说前日芝兰苑烛光摇曳,灯火亮到了第二天早上。
谢老夫人明白她的意思,示意她放宽心:“这事还是要顺其自然,左右不急。”
依着子承对鸾儿的心思,这子嗣早晚都是有的。
“母亲说的是。”陈氏温婉笑了笑,她心里有期待是没错,但她拿鸾儿当亲生女儿,肯定不会拿这个事去催她。
芝兰苑中,江鸾正在翻阅谢家底下商铺东家送上来的账本,侍琴在旁边替她记,而张妈妈在门口守着。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管家匆忙的走了过来:“张妈妈,江国公府派人过来了。”
第三十七章 相敬如宾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一听江国公府派人过来,张妈妈一颗心就提了上来,这个时候国公府派人过来,肯定是因为出了什么事,除此之外,张妈妈的确想不到第二个理由。
“老奴也不知,只知道来人行色匆匆,说要见少夫人,老奴就将人给带进来了。”管家还未来得及问清楚事情缘由,只道。
来人是江国公夫人王氏身边的大丫鬟,张妈妈一看到她心更是凉了半截,这肯定不是什么小事,大丫鬟眼睛还是红的,声音却是极为镇定:“张妈妈好。”
作为江国公府主母王氏身边的人,行事也不可能不镇定。
张妈妈见状也没有具体问是什么情况,而是直接带她进去:“你随我进去见少夫人吧。”
“奴婢见过少夫人。”
“梅儿,你怎么来了。”江鸾搁下账目,看到她也是极为惊讶,又因为她是母亲身边的大丫鬟,心里头隐隐有些不安:“可是母亲身子有哪里不舒服”
“回少夫人,夫人她身子骨很好,并没有哪儿不舒服。”江鸾刚一问完话,梅儿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抹泪道:“但是紫菱郡主她……”
“紫菱姐姐怎么了?”江鸾眉眼顿时蹙了起来,姣好的面容上全是担忧。
闻言,梅儿哭的更加厉害了:“郡主她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江鸾一颗心惊起波涛骇浪,白嫩纤细的手指颤了一下,紫菱姐姐有没有怀孕她是最清楚的,她之前也问过紫菱姐姐等到了生产的时候,她欲怎么办,紫菱姐姐告诉她为了大哥,腹中的胎儿应该等不到生产那时候。
所以紫菱姐姐是想用这孩子做一盘局。
既是做戏那肯定是要做全,江鸾拿起手帕掩了掩眼角的泪花,又是面露着急,又是哽着声音问她是怎么一回事。
张妈妈也死死的盯着梅儿,完全想不通紫菱郡主明明胎像已经稳固了,为何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是个人都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