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鸾轻轻蹙了蹙眉,抬头看他,谢承不躲不闪的对上她的视线,眼神是温和的,但要细看,还是能看到最里面的凉意。
江鸾倏然低下了头,笑容有几分勉强:“郎君说笑了。”
“夫人可用过早膳了?”谢承既然已经想清楚了,当然不会一直跟妻子在这耗着,他微微笑了笑,开口道。
江鸾还未回答,一旁的侍琴连忙开口:“我们少夫人还未用早膳,奴婢这就派人将早膳呈上来。”
江鸾发现自己完全摸不透他的意思,昨日他离开的时候明明是生气了,她甚至想两人就这么和离了也很好,谁知他今日一大早就若无其事的过来陪她用膳,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江鸾笑容都要维持不住了,突然想起一件事,轻声问:“郎君今日不用上朝吗?”
往日这个时候他是要去上朝。
“我向宫里告了假。”谢承面如冠玉,气定神闲,不紧不慢的跟妻子解释。
江鸾便没说什么了,现在二人还未和离,她还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于是江鸾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谁知今日用早膳的时候,郎君表现的格外体贴,甚至还会单独给江鸾夹菜,江鸾简直是如坐针毡。
“夫人多吃一点。”
张妈妈等人松了口气,看样子,公子应该是想主动跟少夫人和好呢,这样好,和好了府里就不会有人说闲话了,不然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她们少夫人的笑话。
一场早膳用的很慢,待下人将凤梨呈上来,谢承抬了抬手:“你们都下去吧。”
“是,公子。”众人齐齐退了下去。
于是屋里面就只剩下谢承跟江鸾两个人,或许是因为屋内炭火烧的很旺,姑娘家的额头甚至出了一层细细的汗,谢承余光看了一眼,只当不知,他温和的给妻子面前的白玉盏里倒一盏毛峰:“不知夫人对我有何处不满”
江鸾:“……”
他为何会这般问,她沉默了下,浅声道:“妾身并没有对郎君不满。”
“是吗?”谢承眸光认真的注视着妻子,轻笑声悦耳:“既然没有不满,那夫人为何要写那封和离书,夫人可知,你我之姻缘结的就是两姓之好,岂能说和离就和离。既然夫人当初应下了这桩婚事,想来对这桩姻缘还是满意的,现下夫人想和离,想来是因为我有哪里让夫人不满意了。”
“若是夫人有哪里不满意,不妨直接说出来。”
江鸾唇瓣翕动了下,若论说,他并没有哪里做的不好,她介怀的也是上一世的事情,只是上一世的事情拿到这个时候来说,也很不合时宜。
江鸾笑容有几分无奈,垂了垂眼睫:“夫君没有哪里让妾身不满意。”
谢承眉尖轻轻挑了挑,似笑非笑的问:“那夫人难不成的有别的钟意的郎君,所以才如此急不可耐的想要和离。”
谢承知道妻子没有,但依着妻子那温温柔柔的性子,他若不逼她一下,她只怕永远不会与他说实话。
她明明一开始就对自己无意,却能在这一年里与他相安无事的做着恩爱夫妻,还让人察觉不出端倪,即便是谢承,也觉得妻子很厉害。
“我没有。”他怎么还故意污蔑人,江鸾杏眼瞪的像铜铃,急忙反驳。
谢承慢条斯理的抚了抚袖摆,意味深长的看她一眼:“既然没有,那夫人为何要和离”
话题又重新绕了回来,江鸾发现今日的郎君格外难缠,不过她还是有一张底牌,江鸾面容姣好,温柔婉约的像江南女子,她轻声细语的开口:“妾身之所以想要跟郎君和离,是因为妾身想要一个能够全心全意待自己的夫君,郎君之所以对妾身这么好,难道不是因为妾身这个正妻的身份吗?妾身知道郎君对妾身很好,但妾身觉得,不是两情相悦的姻缘本身就能走到最好,与其最后成就一对怨偶,还不如早些抽身为好。”
成就一堆怨偶……
不知道妻子为何会有这样的错觉。
谢承唇角微微扯了扯,漫不经心的问:“谁说是因为夫人的正妻身份才待夫人这般好的”
这不是前世的他亲口说的,他难道是不想承认。
见妻子仰头看着自己,那双眸子流光溢彩,谢承心里就没来由的一颤,他想,或许妻子在他心里一直就是不同的,有些话说出来好像就更简单的了,谢承缓步走向妻子,玉手抚上她小巧害羞的耳垂:“若我说我是因为心悦夫人,所以才想与夫人好好过,夫人可信”
他心悦她……
一抹荒谬感涌上心头,江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在故意哄骗自己吗。
江鸾将头扭至一旁,嗓音清灵的像百灵鸟,还带着几分嗔怪:“郎君开的这个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谢承笑了笑,有一点他不好反驳,那就是一开始他是只想跟妻子相敬如宾,他最初对妻子确实没有多少情意,但若早知有今日,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不会待她那样冷淡。
谢承莫名的觉得有些遗憾,他倾身上前,清隽的脸庞离妻子更近,温热的呼吸喷在了江鸾白皙的脖颈上,虚心求教:“那夫人要如何相信”
可是他对自己有没有情意,她并不在乎,江鸾被他逼得退无可退,感觉自己已经被他给绕进去了,他明明是温雅随和的脾气,待人接物也很温和,但他现在就是在咄咄相逼,如果再这样逼问下去,那江鸾就只能将前世的事情告诉他。
如果告诉了,他信不信是一回事,她不知道怎么说是另外一回事,因为重生一事本来就玄乎诡秘,于是江鸾泄气的道:“妾身也不知道。”
“既然夫人也不知道,那子承就先说了。”谢承眸光低沉,轻而易举的将妻子抱了起来,放在美人榻上:“当初与夫人成婚之前,我与夫人只见过一面,是以那时候我对夫人没有多少真情,这一点子承无所辩解,但是在娶了夫人之后,这一切自然也是跟着变了,我不是擅长哄姑娘的人,但如果这人是夫人,我愿意哄。”
谢承的声音本来就清润的像冷玉,极为好听,这会儿因为嗓音带着几分低沉,愈发显得蛊惑,听的人身子都软了。
江鸾未曾料到他会说这些,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谢承宽厚的大掌覆上妻子有些迷茫的杏眼儿,在她眉间落下一吻,轻柔而温暖:“夫人可还有什么想说的总之,我不同意和离。”
江鸾心尖一颤,好像有什么坠了下去,但又有一种尘埃落定之感,他把话都说完了,她还能说什么,江鸾眉眼轻轻眨了眨。
仿佛能猜到她的心思,谢承再次轻笑了声:“我向夫人保证,一生只会有妻一人,也会用心待夫人好。如果夫人不相信,我们可以先拟一个契约。”
他知道妻子不喜欢自己,但他有足够的信心跟耐心让妻子喜欢上自己,他并不着急。
第四十八章 心悦
江鸾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感觉自己已经被他套进去了,因为他说的每一句话听起来都合情合理,她要说什么都感觉不对,所以江鸾根本插不上话。
兄长只给了她封和离书,也没与她说要是他不肯和离,自己该怎么办,而且这事还事关两家的颜面。
“契约……”江鸾嗓音无端的变得有些艰涩,轻声道:“就不用了。”
她完全就没想到事情最后会变成这样,简直是不受人控制了。
而且若不是清楚的知道眼前之人就是谢家郎君谢承,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被鬼附体了,他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
心悦于她,真的不是故意哄她高兴吗,而且根本就看不出来,当然,她也不在乎。
谢承修长的指尖抚上妻子的脸颊,温润的嗓音带着几分磁性:“既然夫人觉得不用,那夫人就不用再多想,你我是不可能和离,日后,子承会让夫人看到诚意。”
“而且夫妻间的情分本来就是靠培养,我与夫人在成婚之前只匆忙的见过一面,是以夫妻感情还不够深厚,既如此,那我们之后可以好好的培养一下夫妻间的感情。”
还要培养夫妻感情……
有这功夫,还不如认真想一下辅佐哪位皇子上位,若是最后还是太子殿下上位了,那她们岂不是还要再死一次。
距离上一世的刺杀只剩下一年多,说不定她们再培养一年的感情,感情也没有多深厚,如今的一切都出乎江鸾的意料,她心里有些乱糟糟的:“郎君想如何培养”
“夫人不妨先说说自己喜欢什么样的郎君”
“如果夫人不想说,那我们就先试一试。”
两人已经成亲了大半年,江鸾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他这么说,江鸾自是能听明白,语气有几分无奈:“郎君,现在还是白日。”
明明她们一开始是在谈和离的事情,怎么谈着谈着话题又重新绕到了床笫之间。
谢承倒是不在意这些,他慢条斯理的开口:“关上窗户便好。”
还不等江鸾反应过来,牖窗便被合上,屋内又暗又静,江鸾的呼吸慢了半拍,想推脱却被他按在了美人榻上,美人榻很软,但也有些窄,因此江鸾整个人都被他圈在了怀里,彼此呼吸紧紧缠绕,江鸾呼吸都乱了,偏过头。
因为她的动作,谢承的吻便落在了她白嫩的脖子上,带来一阵酥麻,男子的手也没闲着,勾着她的流苏腰带,轻轻扯开,就露出里面旖旎的景色。
谢承湿热的吻就这么一点点往下,江鸾如雪的肌肤上泛起红色,呼吸声更紧了几分,她昨夜本就没有睡好,这会儿因为眼眸起了一层水雾,所以眼底看起来有几分红,像是被人欺负太过了。
大抵知道妻子杏眼为什么会红,谢承动作温柔的亲了亲她的眼皮,语气温和:“要是觉得舒坦就开口,夫人不必忍着。”
“妾身没有觉得舒坦。”江鸾不想在他面前露怯,咬了咬唇,轻声道。
“那是子承的不是。”谢承闻言就笑,眉目带着几分愉悦,像画中人。
紧接着,谢承将妻子抱在怀中,与她调转了个方向,因为他调转了姿势,原本被他抱着的江鸾趴在了他的身上,谢承一手禁锢妻子纤细的腰肢,一边在她耳垂温声道:“子承将自己交给夫人,夫人想如何做就如何做,可好”
郎君身上淡淡的玉兰香萦绕鼻间,江鸾不受控制的呼吸加快,脸颊也红了几分,她想到上次李怀芳与自己说的,说这世上能拿捏住谢大人的也就只有她了,她犹豫的时候谢承也不催促,而是静静的看着她。
过了许久,许是因为好奇,也许是因为男子的好皮囊,江鸾伸手摸上他那白皙坚硬的肌肤,冰冰凉凉的,她唇瓣微抿:“那郎君不许动。”
谢承眸光幽深,纵容的颔首。
……
听到里面的动静,在屋外守着的人不由松了口气,这下公子跟少夫人应该是和好了吧。
于是不到一日,谢国公府的人就知道少夫人跟公子和好了,周妈妈第一时间将此事告诉了谢老夫人:“老夫人,奴婢带好消息来了,听说公子今日一大早就去了芝兰苑,在芝兰苑用了早膳之后便一直在里面陪着少夫人,奴婢派去的人说公子跟少夫人已经歇下了。”
“比起刚成婚那会儿,子承确实更主动了,不过夫妻间相处本来就要男子更主动一些,难不成他还干等着鸾儿去哄他。”闻言,谢老夫人轻轻松了口气,也非常欣慰孙子的主动,子承脾气温和,就该多让着鸾儿一些。
周妈妈便笑了笑,不管是夫人,还是老夫人,都坚定不移的站在少夫人这边。
子承跟鸾儿这边无事,谢老夫人就有心情去关心别的事情了:“对了,今日郎中可去给婉莹请过平安脉了?”
章婉莹还有两个月就要生了,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掉以轻心,虽然说章婉莹怀的孩子是二房的,但也是曾孙辈的第一个孩子,谢老夫人自然喜欢,也很重视。
唯一欣慰的是婉莹肚子里的孩子一开始是很折腾,但他后面又很心疼自己的娘亲,是以到婉莹怀孕后几个月的时候,婉莹受到的苦要少好多,甚至不难受了,现在就盼着婉莹能够平安生下子嗣。
“郎中说二少夫人胎像很稳,可以平安诞下子嗣,老夫人不必担心。”周妈妈笑。
谢老夫人点了点头,婉莹开年能平安诞下子嗣,也是国公府难得的大喜事了,男女都好。
谢承去了芝兰苑的消息也传到了陈氏这边,陈氏闻言笑得乐不开支:“我还以为他们要冷战几日,没想到子承最先忍不住了。”
夫妻之间吵一下架倒是无妨,但有一方还是要主动,要是都不愿主动,那岂不是说明两人都没开窍,当然,子承肯定是开窍了。
***
隔日,赵大学士府。
赵子翎刚从翰林院回来,想去看望李怀芳,小厮来禀报说谢大人身边的侍卫来了,他吓了一跳,以为朝中有什么事情发生,谁知小厮让他不要着急,说谢大人请他去曲水楼喝茶。
赵子翎一听就纳闷的紧,好端端的,谢承请他喝茶做什么,而且自从这人成婚之后,若非是朝堂上有什么事情,他们这些好友就算请他,他也不会来,今日他还主动请自己喝茶,赵子翎总觉得这是一场鸿门宴。
不过毕竟是好友,赵子翎还是摇着折扇,带着小厮去了曲水楼,他到的时候,世人敬仰的谢大人已经到了,赵子翎微微挑了挑眉,开口道:“谢大人不是成亲之后就不爱出门,怎么今日还约我出来喝茶”
“有些事想要请教一下赵大人。”谢承漫不经心的给自己满上一盏茶,语气不急不缓,不紧不慢。
他还有事请教自己,直觉告诉赵子翎,他要请教的事情肯定与谢少夫人有关,谁让谢大人已经是朝中重臣,圣上还等着他将来去辅佐新君,一品朝臣指日可待。
“子承请说吧。”赵子翎微微笑了笑,在他对面的凳子上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我想问的是夫妻之间的感情要如何培养为好。”谢承低头抿了一口茶,茶水微苦,还有些涩,但尚能接受。
既然他已经决定与妻子做一对恩爱夫妻,那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应该让妻子感到高兴跟满意才是。
闻言,赵子翎震惊的险些要将手中的茶盏给掷出去,这人确定不是在跟自己炫耀他们夫妻感情好,这京城谁不知道谢大人跟谢少夫人夫妻琴瑟和鸣,感情和睦,就这还要培养感情。
因为怀疑,赵子翎只得重复一遍话:“子承要不再说一遍,我可能没太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