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谢承,他抱着温香软玉的妻子睡下之后,自己竟还进入了一场梦境,梦中的内容很真实,真实到他以为都是“真”的。
梦中的他身着一袭月白色锦袍,看起来温雅从容,但是脚步很匆忙,他一进到谢国公府马上就有小厮迎上来,梦中的自己面色微冷,嗓音也显得很温凉:“少夫人今日在屋里做什么”
“回公子,少夫人今日不在屋里。”小厮都不敢看自家公子的脸色,他面色有些为难,险些要跪下了。
“那她在哪里”谢承脚步一顿,他原本想着下朝之后去跟妻子赔个“不是”,今日早上是他将话说重了,所以他会向她道歉,但是妻子为了一个八字没有一撇的事情与他闹,着实是在“胡闹”。他这才想着冷一冷她,谁知下朝回来妻子还不在屋里了。
“公子上朝之后,少夫人去正堂跟老夫人说紫菱郡主几日之后就要跟江大公子回边关了,她想回江国公府陪几日紫菱郡主,老夫人一听立马就答应了,所以少夫人现下在江国公府。”小厮这下真是要跪下了,闭闭眼,开口。
少夫人跟公子闹别扭,他们下人就要跟着遭罪,怪就怪二夫人非要把什么娘家的表姑娘请到谢国公府来,还想着让表姑娘做公子的妾室,弄得公子跟少夫人起了争执,少夫人回了江国公府。
谢承唇角微微扯了扯,温润的神色有几分凛然,他想去书房处理公文,但他若真的去处理公文不去江国公府,妻子只怕会一直待在江国公府不愿回来,说到底还是名门望族培养出来的姑娘,受不得一点委屈。
谢承这几日忙朝堂上的事情已经忙的脚不沾地,还要分心去哄妻子,他面色有几分疲惫,伸手按了按额头:“让人备马车。”
公子这是要去江国公府哄少夫人了……
小厮急忙回答:“是,公子。”
谢承靠在名贵的马车沿壁上假寐,许是因为有人提前到江国公府通知的缘故,江国公府门外站着江奕与江允两位公子。
江奕面色沉稳随和,喊了一声“谢大人”,江允行事肆意惯了,最是憋不得事,自家妹妹是被气得回了江国公府,还要让他对着“始作俑者”客客气气,江允自然是不肯的,所以江允很敷衍的喊了一声“谢大人”。
谢承也不在意江奕跟江允对自己的态度,微微颔首:“大哥,二哥。”
江奕:“谢大人里面请。”
谢承又去了正堂拜见江老夫人跟江国公夫妇,虽然江国公府的人都知道小夫妻两是因为闹了别扭,所以才让鸾儿一个人回了江国公府,但是他们要顾全大局,小夫妻间争吵本来也就无伤大雅,谢承肯亲自登门,也代表了他对自家女儿的看重,江老夫人跟王氏脸色好看不少。
江允却是不想让自己妹妹平白受了这么个委屈,非要给自己的妹妹讨回公道,因此他想到了一个法子:“妹妹在自己的闺房里面午憩,等她醒来,下人会喊她,不知道谢大人愿不愿意陪在下喝一杯”
谢承已经在朝中做到正二品官员,哪里不明白二舅哥的意思,他既是诚心来接妻子回家,肯定不会驳了江允的面子,点点头。
江允马上就让人准备烈酒呈上来,谢承的酒量一直极好,说句千杯不醉也不为过,但他喝酒的时候就会情不自禁的想到妻子,于是在喝了大概两壶之后,他便作出了“醉酒”的样子,然后顺利见到了妻子。
就在这时,谢承倏然醒了过来,目光如刀一般锐利,面色很深邃。
方才那个梦未免太过真实,真实到像是他经历过的一样。
谢承正要细想,发现妻子已经不在床榻上了,眉心跳了跳,担心妻子喝醉了会不舒服,他们是和衣而眠,所以谢承直接下了床榻,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袖摆上的褶皱,出了门。
“少夫人呢”
眼下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可见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丫鬟屈了屈膝,笑着道:“回公子,少夫人醒来之后便去前院陪老夫人了。”
看来妻子醉的不是很厉害,谢承仪容温润的点了点头,耐心在屋里等妻子回来。
思绪却停留在他做的那场梦上,若单说是梦,那梦中的场景未免太真实了,实在是分豪不差,连话都像是二舅哥亲口所说。
但若说不是梦,梦中发生的事情难不成是将来会发生的,可他早已决定一生都不纳妾,又为何会在日后说出三年之内不会纳妾的话,所以最大一种可能便是……那是过去。
但是过去也说不通,他与妻子成婚尚不足一年,他们过去发生过争吵,但没吵到妻子要回娘家的地步。
谢承走到窗边,任由冬日的冷风刮进来,他负手而立,目光晦涩不明。
不知站了多久,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帘子被掀开,外面罩着斗篷,手中拿着汤婆子的江鸾走了进来。
见谢承一人在窗边站着,江鸾有些疑惑,脚步盈盈的朝他走了过去:“郎君用膳了吗?”
她方才在祖母那里用了许多点心,现下倒是不饿。
谢承转过身,即便已经醒了酒,妻子脸颊还是残有几分晕红,他修长的指尖抚上妻子娇嫩的脸颊,温声道:“夫人,子承有一事还需要你帮忙解惑。”
第五十六章 问什么
江鸾清灵弯弯的眉眼轻轻眨了眨,有些疑惑的问:“郎君想问什么”
他面容忽然变得这般正经,该不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问吧。
可是朝政上的事情他应该不会问她才是,江鸾自问还算了解他。
谢承看着妻子清艳动人的小脸,伸长手臂将她带入怀中,温声问:“夫人最近可有做什么梦”
谢承一贯不信什么鬼神之说,所以那梦中的场景有没有发生还有待商榷,毕竟梦中发生的事情他是不可能做的,更不会将妻子一个人给气回到娘家,但是这个梦万一是个预示呢,谢承不敢掉以轻心。
任何破坏他与妻子感情的东西,他都不能放过。
梦……
近日江鸾已经很少梦到前世了,乍然被问到这个,江鸾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竭力维持着淡定,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郎君说的是什么样的梦?”
“也不是什么很新奇的梦,就是在这个梦里面,我因为有事惹夫人生气了,夫人一气之下就回了娘家,我过来与夫人道歉。”谢承轻轻笑一声,道。
难不成他说的是顺康五年的事情,那次她们是因为纳妾的事情起了争执,而且吵的很厉害,她不想退让,他觉得她是在无理取闹,两个人谁也不让谁,开始冷战,所以江鸾就被气到回了江国公府,没半日就听说谢大人登门,还被自己二哥给灌醉了,谁知这人千杯不醉,是故意惹她过去。
想到这些,江鸾心紧了几分,他该不会是也有前世的记忆了吧。
江鸾试探性的抬头看他,语气还算温柔的问:“郎君可还梦到了什么”
若他也有前世的记忆,那……
谢承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可见妻子突然变得这么紧张,到嘴的话硬生生转了个弯,他不着痕迹的扫了妻子一眼,问:“夫人,你很紧张”
江鸾猛的别开眼,假装听不懂他的话:“我没有紧张,我只是很好奇郎君是因为什么事惹我生气,还要亲自登门道歉。”
谢承微微笑了笑,没想要对妻子咄咄相逼,
但直觉告诉他,妻子应该是与他做过一样的梦:“左右不过是家中长辈插手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子承定是不会因为这个惹夫人生气。”
而且他也不想让自己妻子受委屈,所以他绝对不会做梦中的事情,这点谢承相信自己。
可他前世就是这样做的,江鸾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男子应该是有了零星的前世记忆,但是没有全部,说来也奇怪,她重生到了洞房花烛夜,而他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了前世一丁点的记忆。
气氛忽然间变得有些沉默,谢承再次回想了一下方才的梦,发现没错过什么细节才语气温和的跟妻子道:“夫人酒已经醒了?”
“妾身刚刚喝了醒酒汤。”江鸾轻轻点了点头,她酒量其实也不是很差,就是刚刚喝得有些急了,所以才有些醉了。
不过紫菱姐姐的话一直在她脑海中盘旋,她难不成还真的喜欢他,江鸾婉约动人的神态有几分无奈,怎么感觉一切都越来越偏了。
“那今夜夫人是想住在这里还是回去”
江鸾当然还想再多住一日,又怕他万一想起了更多前世的事情,那情形就更乱了,她抿了抿唇,伸手拽住郎君月白色的袖摆:“回去吧,明日肯定有很多人来国公府拜年。”
“成,改日我再陪夫人回来看望祖母。”谢承明显看出妻子的“心口不一”,温文尔雅的颔首。
二人一起去了前院,前院依旧是热闹非凡,欢声笑语不断,两人向江老夫人请辞,江老夫人嘱咐了几句,在王氏与江鸾单独说话的时候,江允也来到了谢承的面前,话里的意思便是让他好好待自己妹妹,谢承态度客气的跟江允保证:“二哥放心,子承一定会好好照顾夫人。”
江允被噎了一下,提前准备好的一番话一句话都没说出口,他之前没怎么跟谢承打过交道,不过见他对自己妹妹还算温柔体贴,而且也下了保证,便暂时放下心来。
王氏将江鸾拉到一旁,刻意的压低了声音,叮嘱:“鸾儿你祖母今日说的话你可要记住了,作为世家大族未来的祖母,你膝下肯定要有孩子傍身,不拘男女,但一定要有。”
就目前来看,谢大人对女儿是极好,可是大家族纳妾本就是寻常,女儿还是得趁早有个子嗣为好。
“母亲放心,我会的。”江鸾不想让母亲担忧,顺势点了点头。
王氏心里宽慰的紧,接着嘱咐了几句小事,临了让下人将江国公府给的回礼放到马车上去,再将侍琴叫过来,嘱咐了几句。
谢承与江鸾回到谢国公府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两人一回府便去正堂给谢老夫人请安,谢老夫人慈爱的拍了拍江鸾的小手,目光却是落到孙子身上:“子承怎么没陪鸾儿在江国公府多住一晚”
她还以为她们今日不回来了。
“明日还有同僚来府上拜年,便先回来了。”谢承余光瞅了一眼妻子,语气从容的解释。
“那子承日后再抽空陪鸾儿回去,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就快回去歇着吧。”谢老夫人叮嘱完谢承,又叮嘱江鸾:“明日兵部尚书府的人也要来,鸾儿,你明日早些来正堂。”
与兵部尚书府的这桩姻缘,乃是圣上亲自赐婚,也是谢国公府的一个大事,鸾儿是谢国公府未来的祖母,有些事谢老夫人跟陈氏都有意无意的交给她。
“是,祖母。”
小夫妻两一同回了芝兰苑,因着江鸾要清点东西,谢承先去沐浴,侍琴想到了夫人的交代,悄咪咪的跟江鸾道:“少夫人,夫人她说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
“什么东西”江鸾有些疑惑,目光盈盈的望向侍琴。
母亲与祖母都盼着她能早点怀上孩子,想来这东西会是什么药方。
“少夫人要不自己看吧。”侍琴也不知如何跟自家少夫人说,她迟疑了下,将锦盒里面的书拿给少夫人。
江鸾觉得有些奇怪,直到侍琴将书递到她手里,书面上看不出什么,然后江鸾将书翻看,直接被书中的画面惊得面红耳赤,母亲这是……
江鸾并非什么都不懂,她大概能猜到母亲的用意:“这是避火图”
侍琴点了点头,又将夫人与她说的话跟少夫人说了一遍,江鸾听得脸红了个透,连忙阻止侍琴,让她不要再说了,再将避火图赛到她手里,让她赶紧收起来。
侍琴知道少夫人害羞,忙将避火图重新装回到锦盒里面,若不是因为这避火图是夫人拿给她的,她肯定也不会拿到少夫人面前。
就在侍琴将避火图装好的时候,谢承沐完浴,重新换了一身宽敞的锦衣出来,见妻子脸色红的比芍药还要惊讶,谢承皱了皱眉,径直朝妻子走过来:“夫人脸色怎得这么红”
他怎么这么快就沐浴好了……
江鸾轻轻咳嗽一声,站起了身:“可能是因为屋里太热了吧。”
谢承微微挑了挑眉,他并不觉得屋里有这么热,倒是刚刚他进来见她贴身侍女将什么东西放在那锦盒里,不知妻子是不是因为那锦盒里面的东西脸色才变得这么红。
“那许是因为屋内的炭火烧的太旺了吧。”谢承若有所思,顺着妻子的话往下说。
江鸾便松了口气,顺势答:“应该是屋内的炭火烧的太旺了。”
侍琴将那锦盒放到了最下层的紫檀木抽屉里,再将牖窗开了个小口,随后态度恭敬的问江鸾要不要沐浴。
江鸾自是点了点头,她在温泉池待了小半个时辰才出来,美人出浴,格外的清雅脱俗,女子容貌精致姣好。
谢承正在低头看桌上的棋局,见妻子出来,上前扶她。
下人们特别上道的福了福身,退下。
许是知道明日有的繁忙,小夫妻两很有默契的早早上了床榻,江鸾想到明日她可能天不亮就要起来,强迫自己要早些睡,但不知是不是因为看了避火图的缘故,她觉得浑身燥热,半晌没有睡意。
这时,身侧郎君的声音冷不丁的响起来:“夫人刚刚看的是避火图吗?”
“郎君怎么知道”江鸾猛的睁开杏眼,谢承将她揽在怀中,浅笑一声:“因为夫人刚刚出乎意料的紧张,子承也是随口一猜。”
他随口一猜就能猜到是避火图,哪有这么准的,江鸾有些不高兴的嗔了他一眼:“郎君肯定是看了那个锦盒。”
“岳母大人肯定是想我们夫妻一起看。”谢承唇角微微勾了勾,没有否认:“今晚,夫人要不要试一下”
“明日兵部尚书府的人还要来,妾身要早些起身去祖母那。”江鸾脸色再次浮现彩霞般的娇红,她摇了摇头,拒绝。
谢承沉默了下,不过很快,他就嗓音温润道:“那夫人睡,我来……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