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也觉得眼睛涨涨的不太舒服,今天哭了两回,本来只想着流个一两滴泪烘托一下气氛的,结果叫陆若莺一闹,倒是哭的狠了一点儿。
她蒙着眼睛,听雪梅在一边数落:“姑娘就是好性儿,还替她遮掩,这种事,就该问到她脸上去。就算那事儿没凭据,只平白无故的,她悄悄儿的跟着您,就是没安好心。”
苏棠打了个呵欠,懒懒的说:“她也算事出有因,我让让她,有什么关系,我也没怎么着啊。”
雪梅恨铁不成钢:“这算什么事出有因,这是皇上的圣旨,又不是姑娘抢的,再说了,就是您这一回让了她,下一回也不知还有什么花样呢。”
“就是。”另一个大丫头香茹端了八宝茶过来:“姑娘总让着她,往后去了他们家,也不知还要生出多少事来。”
苏棠笑,她居然都不记得了,她的丫鬟们都这样能说会道不怕事呢。
“那我今后不让了好吧?”苏棠敷衍了一句。
雪梅和香茹都挺无奈的,对望一眼,只得叹气。
姑娘都这样说了,她们做丫鬟的还能说什么呢。
苏棠倒是放松,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苏芸的消息也不知道怎么这样灵通,才过了一日,她就到苏棠屋里来,笑道:“听说陆若莺回去被禁足抄书了。”
苏家人口不算很多,姐妹都有自己的院子,不过隔的近,走两道门就进来了。
“连沈家老太太都不大高兴了,六十大寿这么大日子,被陆若莺搅和的稀碎,别说他们家,外头人都知道了。”苏芸高兴的说。
苏棠哭的那时候,大概半个帝都人家都有姑娘在场。
“那么多人看我热闹,你高兴什么。”苏棠看起来倒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这话一出口,苏棠自己都惊讶的差点捂住自己的嘴,她怎么会说出这样不好听的话来。
她向来八面玲珑,长袖善舞,擅长甜言蜜语,好听的话根本不用思索随口就能说,可是她在家里,面对亲姐妹,居然会这样说话。
这大概就是她放松了下来吧,这才是她的真面目,可见她以前确实性子不一样。
这样真不应该。
可这样,妹妹们还对她这么好,这才真是亲姐妹,作不得假的!
她真是该对姐妹们好一点才对!
她这次回来,还光对别人好了。
苏棠这样想着,苏芸却不以为忤,大概是习惯了:“这又不算是你的热闹,人人看的都是陆若莺好不好,听说她还去沈太夫人那里去哭,说她委屈,她也好意思说!后来连沈副统领都去了。”
陆若莺吃了这样的哑巴亏,估计这状肯定是要告的,苏棠随便想了想,倒也不以为意,苏芸还说:“也太不知进退了,我看啊,只怕沈太夫人都要恼了她了。”
“我看不见得。”苏棠说。
苏芸不以为然:“陆若莺在陆家,又不是沈太夫人那一房的,也就是沈太夫人疼她,才想着把她嫁给沈副统领的,如今看她这样,怎么不恼?”
苏棠道:“说反了,是因为要她嫁给小统领,沈太夫人才这么疼她的。”
可苏芸没注意这句话,她关注点立刻歪了:“小统领?你们在宫里都这么叫的?”
然后又想起来似的说:“我还没见过小统领呢,姐姐,你见过了吗?什么样?好看吗?”
“好看!”苏棠笑嘻嘻的说:“最好看了。上回我出去,听人说什么十大名门公子榜,你听说没?那次她们说,现在排第一的是江南容七公子,那个我没见过,第二是诚王对吧,他就比诚王好看!”
苏棠是真心这样觉得的。
苏芸却有点怀疑,难道姐姐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有那么喜欢小统领吗?她就说:“那为什么小统领没有上榜?”
“因为她们眼瞎!”苏棠毫不犹豫的说,她不知道这个鬼扯的什么公子榜是哪些人评的,但肯定眼瞎。
两姐妹嘻嘻哈哈的笑成一团,然后便见苏少夫人跟前的丫鬟弦月进来,笑道:“沈副统领来了,少夫人请大姑娘去前头呢。”
他怎么来了?
苏棠下意识望一望外头天色,这会儿天都黑了,苏家都早就摆过了晚饭了。他居然上门来了。
苏芸立时笑起来:“说曹操曹操到,正好我去看一眼去!快走快走。”
苏棠疑惑:“怎么这会儿来。”
“是不是才下值?”苏芸道:“不是说小统领在宫里当差吗?前儿二哥哥也选了宫里的侍卫,也说是当差,下了值都戌时了,就住值房里不回来。”
苏芸道:“我猜二哥哥就是拿这当幌子。”
苏家二公子是二房长子,苏芸亲哥哥,读书没成个样子,却在四月的春狩上露了脸,皇上还亲口夸赞了一句,便提成了一等侍卫,想必正好在小统领麾下。
不会出了什么事吧?苏棠这心中事情多的人,就难免有点担忧,如今宫里看着是风平浪静,实则风雨飘摇,虎视眈眈的人太多了。
苏芸却还是不知世事的闺中少女,见苏棠没有喜色,便哄她开心:“我猜定是昨日的事,小统领怕姐姐委屈了,这下了值就忙着来了,可见待姐姐的心了,哎呀,可真叫我羡慕啊!”
苏棠还真让她说笑了,捏捏她的脸:“你都没见过呢,还挺向着他。”
苏芸笑,推着她出去:“快走快走。”
一头还嘱咐:“姐姐见了人家,可别拉着个脸,昨儿那事,跟小统领又没关系,姐姐开心一点!”
苏棠好笑,真不知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到了前头,正好看到苏蔷比她们还早一步,此时躲在屏风后头偷看沈晋,苏棠笑着拍了她的头一下,走了出去。
苏棠还是第一次见沈晋穿的不是官服,一身缂丝云白平金如意长袍,束着金冠,此时坐着也是腰背挺直,苏棠也就这会儿才直观的看出沈家的富贵来。
苏少夫人满面笑容,沈晋上门来,虽然没有明说,话里的意思却是明白的,昨儿苏棠受了委屈,他特来探望,正值今日十月十五下元节,民间习俗要放河灯,他便特意来接苏棠去看河灯。
没想到苏棠出来第一句话就是:“出什么事了?”
苏芸在屏风后头都扶额,瞧大姐姐这话说的!就不能温柔和缓一点吗?
沈晋倒是八风不动:“金水河的河灯放了一片了,要去看吗?”
“好啊!”苏棠答应的爽快:“真没事啊?”
原来真是出去玩吗!
然后苏棠才想起来看她娘:“娘,让我去吗?”
赐婚旨意在那摆着呢,他们一起出门就不算逾矩了,而且苏少夫人本来就担心女儿嫁过去受委屈,眼见姑爷如此有心,哪里还肯拦着。
只要姑爷待女儿好了,便是委屈也要少些。
苏少夫人就忙着要派车派人跟着,沈晋拦了拦:“府上不用派人了,我有宫禁卫。”
听听这派头,皇上的宫禁卫拿给他看河灯。
苏棠又觉得她们家小统领好有气派!
而且沈晋还客气了一下:“妹妹们一起去吗?”
苏棠没想到沈晋这样周到,她自己要是真是现在这个年龄,真还不如沈晋的人情世故。
她曾经以为,这样冷峻的大统领,必定是疏于世情的。
可他居然还会上门来给她做体面呢。
只是,她上了马车,一路车轮辚辚,苏棠渐渐发觉不对了,她从车窗探出头去问骑在马上的沈晋:“不是去金水河吗?”
第44章
沈晋骑马就在她车窗旁边儿, 见她掀起帘子问他,就道:“今日往金水河去的人多,前头街上有几辆车碰上了, 阻了路, 一时过不去, 我们绕一绕, 从那边过去。”
苏棠应了一声,就往前头看看, 虽然这会儿也看不到什么,只是她觉得这话听起来似乎有点耳熟。
想了一会儿,她想起来了, 这不是那回诓夏晴出来的时候,她教昌宁长公主这么说的话吗?
苏棠就不由狐疑的看看沈晋。
沈晋神态自若。
这是前头真过不去还是他也诓她呢?
苏棠其实真是被人哄怕了的, 表面看着运筹帷幄,其实心中对什么事都有点疑神疑鬼。此时便不由的有点怀疑, 可是又觉得沈晋诓她做什么?她都是要嫁给他的人了, 不管什么事, 他也根本不需要诓她啊。
马车慢慢走着,下元节当夜金吾不禁,街上人倒也确实不少, 走了一盏茶时分,马车拐了个弯, 进了一条人不多的胡同, 又走过几家人家, 停了下来。
这看起来好像是个后门的样子。
沈晋下马, 亲自来扶苏棠。
苏棠端坐不动,却是对他笑了笑。
这一刻苏棠的心情, 确实很难说得清,她在马车进胡同的时候,已经发现了,伺候她出来的雪梅,被留在了胡同口。
沈晋说有宫禁卫,苏家也就真的没有派人跟车出门,只有姑娘的贴身侍女,无论什么时候肯定都会带一个的。
苏棠只带了雪梅。
就像她们从宫里把夏晴诓出来那样,连夏晴都知道昌宁长公主不可能把她卖了,今日沈晋从家里把她接出来,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苏棠觉得自己应该恼怒的,可她居然没有,她也没有不安,甚至有点好奇,沈晋要做什么。
这太不应该了,沈晋明明骗了她!
苏棠觉得自己没救了,两辈子了,学不了一点乖,就算沈晋比萧铭阙讨人喜欢,也不应该啊!
沈晋说:“来。”
她还真下去了。
苏棠更绝望了。
她有点不忿,虽然一大半的是对自己,语气听起来就不那么好:“做什么!”
“带你去看一看。”沈晋一向话不多,这种时候,似乎就更少了。
“有什么好看的。”苏棠嘟哝。
她又不傻,昨儿她才被陆若莺亲眼看见,又让陆若莺有冤无处诉,今日沈晋就不声不响把她骗出门来,还能看什么?
看诚王殿下呗。
不过苏棠也好奇,诚王殿下又干什么了。
真正回想起来,她以前,对于宫外的诚王殿下几乎算是一无所知,是完全彻底的被他蒙在鼓里,不然也不会到了最后那一刻,才知道他是如此狠毒绝情。
她当时以为的诚王,是卧薪尝胆,发愤图强要夺回大位的诚王,也是清高孤傲,片尘不染,只对她这个帝王宠妃一往情深的诚王。
也不知为何,一想到沈晋骗她来,是看诚王萧铭阙的花样,苏棠心里就原谅他一半了。